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纷纷注视,指指点点。
顾剑面无表情道:“后方有至少三个人跟着你。”
陶姜一听,立即放开柱子:“走,跟你们走。不就是耍猴,没什么好看的。”
她猛地回头,身后乌泱泱的人群。
她悄悄凑近顾剑:“哪里有人跟着我,我怎么看不见?”
顾剑:“你这样,一百个人跟着也发现不了。”
“少看不起人。”
顾剑:“东边那个推着小车的老妇人。”
陶姜扭头去看,那老妇人被她盯了一眼,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真有问题!”
陶姜抓住顾剑:“报官!”
“等你报官,能抓到人才怪。”顾平章道,“已经报了,有人跟着他们。”
“哇!你报的?”陶姜惊讶,“夫君你可真厉害!”心机真深,老谋深算啊。
顾平章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深深看她一眼:“在心里骂我?”
“啊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少冤枉人。”
她立即走到顾剑身边,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她皱着小眉头,心头纳闷,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心里一嘀咕,顾平章就知道她在骂他?
她偷偷看一眼顾平章背影,做鬼脸。不巧顾平章回头,抓了个正着。
陶姜心里一跳,猛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满脸不可思议,真邪门!
“顾剑,刚才大和尚拜梁皇忏你看见了吗?那大和尚你知道是谁不?”
顾平章忍不住回头看向陶姜。
“那是……”顾剑看了顾平章一眼,“是一个很有名的和尚,叫慧贤和尚。来自汴京城大相国寺。”
“啊?”陶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顾剑,你这么知道这么多?”
顾剑眼皮一跳,看了顾平章一眼,抿唇:“人人都知道。”
这话说的。
人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咳咳。”陶姜转移话题,“大相国寺的和尚怎么来青浦这个小地方了?”
“不知道。”
“什么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跟我知道的也差不了多少。”
顾剑没忍住,“我猜是为了太仓大水和青浦虫病中死去之人超度而来。”
“……”
陶姜尴尬。
“好吧。”她垂头丧气,“你比我知道的多一点点。”
顾剑看她一眼,忍不住扭头道:“前面有走刀山的。”
“哪里?!”陶姜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看见了,噔噔噔抛下顾剑跑了。
顾剑:“……”
陶姜又挤到人堆里。
一个光着膀子的黝黑大汉,赤脚。
他喝了一口酒,喷在手上,大喊一声,赤脚踏上立在地面、刀刃朝上的铡刀上。
陶姜捂住眼睛,只敢露出一条小缝看。
大汉一口气走过一排铡刀,下来后拿土豆在铡刀上切开,向众人展示铡刀真的是开刃的。
人群大喊:“好!”
陶姜也跟着喊:“好啊!”
大汉抱着盆要打赏,陶姜立即掏出一把钱丢进去。
她盯着人家脚下,偷偷凑近顾剑:“怎么回事?怎么做到的?”
顾剑:“他运功于脚底,可抵刀刃。”
“这么厉害!”陶姜又嘀咕,“那怎么来卖艺呢?”
顾剑看她一眼。抿唇不说话了。
陶姜疑惑。
顾平章懒洋洋道:“顾剑懒得搭理你。”
“你!”
“来卖艺,必然是只能卖艺。你当谋生那般容易么?”
被嘲笑了,可恶。
陶姜生气,决定不再理他。
“哼!”
她拉着顾剑往前面跑,前面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干嘛呢!
“快点快点!”
顾剑差点给她拉得飞起来。
跑到人群外面,陶姜跳上跳下,急得不行,视线中出现一个浑身金光璀璨的人,她觉得莫名眼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视线对上,她一僵。
孙柳卿跑来凑什么热闹。
没想到对方跟没认出她一样,轻轻扫过她,视线落在她抓着顾剑的手上,看了一眼顾剑,视线又落在后方的顾平章身上。
陶姜马上扭头换了个方向走远一点,并小声提醒顾剑:“看见了没?刚才那个人那样的,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坏得很,以后见到他离远点,知道不?”
