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把话与这些将士和家属说清楚,我虽不在宛城待了,可先时与他们同守城的袍泽情谊却永远都在。”
原主为了守城连孩子都没保住,怎么能叫她白白牺牲,渣男想坐享她守住的天下,做梦!
第34章 【修】
宛城外,中军大帐里,顾泽成正在召集谋士商议未来之计。
顾泽成此番虽是大败建始帝征讨大军,但建始坐拥南边半壁江山,根基深厚,顾泽成其实胜得并不容易,如果不是原主给力,顾泽成作为大本营的宛城都要被偷家。
因着这场险胜,军中需要安抚,哪怕是回到了宛城,顾泽成并没有将太多时间花在家宅琐事上,而是与将士同甘共苦,继续住在军中。
从这个层面上,他实在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之人,又兼是赏罚信明,也难怪手下将士肯忠心效命。
除了常规的安抚之事,顾泽成的班底也确实需要好好思量接下来要如何做,如今他们占据河北,长安的王通主力被灭、南面的建始帝方才大败,是西进长安,还是南灭建始,军中声音不一。
有将领道:“大帅,建始新败,我等自当趁胜追击,否则,建始立朝数年,在南面也算薄有人心,若不趁机斩草除根,只怕他日卷土重来。”
“正是!大帅,咱们与建始帝不只国仇,更有家恨,大帅之兄可不能白白叫顾用那厮所害!当然要趁他病,要他命,砍下建始帝的脑袋以祭大帅兄长在天之灵!”
可也有谋士不同意:“建始如今不过已是强弩之末,南面之地,贫瘠荒凉,如何能与长安这等王都之地相提并论,纵观数朝,俱是兴于关中,如今王通那大齐已是名存实亡,大帅当趁顾用无力之际,速往关中,占据那龙兴之地!”
提到龙兴之地几个字,底下人顿时心思又不一样。
立时有谋士附和道:“不错,如今大帅谋事岂可只论一时意气,自是要放眼天下!”
顾泽成坐在帅位却是沉吟不语,他手下最得力的一文一武,文人乃是谋士柯栋材,武人乃是将军郭继虎,只今日柯栋材入城办事,他便看向郭继虎:“虎子,你是何想法?”
郭继虎摸摸脑袋笑道:“大帅,俺一个粗人哪晓得这许多道道,大帅指哪俺便打哪!”
顾泽成笑骂道:“哪有这许多废话,我现在是要你说,你心里想打哪!”
郭继虎却是嘿嘿笑道:“大帅,要依俺老粗的意思,反正打哪自有大帅和参军们操心,另一桩事却该早些提上日程。”
顾泽成闻言不由严肃下来:“何事?”
郭继虎道:“大帅,如今天下敢自称是皇帝的两个,一个王通,一个顾用,都败在你手上,可见那俩都是假龙,大帅才是天下真龙,何不趁此机会,昭告天下大帅才是天命所归,才是真正的天子!”
郭继虎这番直白无比的劝进之语一出,帐中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登时更加躁动起来,大家都是追随顾泽成打天下的人,那自然是大帅成为了皇帝,大家才更能进一步!
一时间,帐中尽是赞同之声:“郭将军说得是!大帅才是天命所归!”“大帅,便听郭将军之言,准备登基大典吧!”“就是,那俩都败于大帅之手,大帅才是真龙天子!”
顾泽成一时间竟也有些踌躇,郭继虎见大帅这般情状,知他已是意动,立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伏在地道:“大帅!称帝吧!”
众人暗恨这郭继虎当真是每次都最会寻机,竟叫他得了这倡议之功,却也口上更不迟疑,跟着拜伏:“大帅,请上尊号称天子!”
便在此时,忽然有人掀帐入内,大声道:“不可!”
郭继虎原本以为事成,他便是能占这倡议之功,闻听有人竟敢反对,登时大怒,自地上跳起道:“如此大事,谁敢反对!”
来人却向顾泽成一揖到底:“大帅,请暂缓此议,并屏退左右,在下有机要之事要回禀大帅!”
郭继虎看到此人,更气了:“你这个酸儒,你定是记恨我比你说在前头!”
