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
刚刚那还有一片稻子呢!
只见顾薇胳膊挥得飞起,跟割稻机开过一样,迅速离她远去。
陶姜狠狠瞪了顾平章一眼:“哼!五十步笑百步,你能好到哪里去?”
顾平章慢悠悠道:“反正,捡稻子是没问题的。”
陶姜气死,原地跺脚,背着背篓跑去找稻子了。
她决定,再理顾平章她就是狗!
顾平章失笑。
顾薇不解道:“哥哥,你为什么要逗嫂嫂生气。嫂嫂那么可爱。”
顾平章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让她帮你干活?”
顾薇心虚:“嫂嫂不会干,我一个人更快!”
“你嫌弃她。”顾平章冷漠道。
顾薇惊恐地看哥哥一眼,忙蹲下割稻子去了。
哥哥好可怕啊。
她缩了缩脖子。她还是很喜欢现在的嫂嫂的!
*
陶姜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四处鞭打,把它们当顾平章。
“可恶!”
走着走着,她蓦地回头。
一个步履蹒跚的小男孩,也停下看向她。
“咦?”
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又停下回头。
小男孩也停下。
小男孩衣着破旧,打满补丁。两只鞋子穿反了,而且有他两只脚大。走路的时候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个哥哥姐姐不能穿的鞋子。
他用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小小的一个人,手短腿短,跟只小羊羔一样可爱。
陶姜不由蹲下,朝他招手:“过来。”
小男孩“吧嗒”“吧嗒”走过来。
“你叫什么呀?你家大人呢?”
“虎子。”声音跟小猫似的。
“为什么跟着我呢?”陶姜疑惑。
小孩不说话。
陶姜奇了怪了。她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好多地里稻子稀稀拉拉,一些人家早就收完了,全打成一摞摞整齐的稻垛子。附近没看到大人。
“去找你家大人,别跟着我啊。”陶姜不放心地叮嘱。
她背着小背篓继续四处搜集稻种。
走过一片田,回头一看,小孩还努力跟着。
她停下,小孩怯怯地走过来。
“你为什么跟着我呀?”陶姜不明白。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鲜花一样粉嫩的嘴唇紧紧抿着。
陶姜很无奈:“你家大人呢?”
“不说我走了哦,再也不理你了哦?”陶姜试探地起身。
小孩摸着肚子,瘪瘪嘴,神情沮丧。
“你是不是饿了呀?”
男孩抬头,漂亮的眼睛闪着水光。
“宝贝,别哭啊。”陶姜手足无措,忙将背篓里的饼子拿出来,“诺,给你吃!”
小孩突然转身,钻进稻田里,不见了身影。
陶姜伸着手,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啊。
她挠挠头,刚要将饼子塞回去,听见一阵窸窸窣窣,以及熟悉的“吧嗒”声。
她探头看,小男孩正牵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从稻田里出来。
虎子拉扯着路都走不稳的小孩,着急似的,可怜的小家伙鞋子都掉水沟里了。
陶姜看不过去,下去将两个都拎上来。
她拿出两个饼子:“给,吃吧!”
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陶姜看向稀稀拉拉的稻田,叹了口气。
*
大家喝水吃干粮的时候,沈三娘突然看着远处开口:“你们看!那不是陶姜吗?”
顾薇拿着一张饼子站起来,一边吃一边看过去。
她眼睛睁大:“哥哥,嫂嫂做什么呢?”
陶姜身边围着好多孩子,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只见她拿出什么东西分给每个小孩。
小孩立即开心起来,活蹦乱跳地跑了。
看起来真热闹啊。
顾平章看了一眼。
*
陶姜忙了大半天,收集了很多稻穗。
她一一标记了种子特点,比如稻株低矮,稻粒饱满等等。
她收货颇丰,心情很好地回来。
一块稻田已经割完了。金黄的稻子铺在田垄上,稻杆在阳光下发出光来,明亮光滑,绸子一样。
顾衷吧嗒吧嗒跑过来。
他眼睛亮晶晶的,喊:“嫂嫂。”
他小手拉着陶姜的手,缓缓蹲在地上:“看!”
“哇!”陶姜两眼放光,“蚂蚱!”
陶姜拿出已经空了的小布袋:“捉回去,喂鸡!”
两个人捉了小半袋,忙得满头大汗。
陶姜抬头一看,眼睛睁大。
“那是你哥?”
