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冰冷的女声，毕方被一簇金光包裹，强行从他爪底脱出，悬浮在半空。
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钻进自己头部，烙印在灵魂深处，继而一股温度骇人的热浪传遍周身，身魂皆剧痛难耐，毕方又惊又惧地惨叫起来，不停地挣扎着，抖落更多羽毛。
“饶我、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做什么都——”
“闭嘴！”争凛不耐烦地吼了声。
在契约结成的瞬间，芙珥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崽崽[争凛]成功收服异兽[毕方]！已将该异兽记录在[仆兽]一栏，玩家可随时查看相关资料。】
【达成成就：初次收服山海异兽。】
【奖励：毛绒坐具x1】
芙珥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的注意力全被金光中的毕方吸引。
准确来说，是正在迅速缩水的毕方。
她还记得《淮南子》里的记载：“毕方，木之精也，状如鸟，不食五谷。”
虽然毕方的出现会引来烈火，但它同时又和自然界的木属性相关，甚至还有远古先民将它视作“木神”祭祀。
因而毕方最后变成一只小小的绿鸟时，芙珥并没有感觉太意外。
火红的羽翼也缩水成了红色斑纹，遍布小绿鸟的双翼。
毕方呆呆地躺在地上，只觉神魂和身体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却，低头看向腹部，那道新伤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打入它体内的两颗圆溜坚硬之物也滚在一旁，化作金灵力，被狰吸收。
它本该庆幸自己意外存活下来，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似乎退化回了幼年期。
……那只它眼馋了许多日的狰，此时站在面前，犹如庞然巨物，一口就能把它囫囵吞下。
不仅如此，它现在对狰完全提不起任何心思，甚至还生出了臣服之意。
毕方不由得恐慌起来，扑腾翅膀正要逃。
“留在这。”
然而争凛一声令下，它不知为何丧失了逃跑的欲望，稀里糊涂地落回原地。
溶洞外的雨仍在下，争凛暂时还不打算离开。
他闭上眼睛，一蓬火灵力从他额上的独角亮起，转眼间绕着他的身体从头到尾盘旋一圈，将湿漉的毛烘干。
“……咿吆。”他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呼唤。
其实他和毕方所说的话，芙珥都通过系统看得一清二楚。
也是那时，芙珥才知道原来崽崽是会说话的，只不过因为修为不足，暂时只能用叫声表达意思。
至于那声呼唤的意思，也被系统贴心地翻译给她：“喂，你还在吗？”
她赶紧跑到崽崽身边，奖励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也不管崽崽能不能听见，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你真的好厉害呀！有了毕方，以后就可以到处飞啦！”
感受着她的抚摸，争凛下意识放松下来，但同时又心生疑云。
“那家伙”没有离开，一直在旁观。
方才自己和毕方战斗时，“那家伙”不仅插手，还帮了他一把。
所以“那家伙”……是站在他这边的？
后来那道契约，也和“那家伙”有关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冰冷女声应该不是“那家伙”发出的。
可他身边还有“那家伙”以外的未知存在吗？
他并不想询问“那家伙”，要是对方真打算解释，早就该开口了，而不是还像现在这样，只顾着抚摸他。
毕方的威胁告一段落，争凛正思考等会儿是该回山洞，还是趁此机会去一下灵气充沛之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
rua够了崽崽，芙珥见这回的游戏时间所剩不多，才想起拿出系统给的毛绒坐具看一下。
这个坐具既然是收服异兽的奖励，应该是用在异兽身上，供崽崽搭乘的。
于是她又调出仆兽栏，让毕方恢复原本的大小。
只见拳头大的小绿鸟忽然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变成刚才那样的尺寸之后，竟也没停止变化，而是继续膨胀，转眼就将溶洞挤得满满当当。
芙珥被吓了一大跳，看了看手中坐具，又看向已经炸毛的崽崽，赶紧让毕方变回去。
这就是成年期毕方的体型吗？也太庞大了吧！
第7章
变化发生得很快，毕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回小绿鸟之后，还躺在原地发愣。
而自知吓到崽崽的芙珥，正忙着安抚炸毛的小家伙。
之前那把骨梳被毕方的火焰烧没了，她又从商城兑换了一把，赶紧把崽崽竖起的毛顺趴下，将坐具放到崽崽面前，朝萎靡的小绿鸟比划了一下，希望崽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没见过这种东西，崽崽向她投来困惑的目光。
芙珥想了想，干脆把坐具往他背上放了一下。
