芙珥下意识捂住自己心口,惊喜接连来,她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如果泰然真的与争凛成功结契,那么任务所需的十只仆兽就能满了!
“可结契之后,您只会成为我的仆兽。”争凛却皱着眉提醒,“您会失去自由!”
“要真是寻常的结契,我只要想走,就能随时抹消它。”泰然笑盈盈地打消他的不安,“如果抹消不了,那就是神明的契约,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争凛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但考虑到与这种大妖结契,对自己只会有益无害,他稍作犹豫,见神明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答应下来。
《山海镜》中,崽崽与异兽结契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收服异兽”,将目标血量削至5%,即可自动触发系统的契约问询。
第二种,则是和平契约,之前争凛跟青荼、浮土两只小妖就是以这种方式来结契。
和平契约需要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才能触发,争凛刚答应,就听见冰冷女声问自己是否决定结契。
泰然很快也有所感,她直接挪到争凛身边坐着,方便他结契。
芙珥特意从他背上下来,看着他划破肉垫,抬爪按在泰然眉心。
【恭喜玩家!崽崽[争凛]成功收服异兽[文鳐鱼]!已将该异兽记录在[仆兽]一栏,玩家可随时查看相关资料。】
【恭喜玩家完成[收服10只仆兽]任务!奖励:能力点数x5。】
【达成成就:合格的小领袖】
【奖励:崽崽可指定一只仆兽与玩家交互(仅限文字和语音)。】
这个奖励就有点抠了,不过也算勉强满足了芙珥的愿望。
毕竟系统说过,玩家要想和其他异兽进行交互,就得成为目标的领养人,或是提高和崽崽的亲密度解锁“共感”功能,这个奖励姑且也算给她开后门了。
芙珥念头刚落,又听见系统提示响起:【崽崽已指定[茸茸]与您交互!】
看来争凛也同步收到了奖励通知,这个选择丝毫不出她的意料。
“行啦,需要我直接带你们飞去长留山吗?”泰然摸着眉心,边问,边给自己变了个花钿,状如朱砂痣,提醒自己已有契约在身。
争凛摇头:“不必,我们打算走着去,顺道看看路上都有什么。”
他们刚建立同伴关系,他觉得没必要告知泰然实情。
“那不如先去附近的人族村落吧!”泰然提议,“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被人族觊觎。”
她的到来可谓是及时雨,在《山海镜》所处的时代,寻常人族见到异兽,大概率是会直接驱逐和捕杀,因而普通人对于驱使异兽的人会相当尊敬。
而泰然可以随意幻化人形,这给了争凛他们很大的便利,他们甚至可以不必变幻和伪装异兽外貌了。
不等争凛应下,泰然又道:“等等,神明是不是还没玩够水?要不然我再睡会儿,你们继续?”
芙珥:“……”
一想起自己戏水的地方是异兽的嘴巴,她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争凛的鬃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又一次被争凛get到。
“劳您费心了,但我们刚才所做一切,只为探明水底有什么。”争凛立刻婉拒,“如今真相已经明了,自然可以继续旅行。”
于是他们就带着泰然上路了。
四周无人的时候,这位大妖很喜欢脚不沾地低空飞,似乎是不想让泥地脏了自己赤着的双脚,但芙珥没忘记她刚刚和争凛他们交谈的时候,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种明显又怪异的矛盾,令芙珥忍不住盯着泰然观察起来,顺便脑补她的过往。
四处旅行的大妖,会化人,知道人类村落的具体位置,也知道当地人的忌讳……
泰然应该很熟悉人类吧?她会经常跑到人类的地盘上,混入他们之间生活吗?
她想了想,直接吩咐沐容:“沐容,帮我问问她,她是不是喜欢效仿人类的行为举止。”
这个问题,没接触过人类的争凛提起来不合适,泰然只要随便找几个相关话题,就能让他茫然,一茫然就没法揪着重点追问了。
正好崽崽刚把跟仆兽的交互资格指定给了沐容,她干脆就试试直接跟仆兽进行交互的效果。
沐容似乎对此并不知情,猛然听见她的声音还愣了几秒,不过它很快就回过神,看向走在最前面领路的泰然:“我有一问,不知您可否方便解答?”
“说说嘛!”泰然点头。
“修为到了您这个境界,要想不让人族看出异样,是不是需要经常效仿他们的举动和习惯?”沐容斟酌着语句问。
“那是自然。”泰然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就像猎手需要伪装、藏匿自己的身形,我要想融入他们的世界,就得成为他们。”
“那您认为什么时候是最难的?”沐容有意引导话题。
泰然思索片刻,才回答:“不明白他们的悲喜愤怒和算计,最难。”
由于种族和生活环境存在本质差异,她无法理解太多事。
“行为和习惯,反而是最好模仿的。”她说话时,随意抬手掐了个诀,一簇晶莹的冰花就在她指尖凝成,“比如施法,人族需要吟诵咒语,或是结印,可我不用,我在他们当中施法时,就得模仿他们的动作。”
“至于习惯,我瞧人族都是拿碗筷吃东西,而不是直接吞下,在他们面前我就得改改我的习惯。”她随手将冰花抖落,变幻成一双细长的筷子,“不然,定会因为行为太过惹眼,招来有心之人的捕杀。”
“原来如此,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之前的话。”沐容故作困惑,“悲喜愤怒和算计,我们不也一样有吗?”