她指着一道正在干活的身影。
顾衷糯糯道:“哥哥。”
割好的稻子平铺在田垄边,为防止下雨,得把稻子搭成小房子。
而做这件事的人,是顾平章。
他蹲在稻子旁边,将一大把一大把的稻子,绑成一捆一捆,拦腰用稻杆打了漂亮的结。
陶姜盯着看了半天,他修长的手随意翻转,轻轻一拧,一捆稻子便捆好了。
捆上八捆小一点的,将它们两两相对靠在一起,八个挤在一块儿,挤得稳稳当当。
再捆两个大的、稻杆比较长的。
然后,少年轻轻提起其中一个,放在那挤在一起的八捆稻子上面,将稻杆铺开,包裹住下面大半稻穗脑袋。
再拎起另一个,同样盖在上面。
这样,十捆稻子便打好垛了。若是下雨,雨水便会顺着稻杆流下,稻穗不会发霉。
顾平章做得很认真,漂亮的侧脸被阳光晒着,鼻头沁出汗来。
他的稻子捆得很漂亮,稻垛也打得又稳当又漂亮。下面的八捆稻穗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保证一滴雨都下不进去。
陶姜看着这个人,真的很难相信。
顾平章长得明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样,怎么这么会干活!
她掐着一根草,眼睛里流露出嫉妒。
没想到顾平章朝她走过来了。
她一下子心虚起来,将手里愤愤不平掐断的草扔掉,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顾平章站在她面前不说话。
陶姜怀疑自己瞪他被他看见了。
她挺起小胸脯:“看什么,我才没有悄悄骂你!”
“哦。”顾平章淡淡道,“骂我什么了?”
“骂你——”陶姜反应过来,小脸涨红。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她道。
顾平章蹲下来,看着她。
少年那张脸被太阳一晒,有些发红,额头上还有些细汗,还沾了些土,就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的漂亮。
陶姜直着眼睛,有些发呆。
“陶姜。”顾平章无语,“起来。”
“干嘛!”陶姜心想这人真讨厌,多好看的脸啊,性子怎么这么可恶。还老针对她。
她可真倒霉。
顾平章眯了眯眼睛:“你在想什么?”
“骂你——”陶姜惊恐地捂上嘴巴。
顾平章冷笑一声,将她提溜起来扔到一边。
陶姜丢脸死了:“你欺负我!”
顾平章漂亮的手指却已经打了个结,将她屁股底下那一堆稻子捆好。
他回头看陶姜,表情冷漠。
陶姜讪讪,尴尬挠头:“哎呀,我忘记我坐在稻子上了。”
“呵。”顾平章拎着那捆稻子走了。
陶姜挠挠头,跟上去,开始挽回好感:“夫君,你真厉害,稻子捆得真好看!”看把你能的。
顾平章似笑非笑:“在心里骂我?”
陶姜立即心虚:“哪有!”小气鬼。
“呵,离我远点。”
“……”
第13章 013
013
他们回到家没多久,顾衷突然“吧嗒”“吧嗒”往门口跑。
陶姜一看,柴门上糖葫芦似的挂着一串小孩,怯怯地往院里看。一看顾衷跑过来,又忙把头缩了回去。
陶姜乐了,也跑了出去。
沈三娘伸长脖子往外看:“咦?”
没一会儿,陶姜领着一群小孩进来。他们围着陶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三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陶姜坐在小凳上,小家伙们乖乖排成一排,挨个走上前,向她展示手里拿的东西。
有拿稻穗的,有拿稀奇古怪的草的。
陶姜挨个检查,点点头,然后摸出一块糖,或者一块饼子,跟他们换。
沈三娘看得眼热。好贼的小孩子,拿野草野花糊弄陶姜这傻孩子。她都想跑去摘两根换!
虎子牵着弟弟……没错,那个摇摇晃晃走不稳的漂亮小家伙居然是个弟弟。
他怯怯地递过来一把稻子。
陶姜接过来看了看,偷偷摸一把小孩的头:“不错!”
然后递过两张饼子并两颗糖。小孩抿唇一笑牵着弟弟跑了。
顾衷眼巴巴等陶姜将人打发完才有机会蹭上前,漂亮的嘴巴撅起,眼睛水汪汪的。可委屈坏了。
小孩子的占有欲。
陶姜在他脑门上撮了一口,忙着收拾稻种去了。
顾衷捂着脑门傻了。
*
翌日,沈三娘带着顾薇和顾衷下地。
临走前,顾衷扬起漂亮的小脸,哄陶姜:“中午吃饭饭,回来,不急。”
“中午吃饭便回来了,嫂嫂待在家里不要着急。”顾薇体贴地给陶姜翻译。
“去吧去吧。”陶姜无力挥手。
看着小不点都下地,她这个笨蛋真的羞愧欲死。
两大一小背着背篓走出一段距离,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别劈柴啊!”