这回崽崽敏锐地拔腿蹿出去，又惊又惧地盯着坐具，似乎明白了什么，跑回来伸爪拨弄坐具上柔软的毛绒坐垫，很快将坐具扒拉了个遍。
等崽崽终于放松下来，芙珥见游戏时间差不多了，检查过托管设置，柔声和崽崽道了句“再见”，就退出游戏。
因为崽崽已经痊愈，她把定时投放的止血草糊糊换成可口多汁的浆果，看看崽崽会不会吃。
随着连接断开，她在全息舱中睁开眼，感受着病躯各处传来的疲倦，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她也能像崽崽一样有活力就好了……
“殿下？”女仆修莉的声音从舱内的通讯器里传来，“薇仪教授正好发来通讯请求。”
“帮我接通。”芙珥吩咐，打算跟教授道完谢再去休息。
薇仪教授的通讯投影很快出现在她眼前，向她恭敬行礼：“午安，殿下。”
“午安，教授！”芙珥声音轻而虚弱，但仍能听出喜悦，“《山海镜》，我很喜欢！”
得到她的反馈，薇仪教授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山海镜》能让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收获快乐，是我们的荣幸。”
“不仅快乐，我还能在里面，没有副作用地，使用精神力。”芙珥慢慢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是新技术吗？”
“看来殿下已经体会到了。”薇仪教授点头，“三年前，考古队根据古蓝星一些远古文献的记载，从外星域带回来了一些特殊的矿物。经过鉴定，这些矿物制成特殊器具后，可以缓解使用精神力对人体造成的负担。”
“得到陛下的允许后，我们就将这项技术加入了《山海镜》。虽然目前这项技术还在开发阶段，但游戏搭载的功能有限，也通过了军方的精神力相关测试，是相当安全的。您如果感兴趣，可以放心将它当成训练精神力的场所。”
芙珥愉快地应了声“好”，回忆自己在游戏里的经历，又问：“那，灵气呢？如果，我在游戏里吸收灵气，坚持修炼，可以强身健体嘛？”
“很遗憾，殿下，《山海镜》没有这种功效。”薇仪教授忙解释，“修炼只是游戏玩法之一，千万不可以当真！”
对于她的回答，芙珥并不意外。
倒不如说，借助游戏让自己变得健康，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她的身份，足够请来帝国最好的医师，可就算最好的医师，也对她的先天之症毫无办法。
不然，她也不至于至今还要待在无菌病房里。
“您别慌，我随口问问。”芙珥扯动唇角，和往常一样露出乖巧懂事的微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天的课，请您安排时间，我想继续听。”
和薇仪教授约定完下回的授课时间，芙珥就觉得心跳频率有点快了。
赶在修莉提醒前，她主动告别教授，切断通讯，闭起眼做深呼吸。
没一会儿，全息舱就被打开，修莉俯身将她抱出，转移到病床上。
“恢复体力的营养液已经准备好了，喝完就休息吧！”修莉提醒，“是您最喜欢的薄荷口味。”
喝着微微有些清凉的营养液，芙珥忍不住去想自己泡给崽崽的止血草水。
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滋味。
-
芙珥离开游戏后，争凛试着搞明白她留下的毛绒之物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他没会错意，这东西应该是要往毕方背上放。
变成两人高的毕方坐在地上，惴惴不安地由着他将坐具抛在自己背上，继而爬上爬下不知捣腾什么。
它不敢问，也不敢乱动，就这么僵着身体坐了一刻钟，忽然感觉两股木灵力凭空出现，转头就见两条藤蔓自行从坐具两侧生出，紧紧系在自己身前。
目睹这一切，争凛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见洞外天已经放晴，他直接跳上坐具蹲下，将金灵力凝成钩状爪子，死死抓住坐具。
“带我去你的栖息地。”他命令道。
有契约在，毕方完全听从他的摆布，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还是站起身，振翅飞向洞外。
争凛下意识往洞内看了眼。
他能察觉到，“那家伙”示范完毛绒之物的用法就消失了，至今也没出现，不晓得去了哪里。
不过以“那家伙”的实力，应该不难找到他。
鸟族大都生活在高处，模样类鸟的毕方也不例外。
它飞向高空时，争凛只觉湿漉的雾水扑面而来，来自天穹的风吹在身上，似乎与他平日里待在地面时也有所不同。
他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唯独知道此时此刻身心皆舒畅，甚至忍不住想要张口发出兴奋的啸叫。
整座章莪山尽收眼底，无论山路还是溪流湖泊，一览无余。
他看见了自己居住的洞穴，但视线很快又被远处的景象吸引。
层层云海的另一方，也有青山一座。
可他定睛一瞧，青山竟是由他从没见过的高耸之物错落拼成。
那些高得几乎入云的方块模样“奇石”表面皆是青色，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石头周围似乎还盘旋着什么，似鸟又似蝙蝠。