来人并不理会于他,只是定定看向顾泽成。
顾泽成却是按住郭继虎:“虎子,岂可对柯先生无礼?你何时见柯先生无的放矢?”说着,他向其他人道:“此议我已经知道了,尔等容我三思,便先退下吧。”
顾泽成起事之初,郭继虎更一直追随左右,但真正说起来,昆阳之战,柯栋材功劳并不在他之下,虽是不悦,但郭继虎仍然领命而去,只是离开大帐前,还是朝柯栋材翻了个白眼。
柯栋材地又懒得跟这泼才斗气,他只向顾泽成苦笑道:“大帅,方才郭将军虽是话糙,理却不糙,若大帅真能登基,我心头喜悦必不在他之下,此番入城之前,我甚至也想像郭将军,劝大帅更进一步哩!”
他这番剖白,当然是希望顾泽成不要误会他方才劝阻的意思。
顾泽成笑道:“先生,你我之间,何须这样解释,南征北战,生死几度,先生何样的人,我还不明白吗?先生方才匆匆劝阻,想必是城中发生了什么?”
顾泽成却是有些好奇起来,如今大军在城外,宛城实在是安全无比,还能发生什么,让柯栋材他这手下这第一谋士匆匆来劝他暂缓称帝?
话到了嘴边,柯栋材却又犹豫起来,他欲言又止道:“论理,此事不该由在下来说。”
顾泽成已经开始皱眉,柯栋材不得不说了下去:“这本是大帅家事。只是大帅乃是定鼎天下之君,家事便也是国事,所以在下便僭越了。
我今日入城,见城中各处俱有人支着摊子,无数百姓在摊前排着长队领取银钱,城中护卫竟无人干涉,我一时好奇上前查看,竟是、竟是大帅夫人说要和离回真定娘家,回去之前,将所有嫁妆散尽,以抚恤守城死伤的将士家人。”
顾泽成听得都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哪一位夫人?”
他随即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回真定的,还有哪一个,不就是陆氏。
顾泽成立刻就明白了这事情的严重性:“我先时回城见陆氏之时还断无此事!”
如今顾泽成手中拥有大军之数已经胜过真定王府,早不是初至河北还需要陆正杨全力扶持之时,但这不意味着真定王府的支持不重要!
他可是刚刚才平定河北、击退建始,如果陆氏和离回到真定,那无疑是给如今平稳的河北局面投下一颗巨石!
那已经不是何时称帝的问题了,那是还能不能有机会称帝的问题。
如今天下逐鹿,看起来是他跑在前头,可是鹿死于手、江山大定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尤其是这种内部生乱,这不是给敌人制造机会吗!
略一思量,顾泽成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是我未能理清家事,方氏乃是我早年定亲之人,这些年全赖她照拂长姊才得叫我骨肉团圆,我又如何忍心相负?我本以为陆氏再骄纵,叫方氏避让便罢,谁料她竟这般气性!我这便去安抚一二。”
柯栋材见他要离开,再度欲言又止。
顾泽成道:“先生,你我一体,有话但说无妨。此事实是我羞愧才是,竟因家事不平令先生费心……”
柯栋材:“我在城中听闻陆夫人要和离而去的消息,一时也怕自己听错了,便往城主府中寻管家打听,管家看到陆夫人收拾东西、变卖嫁妆,早就想来传话,但却是怕扰了大帅公事……
依他之言,陆夫人一直在静养身体,乃是蒋夫人领着方夫人前往陆夫人院中,直言陆夫人无子、方夫人有孕,陆夫人该为妾、方夫人当为妻,与真定王妃生出口角,陆夫人这才……”
这称呼有些混乱,实在是这古代社会并不像后世所想那样,什么三妻四妾,论理法,一个男人,哪怕是皇帝,也只有一个妻子,其他的都是妾。
所以一般称呼女子为夫人,前面都是冠夫姓,比如顾良妹,她嫁到蒋家,世人便称蒋夫人。
可谁让顾泽成家事不修呢!他如今竟搞出了两个夫人,他自己还混淆其间,不明确上下尊卑,谁妻谁妾。
他这里如此乱,让别人怎么在称呼上区分这两个夫人?只能以二人的娘家姓氏来进行区分,把方舜娘叫做方夫人,陆青殊叫做陆夫人了。
顾泽成听明白之后,已经是以手扶额,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种局面,都会头痛,两个老婆、一个姐姐、一个丈母娘卷在其中。
柯栋材却是不得不提醒:“大帅重情守义乃是德行,只是,真定王府毕竟不同,大帅还须三思。若大帅一旦称帝,这后位可是只有一个……届时只怕今日之争只会变本加厉。”
顾泽成默然:“陆氏此番伤了身子,如何能……”
柯栋材摇头道:“大帅,后位重德,陆夫人乃是因为率众守城才伤了身子。大晋连绵数百载,承继十五位帝王,只有四人是元后所出。如今乃是逐鹿之时,天下皆在观望大帅行事,说是家事,亦是国事,大帅还须谨慎。”
说白了,人家陆正杨当初为了投资你,把自己最宝贝的独生女儿都下嫁于你,你倒好,转头因为一个寒门女子便要与陆氏和离……那其他那些观望的地方势力,还敢投靠你么?
