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当年的收养手续，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也没能走完，尹盼最多只算在江家寄养了几年时光而已。
舒缇一向敢爱敢恨又自由洒脱，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江丞昱能别扭成这样。
“明明那么喜欢了，为什么偏不能在一起？”
“如果我说，我的家里人伤害过她呢？”
……
“如果我说，靠近我就会让她想起从前，从前江家给她带来的所有伤害呢？”
舒缇被他的话震住了，半天才彻底回过神。
“可是……”
她是真的不太懂：“你现在不也是在靠近她吗？”
“靠近，又不谈喜欢，只说交易。”
舒缇现在非常想撬开江丞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
舒缇离开后，江丞昱又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他没坐在舒缇刚刚的椅子上，也没急着开口，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淡淡注视着尹盼的一举一动。
江丞昱早已娴熟的步骤和操作，显然尹盼还不熟练。
她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因为每一步操作的迟疑，反而显得尤为的虔诚。
江丞昱动作轻。尹盼过了好一阵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发现他的那一刻，她匆匆地伏在了桌上的文档纸，将自己写的草稿严严实实地遮全。
“你怎么都不出动静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嗔怪。
江丞昱没应，彻底地瞥开视线。
“诶——”尹盼眼疾手快地，抬手覆上了江丞昱的手腕，将他往回拉了些距离。
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江丞昱离开，却根本没想好叫住他之后自己该说些什么，尹盼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这么晚来见我，转头就走……什么也不做？”
她不太清楚被圈养的金丝雀该是如何生活。
但，从字眼上来看，也知道该是桃色换利益的买卖。
所以尹盼故意这样说来逗他。
“江丞昱，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葱葱玉指点跳在他的手背上，像是冬日里在电线杆上来回跳着的小麻雀。
她凑得更近，声音也随之更近。尹盼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个窗外夜色像是一潭死水的晚上，她无端地想激起些波澜来。
石子落入潭心，注定会引一圈一圈的波。
“是征服欲，占有欲……”尹盼故意惹他，见男人的眸色依旧是沉沉墨黑色，她的那些无聊的坏心思都收了回来，突如地袒露了一句真心，也是欲盖弥彰在了淡淡的语气里，“还是说，愧疚？”
江丞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背过身去，彻底将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隐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尹盼再次出声，没了逗他的欢愉，只剩下了正经。
还杂糅了几分的苦涩。
“如果你想偿还，就答应我，别再去探我和江家之间过往发生的事了。”
尹盼一咬牙：“我想自己解决。”
她又多下定了些决心。
“……我能自己解决的。”
第47章 「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
第47
终于到了“觅香”的最后录制。
尹盼身着了件淡蓝纱裙, 是她之前从没尝试过的风格，编作麻花辫的发丝上系了同色的花，是造型师刚采下的。随着她的发丝轻动，花香阵阵地律动。
眼角下, 被贴上了一颗心形的水钻。将少女灵动的眸衬得盈盈。
“好了, 走吧。”尹盼最后对着镜子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她缓缓起了身, 招呼着谭枳准备上场。
“尹盼姐……”谭枳没立即跟上步伐。
尹盼回头, 看着谭枳，有些不解。录制在即, 她有些急：“快走呀，马上就开录了。”
“姜且姐姐, 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谭枳卷着自己的手指, “那我们……”
