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辉没管江丞昱的否认，自顾自地说着解决方法。
他说一句，佣人便应着声地落下一鞭。
江丞昱的唇瓣渐渐没了血色，他以牙紧咬下唇，硬生生地没露半点难色。
等到江辉说完，江丞昱才缓缓抬头。
视线一寸寸地上移，停在江辉脸上，与他四目对上。
江辉的怒气，被一一融在江丞昱的眸底。
他不是来吵架的，所以丁点儿的愠气都没有，像是广袤无垠的海洋，能够纳下每一粒石子击起的涟漪。
雷电颇为应景地划破天际，为此刻的对峙平增寂刹氛围。
豆子大的雨点飞奔着地坠地。
在他的肩头，砸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雨丝没有丝毫缥缈少年的声音。
水打得衬衣紧贴江丞昱的后辈，冰凉的雨流过他的伤口，透骨的刺痛。
“您说的是应对谣言举措的最优解。”
“我与她，是昭示，不是谣言。”
看着江辉越来越差的脸色，江丞昱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我要和她在一起。”
“你知道她是谁吗？”江辉震了震手里的拐杖。
“我父亲当年的收养手续，并没有走完，”江丞昱面不改色，条理清晰地一句一句反驳，“从血缘上、从法律上，我都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
“混账！”
江辉怒气冲顶，挥手直接将手里的拐杖摔在了江丞昱的面前。脸上终于没了笑模样，皱纹里满满塞着的事愠怒。
江丞昱眸色依旧沉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决然。
他言道：“江恒宇对她做过的那些，您当真不知情吗？”
“您当真不觉得，是江家有愧于她吗？”
雨水将男人锋凌的侧脸线条勾勒得更为立体。
“江家有愧，”江辉觉得他所说极为的可笑，“需要你这样来偿还？”
“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江丞昱驳他：“与其他无关。”
“无可救药。”
江辉又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一句。
他摇着头地大笑几声，隔着越来越大的雨幕仔细打量着这个毛头小子，连连几声叹气，最后背手走远。
这些年江恒宇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江辉当然知道。
他作为江家家主，当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表明了对这件事的态度。
当初江恒宇执意收养那个叫做尹盼的小姑娘，江辉就觉得不甚妥当。
没想到不仅要收拾江恒宇的“家暴”丑闻，还出了江丞昱与尹盼这档子事，江辉进了自己的房间，隔着窗子依旧视线锁在江丞昱身上。
“爷爷，”江随从另一扇门走进房，站定在江辉的身边，恭敬地叫他，“您这次下手重了。”
“败坏风气，”老人家显然火气还没消，“我就该替江家除害，直接打死算了，你说说，和自己妹妹搞到一起去了，外人怎么看我们江家，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江随轻笑一声，应附江辉。
“随他胡闹去——”他双脚并立，毕恭毕敬道，“反正再多些时日，他也不算江家人了，不会怎么影响到江家的颜面。”
江辉点了点头，张开手，示意一旁的秘书为他披上外套。
他又自己整理了整理开襟处，脸上重新眯起笑眼。
“天冷了，院子里是该裁剪杂枝了。”
“是。”
江随稍等了两秒钟后，微微前倾着头致意。
他扫了眼屋前的庭院里，雨势又大了些，地上已经沽沽地淌成了小溪流，混了些血。
深红深红地瘆人，触目惊心。
江随嘴角勾起了弧度，放在江辉看不见角度的右手，紧紧攥起。
青筋暴起，也隐隐地窥得他心里暗潮涌动的野心。
-
最后，是江随出面，制止住江辉手下人的动作。
救下了江丞昱时，他已经整张脸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哪里还有江家继承人的影子。
江随没叫医生，亲自为江丞昱处理着伤口。
他大学时辅修过医学，所以处理伤口这些还算游刃有余。裹完最后一层纱布，江随开始着手将各类药品收进医疗箱。
他房间的灯是暖橘色的。
照在兄弟二人身上，亦是温煦——
“你小子，就低头给爷爷认个错。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副狼狈的样子。”
看着江丞昱紧咬着牙，显然是不愿松口的模样，江随自嘲似地轻笑了声：“在江家低着头生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这回偏要这么执拗。”
