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班主任更注重他们的学习风气，对他们的发型问题不太在意，也不会留心他平时的头发长短，才敢这么说。
班主任表情果然缓和不少，没太当回事道：“那张主任没给你直接剪了，算你走运。”
楚念听着有点想笑，孟林山更是在一边憋得嘴角都在抽搐。
“是啊，我也觉得。”泊原一脸认真道。
第11章
被教导主任抓包第二天，泊原顶着一头短碎发来了学校，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楚念走到座位的时候，晃眼一看还以为自己走错班了，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剪了短发的泊原，没忍住对着他多打量了几眼。
之前他微长的碎发蓬松柔顺，有种温和亲切的邻家男孩气质。现在换成清爽的短发，露出光洁的前额和刀裁般的剑眉，更突显了五官的精致和面部线条的利落，别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泊原察觉到楚念在看自己，脸上浮现起罕见的窘意，抓了把头发，蹙眉道：“哎，是不是看不习惯？我自己都觉得特不顺眼。”
“我觉得吧，”直白夸他的话楚念说不出口，委婉道，“学校规定男生留这么短的头发，也不是没有道理。”
泊原抬眼，半信半疑道：“所以你觉得还行？”
“反正我感觉现在的发型更适合你。”楚念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承认。
“是吧？”泊原闻言立刻坐直了，好像一下来了精神，“看来人还是要多做尝试，可能过几天我自己就看顺眼了。”
“我就搞不懂你在担心啥？”舒羽在一边插嘴道，“就你这脸，哪怕真被张老师剃了光头，那不也是全校最帅的秃子？”
“我可谢谢您。”泊原扯了扯嘴角，“这夸人方式是从哪儿学来的？”
楚念坐在两人中间，听得笑出了声。窗外天色暗淡，萧瑟的风中落叶纷飞，教室里却雪亮通明，将少年眉梢眼角的喜意照得分明。
那时的泊原简单纯粹，哪怕从小到大都活在赞誉的声音里，也会像大多青春期的男生一样，在换发型后自我怀疑，听一声夸赞又喜形于色。
所以后来他会选择那样一部作品作为处女作，完全在楚念的意料之外。曾经极修边幅的人，竟会彻底颠覆原本的形象，只求将真实演绎到极致。
她看过那部电影，别说观众无法把角色与泊原本人联系在一起，就连她都大为震撼，不敢相信荧幕里满脸血污纵横沙场的将军，竟是曾经那个“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男生扮演的。
但到了戏外，泊原又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惜头发，从橱窗前经过都忍不住要对着打理几下。
后来楚念才明白，他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变过，只是演戏的时候，彻底进入角色，成为了另一个人，所以才完全抹去了自身的属性。
这大概也是他成为一名成功演员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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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长发的戏份全部拍完之后，泊原把头发剪成了和当年一样的短碎发。
其实这些年里，除非拍戏有要求，他大多时候都是这个发型。先前是他确认要接这部戏后，特意把头发留长的。
很快剧组就有了新话题。拍摄间隙几个女生围坐在一起，讨论起泊原更适合哪一款发型，走哪一种风格。
楚念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却忽然被何慕问起：“倾言觉得呢，泊原哪种发型更好看？”
“都挺好看的。”楚念没怎么想，顺口答道。
“你是端水大师么？”化妆师对她的敷衍不满意，“能不能走心一点？”
“没有啦，我真的这么觉得，”楚念只好说得具体了些，“顺毛比较学生气，短发更有少年感。”
“那你喜欢学生还是少年呀？”监制小芸姐眨着眼睛问。
“哎，不准说都喜欢啊。”化妆师抢在她回答前说。
作为已经不是学生的人，面对这种问题，有种犯罪的感觉。
楚念不想正面回答：“其实我觉得发型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看人。”
小芸姐最喜欢逗人玩，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意思是，只要人喜欢，不管他是什么发型都喜欢，对吧？”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楚念虽然觉得不妥，但知道只是在开玩笑。她要是刻意否认，反而显得奇怪，索性跟着一起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谈笑间一抬眼，却看见泊原拿了瓶水从旁边路过。这么近的距离，肯定听见她说的话了。
楚念一阵尴尬，她只是不想显得开不起玩笑，随口搭了几句话，根本不是认真的，谁知正好被当事人撞了个正着。
她只盼着泊原当作没听见就此走开，却见他脚步一顿，道：“倾言老师的意思是，只要人长得好看，留什么发型都好看，是吧？”
众人没想到话题本尊会来凑趣，笑得更欢了。
楚念不确定泊原这句话是在撇清关系还是替她解释，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他刚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下颌线尤为分明，清晰的喉结上下滑动，将她原本就有点混沌的心绪搅得更加纷乱。