尹盼将小姑娘的失落尽收眼底, 她扯了个笑,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直面回答她的问题。
“走吧, 都在等我们了。”
在等主持人串场的时候，尹盼一直在脑海里回旋着方才谭枳在说的话。
这几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没第一时间考虑到谭枳。她眼睛微微眯起了些，认真开始思考。
江丞昱的手从天而降，两指落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
将她点醒：“想什么呢？”
“没什么，”尹盼立即重恢正色, “该我上场了。”
她轻提裙摆, 向前几步，而后突然转身。没想到江丞昱紧跟上了她的步子, 尹盼一个回身，两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尹盼的额头轻碰上了江丞昱的下巴，震得有些痛。她茫然地抬了头，想说些责怪的话，最后浸在了江丞昱的眸子里，什么都没说出来。
失神了半秒，尹盼连忙慌张地后撤。
不曾想，胸前的麻花辫尾不安分地缠上了江丞昱西装上的扣子，她这一猛后退，扯得她有些吃痛。她条件反射地倒吸了口气，身子因为惯性有些晃。
江丞昱抬手扶上尹盼的背，稳住了她，随即立刻松开手。
无形之中，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
江丞昱视线逐渐向下移，手指随之抬起，一圈一圈轻轻地将缠紧的发丝解开。
花朵的清香刹时将两人紧环住。
江丞昱凝神便认出了是洋桔梗的香，朦胧的清雅。
“我，我去场上了。”尹盼声音乱了。
连忙从江丞昱面前，转身走到了摄像机下面，开始了自己部分的录制。
最终一场的录制，是每位艺人登台简述自己调制出的香，为了增加一定的悬念感，艺人们在结束自己的介绍后，两两登场向评委展示自己的香，由评委最终猜出哪款香归属于谁。
“怎么来这么慢？”
裴卓自然和尹盼被分成了一组，等了好一阵，才看见尹盼出来，他就多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来晚了。”
“那个……”裴卓面露难色，“我之前和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尹盼猜他指的是几日前那段能称之为荒唐的示好告白。
“怎么个认真法？”尹盼认真看他，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是三天换了两个女伴的意思？”
“裴卓，你别说你对我是真真正正动过心了。”
尹盼一点情面都没再留：“你我之间只是利益关系而已，以后请你拎得清。”
话音落下，尹盼头也没回地上了台。
追灯的光倾落在了她的肩头，将少女纤细的身影拉长。尹盼拿起麦架上的的麦克风，稍微顺了顺气，镇静开口。
“我调制的这款香，想起名为‘告别诗’。”
坐在评委席的江丞昱眼睛黯了黯，而后猛地抬头，去寻站在舞台最中央的女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融，各自都怔了一下。
尹盼侃侃了些自己最初的设想。
最后她说：“或许我与香水世界的遇见，是偶然、是巧合，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是命中注定，但更多的是惊鸿一瞥，我想说的是——”
“我不后悔这份遇见，也不会吝啬盛大地告别。”
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尹盼的目光没有再躲，她正面迎上了江丞昱的视线。
话里像是说香，话外是……
说他。
最后，等到裴卓也讲完。两人一起并肩站在了台子上，淡蓝色纱裙配墨蓝色的西装，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情侣装。
尹盼是与江丞昱对视时，察觉到了他的一丝不自然，才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自己和裴卓穿着上的“巧思”，她嘴角不经意地扯了个笑出来。
她整个人往裴卓那边微微侧了些，咬着耳朵道：“裴先生，这么会啊？”
裴卓了然她说的事什么，也弯起了嘴角，回她：“造型师搭配的同个色系而已嘛，炒CP不就这样子的？”
“好好好，”尹盼心里起了坏心思，故意将笑挂得更灿然了几分，“‘男朋友’有心了啊。”
这一部分的录制结束后，尹盼径直返回休息室。
从录制区到她的休息室，有一条长长的廊。谭枳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服造组那边有活忙不开就过去帮忙了。尹盼本就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回休息室是什么丢面子的事情，一路提着裙摆倒是心安。