顾剑忍不住看她,面无表情:“嗯。”
“你如何知道他是坏人?”顾平章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陶姜还记仇呢!
她抬头,冷哼:“本姑娘聪明绝顶识人有术。”
“据我所知,孙老板在青浦县乐善好施为人友善,邻里没说他不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陶姜据理力争。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
陶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恰好身后人群欢呼传来,她立即扭头往里钻。
挤啊挤啊,人群骂骂咧咧。
终于教她挤到了前面。
她眼睛一亮!立即回头找顾剑。
顾剑见她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就在她身后的自己,嘴角抽了抽。
“我在这儿。”
“顾剑!”陶姜乐了,“快来,套圈的!”
她跑去老板那里花五文钱买了十个圈。
分给顾剑五个。
物品摆了五排,最外面是一些筷子勺子之类的不值钱物品。
越往里,东西越好。
陶姜看上了第二排的一盏灯笼,她自己扔了一个圈,什么也没摸着。
不由叫顾剑给她套。
顾剑站在那里,轻飘飘一丢。
“啊啊啊套住了!”陶姜抱着他欢呼。周围人也投来羡慕的眼神。
陶姜跑过去将灯笼拿上。
她站在外面跃跃欲试:“顾剑顾剑!你看我这样行不?”
她摆了好几个姿势都不满意,可看顾剑扔真的很简单。
“我就不信了!”她两腿迈得大大的,抡圆了竹圈,大喊一声,丢出去。
直接丢到人群里了。
她垮着个小脸,眼睛里迸发出不忿的光,“顾剑,套最前面那个!”
顾剑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一丢,圈丢到了外面。
老板松了口气。
陶姜乐了:“哎顾剑,你跟我水平差不多嘛!”
顾剑面无表情:“嗯。”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陶姜恼怒:“顾平章!”
“你行你来!”
顾平章懒洋洋道:“我套到了,有些人恐怕要嫉妒得面目全非。”
“说谁呢?”
顾剑忍不住看她一眼。
陶姜给他看得不好意思。她挠挠头,刚才顾剑没套到,她是幸灾乐祸来着。
“能不能套到还不一定,嘚瑟什么。”
顾平章拿起竹圈,在老板紧张的视线中,换了个方向,套住了第二排的一方砚台。
陶姜张大嘴巴,嫉妒地瞪了一眼顾平章背影。
等老板拿着砚台过来,顾平章将砚台给她,她又心虚。
“给,给我做什么?”
“我爹留下的砚台,跟这个一般大。五柳书斋那个,小了一圈。”说罢叹了口气,幽幽道,“也不知是谁那么黑心。”
陶姜更心虚了,安安静静抱着砚台,也不敢乱跑,唯恐把这个也摔了。
一路上,直到回去,她才小心将砚台放好,长舒口气。
顾平章看她一眼,嘴角轻轻勾起。
顾剑欲言又止,看傻子一样看了陶姜一眼,面无表情出去了。
终于卸下重担,眼看陶姜一身脏乱就要往床上躺,顾平章眉头一皱,将她捉住,扔给顾薇:“洗干净。”
“哼!瞎讲究,你又能干净到哪去!”陶姜被顾薇搂着腰,腿使劲踢打,就是没碰到顾平章。
等她洗漱干净,跑来箱笼前翻找衣裳。
她整个人钻进去,一件一件丢出去。
顾平章无语。
他走过来,一件月白色的衣裳正好摔他身上。
他伸手抓住,视线落在袍子上,眼神顿住。
这袍子很宽大,一看便是男子外袍。
针脚细密,缝制之人必定很用心。
丛丛绿竹栩栩如生,从袍摆一路蜿蜒。
他捧着,对陶姜道:“披风?”
