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亏觉得自己也有所悟,顿时笑眯了眼睛。
问渔入定三月,再睁眼时已经是四境修士,本命剑祭炼第一重也十分完善,枫华依旧是残破的模样,但气息却稳定了下来,问渔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从剑上传来的一些神念,似乎在亲近她,更想告诉她什么,只是伤太重,神念受损,话都说不清楚。
可感觉依然比那什么狗屁轮回境靠谱可爱多了。
时偃就像是知道这边的进展一般,问渔才刚醒,他就过来了,仿佛就等着这一刻,看得胡不亏眼皮子直跳。
“时听闲,你果然很闲啊,这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用完你就准备丢了是吧?”
时偃笑着点点头,似乎是在附和胡不亏说的话,但嘴里却说:“以后用得上你胡不亏的时候还多着,经过这一遭,想必你也很清楚小祖宗祭炼本命剑还需要多少材料,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嘿你这!是还没完没了是吧?”
“刚开始而已。”时偃的目光落在问渔身上,瞬间沉下,“魔渊异动,我得去看看。”
胡不亏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九峰弟子轮流驻守魔渊,胡不亏也知道魔渊是个什么情况,魔渊常年都有异动,这几年更是频繁了些,但也没见时偃说着就要往魔渊跑——身为第一峰首席,时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着灵山,守着小祖宗。
而且看时偃这意思,“你这是,要带着小祖宗一起去?”
“我想问问小祖宗的意思。”
问渔这会儿也看到了时偃,笑着蹦了过来,手里还举着那柄只剩下一半的残剑,“大师兄,你来啦!你看,我感觉枫华好像好多了,这才是祭炼第一重呢!再继续下去,我觉得它一定能重拾往日的光芒!一定会变得更强!”
时偃没忍住揉了揉问渔的发顶,柔声笑道:“小渔真厉害!”
“嗯嗯。”问渔也高兴的点头,“大师兄,我刚刚好像你在跟不亏师兄说魔渊的事?”
“嗯。”
“魔渊异动,你要过去?你过来,是希望我也过去吗?”
“说实话,我并不希望再踏进魔渊半步……”
话说到这里,时偃心尖一颤。
魔渊,那曾是小祖宗埋骨之地,啊,不对,魂飞魄散的小祖宗,是尸骨无存。
他很是不想让问渔再次踏足那里,但是——
“但是,如果要寻找轮回镜碎片,魔渊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魔渊,也曾经是轮回镜彻底崩碎的地方,不仅是为了配合小祖宗封印魔神,更是为了在小祖宗神魂破碎那一瞬间,护住那一丝半缕的神魂碎片,没让小祖宗彻底在天地间堙灭。
轮回境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所以散落的碎片到底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但要说最有可能的地方,那还是要数魔渊。
“那我去。”
这魔渊,她还非去不可了。
如果那位小祖宗真是她的前世,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描述,那应该是个比她还要潇洒的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她觉得那样的人,非是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想着要拿自己去填魔渊那个大坑。
什么魔神,非要让小祖宗来封印?其他人就不行了?
既然决定要去,那么说走就走,时偃和问渔手里什么都不缺,也不用准备什么,真要缺点什么,在胡不亏那里拿就行了,胡不亏那里才是真的什么都有。
被洗劫一空的胡不亏:???
魔渊离问聆宗的距离很远,按照地理位置显示,其实离人界和妖界都不算远。
仿佛一道剧烈的伤痕,矗立在魔界和人界之间,就连妖界,都被这伤痕的尾巴扫到,陷落了一部分。
看着魔渊的样子,问渔的手指在颤抖,背后的残剑枫华也在颤抖。
这感觉——
时偃轻轻将问渔的手指握进掌心,“小渔是感觉到什么了?”
问渔也说不清楚自己感觉到了什么,脚下的裂渊就像是大地的伤痕,剧烈又恐怖,却没有她想象那样被浓烈的黑暗和魔气包裹,而是干干净净的,不仅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没有灵气,更没有生气。
寂静的一片死地,阳光仿佛都透不进来。
“枫华,好像想告诉我什么。”
但是轮回境并没有什么反应。
“枫华……”时偃抿唇笑了笑。
老祖宗留下的手札里并没有提及小祖宗本命剑的名字。枫华这名字,还是问渔重新得到它之后才命名的。时偃就觉得,它似乎本来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小渔应该不知道,这道裂痕,如今被我们称为魔渊的裂痕,就是当年,小祖宗亲手用这柄残剑,也就是你的枫华,劈出来的。”
问渔:嘶。
这一剑,大地都劈裂来了,留下这么一道经久不愈的伤痕,小祖宗的实力得有多强?