争凛看得入了神，然而当他一眨眼，奇石却全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远方的青山？”他忍不住问毕方。
“青山？”毕方一愣，“噢，是长留山吧？”
不等争凛回答，它啧声道：“你眼力可真好，我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说章莪山以东，有座神明居住的长留山。”
这下轮到争凛怔住。
“神明”是传说中的存在，至少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所谓的神，传承记忆里也没有关于神的内容。
不知为何，他猛然想起“那家伙”。
“那你能看见什么？”他顺着毕方的话问。
毕方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下意识怼他：“你这问得可真……”
结果攻击性最强的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它只得认真回答：“没施加障眼法的，章莪山范围内的，都能看见。”
“修为比你高的呢？”争凛追问。
“那对方要是刻意隐藏，我当然看不见！”毕方道。
争凛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毕方提醒了他，“那家伙”应该就是在刻意隐藏。
可对方既然愿意对他好，也愿意帮他，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他基本已经可以断定，“那家伙”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也在毕方之上。
若是哪天“那家伙”厌倦了帮他，想要抛弃他，只消一个念头足矣。
如此强大的存在，到底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又问：“神明会来章莪山么？”
毕方扭头投来诧异的目光：“神明各司其职，小小的章莪山，哪能入祂们眼？”
这番话并没有打击到争凛，反而让他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
神明远离尘世，强大又神秘，如果想干涉尘世诸事，说不定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段隐藏行踪。
但若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神究竟看中了自己哪一点，才决定出手相助？
祂是否又图自己什么？
就在争凛百思不得其解时，毕方开始降低高度，朝住处俯冲而下。
它的巢穴在一座悬崖上，是它成年之后自己挑的地儿，亲自凿成一个又深又宽敞的洞。
洞口以青色藤蔓覆盖，几乎和周围碧色山石融为一体。
争凛回过神，很快发现藤蔓和坐具上生出的东西长得极像，脱口问：“洞口有什么？”
“藤蔓，木灵力化物。”毕方随口作答，飞近时，藤蔓如同门帘一样自动掀开，让出一条路。
藤蔓散发出的清香，令争凛一下子想到自己养伤那会儿涂抹、服用的墨绿糊糊和小片。
“木灵力化物，可以疗伤么？”他问。
“不行。”毕方摇头，“疗伤只能用特殊的灵草，纯木灵力最多只能补充灵力。”
它顿了顿，“你有灵草，是不？不然受伤怎么恢复那么快？”
争凛瞬间冷下脸。
有契约在，他心念一动，毕方立刻感觉丹田似乎被一只爪子探入，下一秒，妖丹即将被击碎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哪怕此时此刻，争凛明明还一动不动待在它背上，它仍然吓得冷汗直冒，连声求饶：“饶命饶命！我不问、不问了！”
争凛没理他，跳到地上，自顾自观察起洞内。
他看到了许多色泽鲜艳之物，有巴掌模样的小片，也有拳头模样的球，甚至还有些没他鼻头大的赤色小丸，在深处堆得满满当当，被薄薄一层木灵力罩在当中。
“这些都是我囤的食物！都可以吃！”毕方忙道，“您要是看上了，就、就随便拿走！”
说话时，它立刻解了木灵力罩子。
争凛凑上去嗅了嗅，全是陌生的气味。
既然从没见过，他也不敢随意食用，向毕方问过每样食物的名称，便让它送自己回去。
毕方哪里还敢怠慢，巴不得一眨眼就送走这尊大佛！
它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将争凛放在山洞附近的山崖上，一拍翅膀就飞走了，甚至连坐具都不敢让争凛取下。
回到山洞，争凛一眼就发现，平日里盛放糊糊的碗中正堆满鲜红。
——是他才在毕方巢穴里见过的，还没他鼻头大的红色小丸。
第8章
争凛正凝视新出现的食物，身后传来动静。
巨大的碧石和往常一样自动堵住洞口，随后一团火焰在漆黑的洞穴上方亮起，投下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这几日，不管是食物、清水、灵药，还是碧石和火团，都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规律。
前者每日会出现三次，每次都是将石碗填满，后者则根据他是否离开洞穴，进行相应的移动。
他只要站在碧石前，碧石就会挪开，只要踏进洞穴，火团就会燃起，飘悬在洞顶为他照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