陶姜扭头,眼睛猛地瞪大。
早上掩饰的话响彻耳边。她的脸涨红,胡说八道:“就是披风!”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
陶姜脚趾抓地,只能硬着头皮:“啊哈哈哈,哎呀,让我看看!”
她扭扭捏捏走近,装模作样看了一番,惊叹:“看错了看错了,这不是夫君你的道袍吗?怎么跑我箱笼里来啦?”
顾平章气笑了:“是吗?”
“嗯呐嗯呐!”
沈三娘捧着陶姜白日晒干的衣服进来,看见顾平章拿着衣服,顿时乐了:“快穿上试试!陶姜偷偷做了半个月呢!天天晚上做!可用心了,就为了今日送给你。”
陶姜小脸涨红,顾平章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结结巴巴:“这个,那个,我……”
沈三娘三两步走过来替顾平章穿上。
陶姜眼前一亮。
还真别说,顾平章穿月牙白,真贵气,那张脸跟王公贵族一样,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她瞬间忘了方才尴尬,凑过去啧啧:“不愧是我做的衣裳。便宜你小子。”
“咳咳!”沈三娘呛住。
顾平章:“……”
第35章 035
035
大业朝读书人参加科举, 必须先通过科考取得乡试资格。
大多数读书人通过童生试后,进入府州县学,在学校参加科考, 位列一、二等的,才能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称为科举生员。
童生试又分为县试, 府试, 院试。
顾平章明日要参加的, 便是最低一级的县试。
县试在青浦县礼房举行。
陶姜他们提前一日到县城, 住客栈。她像个陪着参加高考的家长, 体验新奇。
县里人口少, 客栈容量有限。这两日考生蜂拥而来,客栈住得满满当当, 满屋子读书人。
也有借助亲戚家的, 也有没钱住在庙里庵里的,还有几个考生拼一间县城人家柴房以省钱的。
金田村离县城近, 坐船花不了多少钱。
若有那离得远的,雇车走一两日花费得几百文钱, 坐船也要一二百文钱,对于灾年贫困家庭,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所以还有考生凭着一双脚翻山越岭走来, 提前半月至一月就出发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
光县试就有正场和四五场复试, 后面还有府试, 院试, 都跟县试差不多流程。中间还有等候的日子,其中衣食住行, 负担很重。①
因此,有些太过贫困的考生只参加县试一次,参加府试一次,以取得应院试的资格。或者不参加府试,直接在院试前进行补考。
能省则省。
十年寒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个朝代科举翻身的意义不是开玩笑的。
陶姜外出找牙店赁店铺,碰到几个清瘦的考生一同挤在一户人家柴房,管饭,而且每日只收一文钱。
她的炸鸡名气有了,开店事宜可以准备起来。开了店,便可以不限量卖,卖的时间也长,可以赚更多钱。
正好这几日考生云集,趁此机会还能宣传一波,将名气打到外地去。
顾平章让顾剑跟着她。
牙人带着她看了三间门面房。
第一间就在城隍庙旁边,寸土寸金的位置。
租金一个月要八两银子。
第二间在县学对面。带一个小院,院里有一口井,并五间厢房。
每月五两银子。
第三间,位于西街上,高级食铺一条街,附近住的也是有钱人。
租金嘛,自然也不少,要七两银子,后院里厢房三间。
陶姜看完,问顾剑:“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我可以考虑下。”
“……第二个。”顾剑忍不住道。
“为什么?”陶姜好奇。顾剑今日太好说话了叭!让开口就开口。
顾剑抿唇不说话了。
“好吧,那就第二个好了。”陶姜笑眯眯道。
顾剑诧异看她。
陶姜得逞似的飞快摸一把他的头,换来小孩退避三尺。
顾剑警惕。
陶姜哈哈大笑:“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顾剑抿唇,耳廓泛红。
他生气了,扭头就走。
陶姜忙跑上前:“没开玩笑,就选第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