“这边离妖界很近?”
“小渔是想问,我们曾今去妖界那条路?不算近,但也不远。按照记载,这里原本应该也是一片群山,妖界的漆黑森林也蔓延到这边,只是后来,都被小祖宗一剑给劈没了。”
真正的强者,出手间移山填海翻云覆雨,再正常不过。
“哟,我说是谁呢!时听闲你怎么过来了,还闲得把小祖宗都带过来了?”
听这声音,听这调调,问渔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仿佛连他的表情都能猜得差不多。
上次见到云之南已经是很久之前,唔,在他还是小狐狸的时候,蹭在她的小木屋里打滚撒娇。被道破身份之后就一走了之,她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云之南把逐清风送了回来,自己镇守在魔渊。
当时问渔就觉得,云之南肯定是觉得太尴尬了,所以才跑得那么快。
这会儿再见云之南,自己却先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特别是云之南那双狐狸眼,眼尾带着熟悉的桃花红晕,却那么柔和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问渔鼻子酸了酸,差点没绷住。
云之南一个旋身从云端落下,一袭红衣仿若红云从天际飘落在问渔眼前,那声音里还带着问渔熟悉的调侃,“哟,小祖宗,这是太久没见到云某,都想哭了?”
问渔:“……”好家伙,什么想念,什么感伤,瞬间化为乌有。
“所以小祖宗跟着时听闲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地来做什么?总不能真是来探望我的吧?”
问渔偏头望着云之南,发现他是真没自己化作小狐狸卖萌打滚的黑历史放在心里,“多日不见,说真的,还真是挺想念你的,云之南,师兄。”
“嘿,我等这一声可等了不少时间了,想到你天天对着时听闲啊,沈六味啊,逐清风啊,甚至连胡不亏都能落的一声师兄听听,我却等到现在才听到,总觉得很亏呀,逐清风欠我的可不好还了。”
问渔听到云之南这一堆名字里,就没提到逐日,想来他也知道逐日还没回来的事了。
瘪嘴道:“那就让他还!”
她可听说了,逐清风还跟人说,逐日会有这样的遭遇,是命中注定,在逐日出生的时候,就早已经算过了。
问渔就心想,见鬼的命中注定。
“所以,你们过来干什么?总不能真是为魔渊异动过来的?魔渊有问题,时听闲你自己闲不住想要过来看看,自己来就行,干嘛还要带着小祖宗一起?”
这是什么地方,时偃不清楚吗?
“异动随时都有,报告你看一眼就行了,真要出什么事,我会只是例行报告,而不是给你打招呼?”
云之南对于时偃将问渔带来魔渊的反应有点大,这反应直到将两人带到宗门驻地也没停下。
魔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寸草不生到半点生机灵力都没有,对于人类修士很不友好,所以宗门驻地这边只有九峰弟子轮流值守,其他的弟子都在远离魔渊的另外一片驻地,这里看起来荒凉又寂寞,十分考验人的心性,对于磨炼心智倒是个好去处。
但怎么说它也有个魔渊的名头,以前也不是没有其他弟子看中这里的环境,想要在这里磨砺心境,结果心境有没有变化不清楚,人是差点入魔了,这才将注定挪远了,并且严令弟子不要轻易在这边逗留,只剩下九峰弟子轮流驻守。
即便如此,身为九峰弟子,也不会在此地驻守太长时间,就怕留下什么隐患。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一年,就必须离开,轮换下一个人。
算起来,云之南在这里,已经快一年,怎么说也该换下一位师兄了。
“其实是我知道大师兄要来魔渊查探,就想着跟来看一看。”
“看什么看,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八千里地连跟多余的毛都没有!看就看吧!看一眼就够了,看完了吧?看完了我们这就走,正好时听闲你也来了,你不是要在这里查探嘛,正好,接下来驻守任务就交给你了,小祖宗交给我。”
问渔:???