“不一样。”泰然摇了摇筷子,将它散作灵力,“妖兽之间的利益冲突很简单,甚至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栖身地,死敌也能变成忠实的伙伴。”
芙珥下意识去看毕方,果然见它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但人族的心……实在令我难以捉摸呀!”泰然轻声道,“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好例子,说了你们也未必能理解。还是等真正到了人族的地盘,你们自行去体会吧。”
她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沐容点了点头,不再假装好奇。
之后一路无话,芙珥因着情绪在短时间内几经起伏,没一会儿就困了。
但这次她没有退出游戏,而是直接靠在争凛身上休息。
如果在游戏里也能恢复体力,她就不用频繁回到现实了。
这个办法,芙珥从前也在其他全息世界尝试过,但不知是因为全息技术尚有不足,还是只要在全息世界就会消耗体力,每次她都失败了。
所以游玩《山海镜》这半个月,她一次也没再尝试过。
争凛刚才陪她一起下水了,鬃毛上也算沾了泰然的涎水,即便他一离开水就把毛烘干,芙珥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鱼腥气。
她并不排斥,放松身心,尝试在游戏里进入睡眠状态。
这一过程和她修炼时的打坐冥想有点像,唯一的不同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往下沉”,沉入一片空无一物的黑暗。
“滋滋——”
先前突然出现的电流声,不知为何又响在了她脑中。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芙珥忍不住去想,“总不能是游戏文件损坏了?”
【芙……殿下……】
隐约的,她听见系统的机械女声在呼唤自己。
然而这道声音实在太轻,要不是因为她已经完全静下心,差点又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霏露娜教授?”芙珥不确定地回应,“是您在叫我吗?”
她甚至还能“看到”,眼前的黑暗中开始凝聚蓝白交织的光芒,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这一切都只存在了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更强烈的倦意笼罩住了芙珥,她在不知不觉间真正进入了沉睡。
“相传,女娲大神因为过于寂寞,便仿照自己的模样造人……”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全息教室里。
霏露娜教授正站在讲台上,微笑着向她讲述她最熟悉的故事。
可这回,芙珥并没有乖乖坐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蓦地站起,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霏露娜教授的胳膊!
“您……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里吗?!”她颤抖着声音,将这半个月来的情绪全部宣泄,“三年前的那场意外……”
“您似乎并不觉得那是一场意外,芙珥殿下。”霏露娜教授竟截住了她的话,依然保持着微笑,天蓝色的眼眸亦含笑凝视她,“您在怀疑我早有图谋。”
心底的怀疑被戳中,芙珥下意识抿紧了唇,但她还是坚持与眼前的女人对视。
“现在的您,到底是什么?”她继续问,“我了解过,意识上传到全息世界后,如果没有做好措施,就会自动进行迭代。您……还是霏露娜教授本人吗?”
“这个问题,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吗?”“霏露娜”微微歪头,“如果您认为‘迭代’意味着初始数据的死亡,那么答案自然是无疑的。”
芙珥只觉呼吸一滞。
尽管这半个月里,她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个答案,但听“霏露娜”亲口说出,她依然感觉心被一只大手无情握紧,三年间好不容易才淡去、深埋心底的悲伤,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但,您明明一直坚信‘我’还活在这个世界里。”“霏露娜”的眸中流露出困惑,“明明继续坚信下去就好,为什么执着于问出具体答案呢?”
芙珥垂下目光,不再与眼前人对视,松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
就像身为妖兽的泰然模仿再多,也无法真正理解人类的悲喜愤怒一样。
人工智能不会真正明白人类的情绪,即便它被导入了人类的意识。
“好吧,不管怎样,我要做的事都不会变。”“霏露娜”耸了耸肩,“您应该也会继续游玩《山海镜》,对吗?”
芙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实际上,我的目的取决于初始数据。”“霏露娜”回答,“不过现在谈论这个话题,为时尚早,请恕我拒绝回答,殿下。”
“那就让我来猜一猜吧。”芙珥重新抬起头,“我猜你的目的……或者说,你真正的目标是我,对吗?”
第44章
这个推测,其实并不难得出。
芙珥手中的《山海镜》,是由薇仪教授亲自赠送的生日礼物,同时也寄寓了整个古蓝星文化系师生对她的美好祝愿——这其中包括已故的霏露娜教授。
当她发现游戏的异常,并第一时间告知家人后,调查随之展开。
然而除了她手中的《山海镜》,其余参与调查的玩家均没有发生异常。
“我不知道你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存在,还是仅向我一人展示《山海镜》的特殊性,但如今的事实是,全帝国只有我一人受其影响。”
芙珥紧盯着“霏露娜”的双眼,慢慢道出自己的想法,“只有我能做到——在游戏里修炼后,现实中的身体情况也随之发生改变。”
“而且,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一种良性改变。”她继续说下去,“不管是我,还是在意我的家人们,只要将游戏的影响范围缩小,并加以限定,那么谁也不会阻止《山海镜》继续存在。”
“即便向全息世界上传霏露娜教授的意识,已经严重违反了帝国的法律!”
她先天缺陷的病躯被《山海镜》改变,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让她摆脱早逝命运的“有效治疗”。
然而这种治疗方式却无迹可寻,谁也不能确定,如果逮捕与这个事件相关的所有人,她手中的《山海镜》是否就会变回一个普通的游戏。
“相较旁人,我的确是个特殊存在,可为什么是我?”芙珥步步紧逼,“为什么非我不可?”
“您可以保留自己的猜测。”
可“霏露娜”仍保持着微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为时尚早,您的问题,恕我不会回答。”
它忽然消失在芙珥面前,紧接着,整个全息教室开始解体,从课本到桌椅,都变成黑白二色的方块,一粒接着一粒漂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