“哥，你要是来劝我的，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江丞昱开口，将江随而后的话都彻底封住。
“我看爷爷这回已经铁了心地罚你。”
“罚我？”江丞昱反口问道，“我看他是废了我的心都有了。”
“知道还和他老人家这么冲？”
……
江丞昱沉默了良久，最后帮江随把医疗箱的锁扣扣了上。
“随他，”他换上了一件新的白衬衫，“我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江丞昱又穿上了一件厚风衣，对着镜子照看一阵，确保一眼看过去没有什么异样，才推门离开。
从江随的房间，经过中庭，抵到大门处。
每一步都坚定从容，没有多余的停顿和犹豫。
“江总。”邓起在门口等候多时。
“嗯，”江丞昱坐上车，“让你查的那件事，进展怎么样了？”
邓起轻踩半脚油门，稳稳地起步：“还算顺利，相关的文件已经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了。”
“干得不错。”
江丞昱拿起一旁的平板，确认着邓起所提的邮件内容。
“唐正.pdf”
“宋攸宁.pdf”
他单手支着下颌，将两个文件内的细节都认真读了一遍。
“江总，咱们去哪？”
邓起问了一句，等了一阵没见人回音。
他抬眼冲着后视镜里面看了看。
江丞昱明显陷入了深思，一双眼里是极为的认真，平板屏幕淡淡的冷光照到他脸上，莫名地把他整个人都映得冷。
“……江总，回公司吗？”邓起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
“回家。”
江丞昱大梦初醒般地抬头，出声回答。
在后视镜里相互对视上的一刹那，邓起莫名地觉得自家老板的眼神里有杀气。
吓得他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一路上再不敢多说其他。
好在一路上的车况给力，没多费什么时间就到了江丞昱的府邸。
邓起像从前一样地下车，然后站直身子等在江丞昱的一旁，准备随他一起进别墅，而后汇报明日的行程。
没想到江丞昱下了车，也直直地站在原处，没有丝毫迈步的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原地怔了两秒钟，邓起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家老板怎么说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再一同前往多少有些不合适。
邓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勺：“江总，那……那我先走了，明天的行程我也发您邮箱。”
“祝您今晚过得开心！”
他开着车跑出去了好远，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还在懊恼自己刚刚最后慌忙之中脱口的一句：“妈耶，我搁这儿说什么胡话呢。”
江丞昱那边，没觉得邓起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自己解锁别墅大门，迎面撞进个毛茸茸的身影，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怎么才回来？”不知道尹盼是不是刚睡醒，嗓音有些含糊，淡淡的甜。
江丞昱感觉得到滚烫的血液直往脑上冲。
这时候再品了遍邓起那句。
江丞昱不自然地轻咳了咳嗓子，模糊地应道：“有点事，耽误了。”
第54章 「现在天色暗了」
第54
尹盼双手环着江丞昱的腰, 碰到了他新增的伤口。
虽隔着衣物和纱布，但痛意还是清晰得很。江丞昱忍着，但吃痛的倒吸气声还是被尹盼发了现。
尹盼警觉地从江丞昱的怀里半支开脑袋。
眯着眼地打量着面前从发型到衣着都一丝不苟的男人——
“老实交代，到底干什么去了？”
一天了, 江丞昱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意, 嘴角扬了些弧度。
他只是摇了摇头，忍着疼痛, 将尹盼往自己的怀里抱得更紧得多。
尹盼顺势靠在了江丞昱身上, 鼻尖扫过纯白衬衫，聚神分辨着。
江丞昱在车上的时候, 特意盖了层浓馥型的花果香水。是平常他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事出反常必有妖, 尹盼抓住这个蛛丝马迹便不放。
像是刚出洞见什么都新奇的小狐狸，攀在江丞昱身上来来回回地嗅。