她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直到手腕上覆上了温热，紧接着是几近蛮横的力道。下一道温热的触感是从腰间传来的，逐渐逐渐地收束紧。
对上男人一双微凉的桃花眼时，尹盼笑意彻底明朗。
直觉没错——
“和他说什么了？”江丞昱开口问道。
“没什么，”尹盼故意装着不以为意，“就工作上的事情嘛。”
“我们，好像也有些公事可以来谈谈。”
江丞昱眼里写满了挑衅意味，咄咄的逼迫感。他一寸寸地低压下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地拉了近。
“没有。”尹盼斩钉截铁地否认。
却依旧揣着深意地紧盯着他不放，像是在用眼神告诉对方，她所说完全是反话。
“吃醋了？”
尹盼转眼又问。
江丞昱噤声地直接瞥开视线，沉默了良久，最后自鼻里面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彻底将整个脑袋都转了过去。
“我和他都是假的，”尹盼得寸进尺地，将他胸前的领带一圈圈地缠在手背上，然后蓦地一拉近，温热的气息细细喷洒在了江丞昱的耳旁，“明明都知道，还吃？”
“就是吃醋。”
江丞昱被迫与尹盼四目直视，他便直接地迎了上去：“不行？”
经过这么一番的玩闹，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地模糊了。远远看去，像极了个欲拒还迎的拥抱。
局中的两人，谁也没想打扰此刻难得的静谧。
尹盼缓缓地阖上了眼，他与她之间，此刻尚萦着淡淡的香。是尹盼日夜钻研、悉心调制而成的“告别诗”。
也是这三个字彻底唤醒了她。
尹盼推搡地支起了手，彻底将江丞昱与她的距离拉远。
明明都说好了告别。
她就不该还这样贪恋江丞昱身上能给予她的温度。
江丞昱没遂她愿，直接反扣住她的手腕，将整个人又按回在了自己怀里。
成了彻头彻尾的一次深拥。
“香，”江丞昱将下颌轻压在了尹盼柔软的发顶上，欺负她似地又用力抵了抵，“什么意思？”
刚刚那款“告别诗”。
前调用了极浓馥的花果香，以玫瑰香为主，掺了各品类的花，最后又点缀了些零星的茉莉花香，像是在繁茂之中的一点清新之韵，在百花的香中留下了白。
中调依旧是花香，各类花的用量显然被削减，玫瑰香的主体更好地突出来，极其地抓人鼻子，更是将整个香的优雅与典美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尾调里混了雪松与香根草，香过了鼻，最后留下的痕，是干净又冷冽的，像是在纯白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一串，有风轻轻吹过，久而久之地消散在了茫茫的风与雪中。
很衬它的名字。
江丞昱的心里这才止不住地怯了起来。
被他直直问话的女孩儿却毫不严肃，依旧只是盈盈一双笑眸。
江丞昱呵声斥问，就像是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没造成任何的伤害。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香？”
刚刚在台上，她和裴卓的香只喷了一下，江丞昱立刻便辨出了两款香出自谁之手。
尹盼此刻，避开了江丞昱质问的重点不提。
江丞昱的拥抱来的有些突然，纵是尹盼强装着镇静，她的心脏还是不安分地乱跳着，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好在她现在整个人埋在了江丞昱的怀里，神色眉眼没有被暴露在空气中。
尹盼的用心和裴卓的敷衍，外行人眼中或许难以分辨。
但对江丞昱来说，太过简单了。
这些技巧他半点没提，江丞昱松开了手，他回答：“我不会认错你的。”
“瞎说什么——”
尹盼又一次卯足了力气，脱开江丞昱的怀抱。
她轻咳了一声，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裙领：“这边录制结束了，我还有其他的通告，先走了。”
“什么通告？”江丞昱依旧不松尹盼的手腕。
“……一个酒会。”
尹盼无意瞒他，这是姜且离开前给她安排的最后一个通告，当时她滔滔不绝地拉尹盼说着这个酒会多么多么的重要，尹盼有多大多大的几率能通过这次酒会扩展人脉，现在再想起来，颇有种物是人非之感，这些她都没和江丞昱说。
她只是说：“我赶时间。”
“没有工作室、没有经纪公司，甚至没有经纪人。”
江丞昱垂头看她：“单枪匹马的，去酒会应酬，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他说的尹盼自然预想过。
“你觉得，我江丞昱能放任我的人去自寻委屈？”江丞昱反问。
将凉薄的视线掠过了尹盼紧紧低垂着的眼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