时偃也不说话,笑着拦住了云之南,只是那笑,怎么看起来都有些凉飕飕的。
“接下来该接驻守任务的是胡不亏,这事你该去找他。至于小祖宗,不用你担心。我只是带小祖宗来看看……”
“看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这里除了这到魔渊裂隙,就只有封魔印,你想让小祖宗看什么?看寸草不生皮毛不存的魔渊,还是看封魔印?怎么,你觉得魔渊有了异动,封魔印有了变化,就觉得该让小祖宗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又该牺牲自己,来完善这摇摇欲坠的封魔印?当年已经牺牲了小祖宗,还不够,现在还要牺牲她吗?老祖宗费心费力想要复活小祖宗,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她再一次为沧源界献祭!”
云之南挑高了声线,骂完时偃就扭头瞪着问渔,“听到了吗?小祖宗!不管多少次,我都要说,老祖宗复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一次为沧源界献祭!!”
问渔:额……
“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要献祭自己。”
但是,问渔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从轮回镜中看到的画面碎片,有一段就是在不久的将来,魔渊动荡,封魔印即将破碎,以气运之子为首的主角团队,最终武力说服问聆宗上下,将这具灵骸投入魔渊之中,重铸了封魔印,换来沧源界又一轮和平。
如果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灵骸,用了也就用了,就像是刀子没砍刀自己身上就不会疼一样,站在旁观的角度,问渔不觉得主角团队做得有什么错,毕竟小祖宗不回来,这灵骸也就是老祖宗炼制的一件镇宗至宝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具灵骸是她的,而她是活生生的,谁敢把她扔进魔渊,她能咬死对方。
在此,问渔再次问候了一下在轮回镜画面中充当着气运之子角色的路谦。
远在问聆宗的路谦狠狠打了个喷嚏,手里的符纸一笔画错,顿时炸出一道火花,还好他身手敏捷躲得快,才没被烧掉眉毛。
一旁看戏的汤原乐得直打颠,“路谦你这是怎么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穆媛媛也笑着:“我觉得肯定是你在外面做了坏事,有人骂你呢!”
路谦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思来想去,能骂他骂得这么狠的,好像也就只有一个问渔。算起来,好久都没见到问渔了。之前就莫名消失好几个月,刚回来跟他们参加完试炼,扭头又不见了好久,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问执事,也只说问渔没事,跟着九峰的师兄们在做事。
可要说具体做的什么,也没人知道,更是联系不上。
教习让他们别担心,看问渔这造化,迟早都能成为九峰弟子,那时候才是一步登天,与他们的距离也只会越来越远。
就像是他们怎么努力都触及不到的距离——
路谦摇摇头,不想了,继续埋头绘制手中的符箓。
问渔在符箓阵盘上那么有天赋,他也要努力一点,就算赶不上,也不能差太远才是!
而问渔正在魔渊,看着相持不下的时偃和云之南,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时偃也顿时笑弯了眉眼,只有云之南不是很高兴地挑眉,“很好笑?”
“嗯!”问渔的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笑意,“看你们俩这么针锋相对的样子,总会觉得你们俩的感情一定很好。”
云之南:!!!
他深刻怀疑小祖宗跟时偃混的日子太久,脑子已经混坏了。
“小祖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时听闲感情很好了?”
问渔指着自己的眼睛,“两只都看到了哟!”
“那可真是个坏消息,小祖宗两只眼睛都坏掉了。”
“我眼睛可没坏,甚至看得比你们还清楚,要不是关系好,感情好,就二师兄你这张嘴,还有这挑衅的模样,那不得一天按三顿的打?而以二师兄你对大师兄看不过眼的样子,只是嘴上叭叭却没动手,还不就是嘴硬心软,其实最是关心大师兄了。”
云之南:???
小祖宗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
“等等,你叫时听闲大师兄就算了。”毕竟按照时偃现在的身份,确实是问聆宗这一代的首席大师兄,但是,“但是,你叫他们不是清风师兄就是六味师兄,到我这里,怎么就成二师兄了?”
问渔也笑弯了一双眼睛,小月牙一般,看着就可爱可亲,“对呀,二师兄啊,你不觉得很亲切吗!”
不觉得,甚至觉得这小丫头憋着什么坏,但他说不上来。
云之南眯眼戳了一下问渔的额头,将小丫头戳得一个趔趄,时偃看得眉头都跳起来,伸手扶住了问渔。
“怎么,大师兄,心疼了?就小祖宗这灵骸,我拿着刀戳也戳不坏,就戳一指头你就心疼了?你是打算把小祖宗养得生活不能自理,最好是离不开你,你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