最终被她捕捉到了掩在层层香味之下消毒水的气息, 尹盼立刻警觉地松开手, 和江丞昱拉开距离, 认真地端详。
眉头微皱。
唇色也不似往时的红润。
尹盼的心里彻底地觉得不对劲——
她无心多顾其他, 抬手去解江丞昱的扣子。
她高三那年，临近高考压力大,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江丞昱知道后，没顾江家人的反对，在模考前夕带她跑到了临市的海边，直接旷了模拟考。
这一场叛逆出逃之后，尹盼的心情是放松了不少, 紧张的压力也缓解得当。可是在一向戒律森严的江家眼中, 这种做法简直是忤逆之举。
江辉为了他口中的“教育”，将江丞昱叫回家, 关进了老宅地下的小黑屋。
哪几天最终发生了什么，江辉用了何种手段来“惩罚”江丞昱，尹盼都无从可知。
只是再次见到江丞昱，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后的事情了。
她无论怎么地问他，他也不作声。
尹盼只是注意到，跌打损伤的膏药寸步不离地跟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联想到昨天江丞昱当众官宣的惊天之举。
尹盼自然是猜他是被江家刁难了——
所以，她莽莽撞撞地解江丞昱衬衫上纽扣。
立刻被江丞昱单手止住，反手钳住，行云流水般地绕至了她背后，欺身往前，极具压迫感地靠近。
“别动。”他吐出二字。
尹盼不管，只顾抬眼嗔瞪他：“是不是又是他们？”
“他们……”见江丞昱抿着嘴，似是默了认，尹盼一股愠怒便从心中起，话语在嘴边转了几个圈，也没想到她还能说些什么。
愠气在心底愈演愈烈，最后却蜕成了深深无论的遗憾感。
都怪她。
最终一切的复杂情绪在她心里凝成了这三个字。
鼻梢不争气地微酸了起来，眼眶也泛起了干涩，一滴泪水摇摇欲坠在眼角处，将眼尾染上了点点的红。
江丞昱抬手，时机刚好地拂去了要落没落的那滴泪。
他明知故问：“哭什么？”
尹盼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没什么在乎的模样，气又不知道从何而气。
她轻抿着唇，用含糊不清楚的鼻音：“知道还问……心疼你呗。”
“就是知道才问，”江丞昱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来揶她，“不是说有些话要说出口才作数？”
……
尹盼没再应他的玩笑话。
她将整个身子都伏到了江丞昱的怀里，随他呼吸而微微起伏着身子。
“别多想，和你没有关系。”
尹盼嘴硬：“没多想。”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一个眼神便心知肚明。
尹盼会怎么想，江丞昱哪里会不知道。
他附身向下，没再给尹盼多想的机会。
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像是烧了把火在心里，反复地掠。江丞昱把这份无名的滚热，都施在了尹盼身上。
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路直驱。
江丞昱宽厚的大手覆按在尹盼的腰肢上，将她的身姿牢牢稳住。
尹盼被迫仰头，迎着江丞昱如暴风雨袭来的热烈。
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具体在哪，所以尹盼完全不敢有动作，只能顺着江丞昱来。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亲近。
名正言顺之后，江丞昱身上的分寸感少多了，尹盼几乎都有些招架不住，娇嗔的几声不受控地从喉咙里断续地流出。
她埋头在江丞昱的颈窝处，忍无可忍的时候，狠狠地咬向他锁骨处。
留下了不深的牙痕，却更激发起江丞昱的□□，他单手擒上了尹盼洁白的颈，青筋蔓延着隆起，吻住嘴唇的力度同他手中分寸一道加重。
“不……不行了。”
双重施压之下，尹盼觉得属于她的空气愈发地稀薄，几近窒息。
她使了浑身的力气，勉强撑开了些缝隙，喃喃地求饶道。
江丞昱思绪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手。
两人的一番激.战，双方的外套早就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江丞昱内衬的白衣，也早早地被解开了几个纽扣，胸口袒露出了结实的肌肉，隐隐能见纱布轮廓。
尹盼的视线一直紧锁在江丞昱的胸前，还大口喘着粗气：“是……江随？”
她对江家了解不算多，想来想去也只认识江恒宇与江随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