挪开视线，楚念才镇定了些，决心把玩笑话进行到底：“嗯，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何慕忽然道：“依我看啊，倾言早就公布答案了，剧本里温宁觉得洛远短发更好看。”
“哦，原来编剧都是这么夹带私货的啊？”化妆师恍然大悟道，“把自己的想法融合进女主的态度里。”
“有道理啊。”小芸姐笑嘻嘻地看着楚念，见她一副乖巧容易害羞的样子，更想逗她了，“那倾言应该也像女主一样，喜欢洛远这种类型的吧？”
深藏的心思忽然被人无意道破，还是当着泊原的面，楚念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虽然很清楚，在场只有她和泊原两人知道洛远究竟是谁，楚念仍然感觉大脑像灌入了浆糊，运转艰难，嘴也像被针线缝住，说不出话。
“照这么说，每个编剧都很博爱了。”泊原忽然接过话，轻松道，“写一部，爱一部的男主？”
众人再次被他逗笑，因楚念短暂的沉默而生出的那点微妙气氛瞬间消散。
“小芸姐你就别逼倾言了。”何慕看出她的不自在，解围道，“无论是洛远还是泊原，这种大帅哥谁会不喜欢呢？”
这话当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大家都笑着点头承认。楚念也跟着松了口气，同时却又感到一丝落寞。她努力掩藏的感情，对泊原来说，只是他所获得的喜爱中的沧海一粟而已。
他向来站在闪耀无比的聚光灯中央，并不缺她这一道可有可无的微弱光束。
只要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哪怕只是换发型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稍有传闻，更是引发众议。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泊原又上了微博热搜。
《赴你年少之约》的官微发了第一条微博，官宣了出品方、导演、编剧和主演阵容，还放了一小段开机仪式的片段。
相比于上次泊原现身校园的捕风捉影，这条官宣的微博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掀起了全网议论的热潮。
粉丝：【终于能看到原原的感情戏了吗！这种又酸又快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黑粉：【操什么演技派清高人设，这不还是来迎合大众捞钱了？】
路人：【这是要转型吗？你别说我还有点期待，什么时候开播？】
各路人士各执一词，其中黑粉的反应尤为激烈。
泊原出道以来一直以敬业和演技著称，几乎零绯闻。但因为早年意气用事，得罪过不少人，常被对家买通稿，在营销号上拿他与几个一线顶流男星作比较，明褒暗贬引起对方粉丝不满，恨不能立刻挖掘出他的负面新闻，证明他一直在立虚假人设。
楚念刷着实时微博，看见在营销号的带头下，众多黑粉言论争相涌出。越看越忿忿不平，忍不住登上小号准备战斗。
她总共有三个微博号，其一是最早的个人号，其二是作为小说作者兼编剧的官方认证号，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号。
在小号上，楚念经常逛泊原的微博，虽然不会转评，但经常点赞，还会在广场搜他的名字和出演作品的相关话题，甚至关注了他的超话。
做这些事时，她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把自己摆在粉丝的位置，还是那种默默支持，不冒泡也不抢前排混眼熟的粉丝。
后来这号渐渐被养成了发博能立即在广场显示的实时号。每当有不利于泊原风评的言论出现，楚念就会发布一些为他发声的微博。
因她逻辑清晰，情理兼并，文笔又好，常能获得大量转评赞，从而占据实时微博前排，起到引导舆论方向的作用。
久而久之，不少泊原粉丝关注了她，还有人直接把她拉进了粉丝群。楚念从此更是掌握了一手情报资源，不时还会参与投票，彻底成了真正的粉丝。
现在她看到黑粉言论甚嚣尘上，当即坐不住了，开始编辑微博：【#泊原赴你年少之约##泊原首次出演青春校园剧#泊原说过会尝试各种风格的题材，演绎多种类型的角色，从没说过不会选择青春校园题材。所谓人设，究竟是他自己立的，还是旁人揣测后强加在他身上的，各人心中自有评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写道：【校园剧拍好了也是能唤起一代人青春记忆，引发对于青少年教育思考的佳作。而任何剧作只要动了玩套路、博眼球、捞快钱的浅薄心思，都将成为千夫所指的烂片，与题材本身并无关系。】
每次这样的微博发布后，评论区总有支持拥护的和反对批驳的，偶尔还有无理谩骂，甚至发私信诅咒的。
对于那些负面的声音，楚念很少理会。她本就不爱与人争执，无论线上还是线下。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没有必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花费口舌去说服他人，改变对方想法。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还没站定立场的人不被轻易带了节奏。
所以这一次，她照例发完后就把手机一扔睡觉了。第二天一早点进微博却倍感诧异。
以前她虽然也有过转评赞一夜之间全部99+的情况，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连私信数量都显示99+。