扎心。
陶姜吐血。
“不劈!”她悲愤大喊。
人都走了,院子里空空落落,还有点不习惯。
她幽灵似的飘到西屋窗前,盯着看书的顾平章看了一会儿。
感慨一句:小脸还真好看。
心里踏实了,然后又飘走了。
顾平章翻页的手一顿,看向她的背影,眸光平静。
“夫君,没水了。”陶姜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缸,傻眼。
院子里那口井掉进去过人,婶娘说要等一个月再用。
顾平章慢悠悠站起来:“去挑。”
“去哪里?”陶姜警惕看他。
顾平章在前面慢吞吞走,指了指竹丛旁边的两个木桶,一个扁担。
“过来。”
陶姜走过去:“原来这是挑水用的!”
她有些好奇地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又看又摸。
顾平章无语。
他拿起扁担,放她肩膀上。
“桶还没挂,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顾平章不理她,提起桶先挂在前面。
陶姜被不平衡的重量拽得往前歪了歪,她摇摇晃晃的:“后面后面!后面快挂上!”
顾平章将后面挂好,慢慢悠悠走到前面。
“跟上。”
“哦。”
陶姜狐疑地看他一眼。
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稳稳当当地走起来。
两个桶以相同的频率上下晃动,她走得一晃一晃,很有些得意。
她先是前前后后在顾平章面前展示,见他不理会,又围着顾平章转圈。
“你看我挑得多好。”
顾平章慢悠悠看她一眼:“哦。”
陶姜估摸着自己有一米七,顾平章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起码得一米八了。
按理,他还能长高。
顾平章的皮肤白得跟村里人有壁。
穿一身靛蓝道袍,明明是麻布粗衣,穿他身上都飘飘欲仙。
他身姿颀长,满头墨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总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
狗男人真的长了副好脸。
仙品男人。
陶姜对着背影脑补了几百部仙侠男主。
顾平章回头,见她一脸痴呆,口水都流出来了,嫌弃:“跟上。”
陶姜擦了擦嘴角,小脸有些红。
她心虚地乖乖跟在他身旁。
“这条路往后山啊?”她望向四周。
“嗯。”
不光山下有地,山上也有田地。
陶姜没有原主的记忆,村里人她一概不认识。
中途经过一块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弯腰颤颤巍巍割稻子。
那稻子长得稀稀拉拉,看着就不太好。
顾平章跟阿婆问好:“吴阿婆。”
阿婆笑眯眯地叫住小两口:“过来。”
陶姜满脸迷惑。跟着顾平章走过去。
老奶奶抓住他俩的手,颤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小苹果:“拿去吃吧。”
陶姜睁大眼睛。
老人的手满是皱纹和厚茧,摸着她的手时,很扎人,像细细的针在扎。
老人又弯下腰去干活了。
陶姜手还伸着。
她的手白嫩,细腻,不沾春水。
小苹果红得热烈,在漫山遍野的绿意中,非常惹眼。
她抿唇,将苹果捏紧。
顾平章“咔擦”“咔擦”两口就吃完了。
陶姜瞪了他一眼。
她回头又看了眼那稀稀拉拉的稻田。
“吃吧,没毒。”
陶姜哼了哼,将小苹果珍稀地装到荷包里。
她看着两边的田地:“这稻子为何如此稀疏?”
“春播后不下雨,稻子晒死许多,今年还有虫灾,能收获就不错了。”顾平章望着漫山田野,目光宁静。
“这稻子亩产多少?”陶姜想到昨天割的稻子,都是高杆的,很多倒伏。
她看过妈妈的文献,古代稻子的产量很低。即使在六十年代,没有种植杂交水稻前,每亩250斤左右的产量,碾成大米后只有一百斤左右,每人一亩田,每人每天的大米量还不到半斤。
“若风调雨顺,可达七八十公斤。”顾平章道。
陶姜又回头去看老婆婆。
“那老婆婆的地呢?”
“不到三十公斤。”
陶姜抿唇。
这点收成,减去夏季和秋季的税负,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