看到私信内容时，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大多是泊原粉丝来恭喜她的。
因为泊原点赞了这条微博。
第12章
用户主页会显示本人点赞过的微博，所以泊原这条赞很快就人尽皆知。
这并不是泊原第一次点赞粉丝微博，但以前他点的大多是精修组图、视频剪辑、人像绘画这些主题的，从没点过纯文字，还是发表观点类的。粉丝顿时炸了锅，不少人跑来恭喜楚念被正主翻牌，还有夸她说得好的。
看着仍在持续上涨的互动数，楚念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满脑子都在担心泊原这个赞到底是巧合，还是已经知道这是她的号。
她小号的昵称是随手乱敲的，完全看不出跟她本人的联系。过往发过的微博也没有她真实生活的痕迹，大多都与泊原有关，看起来就是个理智铁忠粉。
楚念仔细思考了一番露出破绽的可能，最后也没能得出结论。
她诚惶诚恐地去了剧组，想着组里大概会有人聊起这件事，到时候跟着旁敲侧击见机行事好了。
今天要拍的是泊原在自习课看表演类专业书，被班主任发现的事。
那个时候楚念已经知道了他以后想考表演系，而且家人也为他找到了专业的表演老师进行教导与指点。他虽然平时跟大家一样照常学习，但会投入不少心思在表演方面，为将来的艺考打下基础。
相比起大多艺考生，泊原算是准备得早的。楚念其实挺佩服这种早早定好前进方向，持之以恒为此努力的人。
然而在以成绩著称的文岚中学里，表面虽然也倡导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落到实处，却仍旧只是注重学习罢了。泊原的行为自然被班主任归入了“看闲书”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
“《认识电影》。” 班主任拿过泊原手里的书，皱眉道，“这马上都快期末了，高中转眼就过去了六分之一，你还有闲心在这儿认识电影呢？你认不认识数学啊？”
经过几个月，泊原已经摸清了班主任的性子，虽说面上严厉，思想稍微古板了些，但初衷还是为学生好的。
“也认识。”泊原站起来，一本正经道，“就是不太熟。”
“这书对你学习能有帮助吗？”班主任摇着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再这么不着调下去，将来想干吗啊，扫大街吗？”
楚念从小到大在长辈口中听过不少次类似的话，每次听见，她心里都不太舒服。为什么总说不好好学习的人将来只能扫大街或者捡垃圾啊，这难道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歧视吗？
刚想到这里，只听泊原道：“郑老师，您的意思是，去扫大街就低人一等了是吗？”
楚念惊讶地看向他。竟然有人跟她想的一样，还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了那些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班主任显然也被他问住了，一时没能答话。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是人人平等，所有职业都应该被尊重吗？”泊原接着道，“要是没有环卫工人，街道都被垃圾堆满，我们还能正常生活吗？”
寒冷的冬日里，教室门窗紧闭，偶有一声挤过窗口缝隙的尖锐呼啸，和着泊原的话一起穿透楚念的耳膜。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从他人口中体会到直抒己见的快意，是她谨言慎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自如。
北风将窗棂拍打得微微作响，似乎也将她的生命敲击出了某种震颤。
泊原连珠炮似的反问，噎得班主任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别跟我偷换概念转移话题。你们是学生，现阶段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
“嗯，我知道的。”
班主任都做好了泊原又用一连串的话堵回来的准备，没想到这次他却应下了，打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悻悻道：“这本书我先没收了，要是你期末考得好就还你。”
“好的。”
泊原突然的从善如流倒是令班主任不太适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摆摆手让他坐下，拿着书回到了讲台。
班主任一走，楚念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不告诉他以后走艺考的事啊？”
“我打算晚点再找他说。”泊原神色难得的认真，“我暂时还不准备在班上公开这事，不想有多余的关注干扰，也不希望引起其他人的杂念，影响了别人的学习。”
楚念没想到他平素看似漫不经心，心思竟这么缜密，考虑得如此周全。
好像从认识泊原起，他就一直在不断打破给她留下的印象。
起初以为他莽撞误伤了她，之后才知道他是来搭救她的。后来以为他不用功读书，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然后才发现他早已有了清晰目标，正一步步按照规划落实。反而是她，表面上一直在埋头学习，其实却连自己将来到底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