柯栋材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传统儒生,是打心眼里不赞成顾泽成现在这个搞法的。陆氏乃是明媒正娶已经过门,且乃是真定王府一系的纽带,不论是讲礼法,还是笼络天下势力来看,都不应该让人寒心的。
见顾泽成眉头紧锁,柯栋材最后又道:“大帅,在下只是谋士,该当如何处置,还是要看大帅心中如何定夺。若大帅心中思量已定想立方夫人,便是与真定王府交恶亦在所不惜,那如今此局又有何难?归根到底,还是要大帅拿主意,我等定是全力支持大帅的。”
顾泽成长叹了口气,谢过柯栋材,便上马向城中而去。
在他看来,陆方二人之间,原本相安无事,方氏愿意退让,偏偏他那姐姐不肯消停,这一碗水端平的局面乃是他好不容易维持,他姐姐竟是要将这碗给掀了,如何能忍?!
第35章
“阿姊,陆氏本就小产正在将养身体,你为何偏要逼上门去?”
顾良妹没想到顾泽成竟来得这般快,一时紧张:“我是听说这陆氏不能生养,咱顾家如今就你一根独苗,你是要当皇帝老子的人,如何能要那不下蛋的母鸡占着大妇之位?”
顾泽成目光冷峻:“听说?听何人所说?”
顾良妹知晓阿成如今不得了,将来她那些子女说不得都是要靠二舅吃饭的,登时不敢有所隐瞒,只呐呐道:
“府里那王三告诉我的,他说是好几位来府里的大夫都这么说,断错不了!”
顾泽成只对自己的亲卫点了个头。
亲卫头子立时拱手,消失在门口。
顾良妹先是不知道顾泽成这是何意,随即那亲卫将王三这下人拖来,她心中登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顾泽成却是平静道:“府中的规矩我早早便说得明白,各安各处,谨守本分。你这奸仆,事关主母,还敢在中间奔走挑唆,家有家法!给我推下去!”
那王三面色惨白,连声叫饶:“大帅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只是想给蒋夫人递个消息!蒋夫人!蒋夫人!”
顾良妹额头冷汗生起:“阿成……”
顾泽成面沉似水,动也不动。
顾泽成的亲卫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给一个下人更多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捂了嘴拖死狗一样拖下去,啪啪啪就打起了板子,王三立时像条案板上的鱼般弹起,亲卫们却像冷血的厨子般将他牢牢按住,不过几下,鲜血就浸湿了地面。
顾良妹自幼拉扯弟弟们长大,她印象里面的阿成,还是那个稳重不要人操心的弟弟,哪里见过他这一面,三言两语便将个好生生活人打出血,眼看进气多出气少,人就要死在眼前了。
一时间,顾良妹双腿都有些颤抖,她突然真正意识到,别人口中,即将成为皇帝的弟弟,不只是那个给她、给蒋家带来无数荣华富贵的弟弟,还手握了无数人的生杀大权,一言即可杀人……甚至也包括他们蒋氏一门的生杀之权。
亲卫们都是战场上的精锐,打死个把仆从不过瞬息之间。
顾泽成眉毛也不动,只挥了挥手,亲卫便将没了气息的王三拖将下去,只留下地上拖拽留下的长长血迹。
顾良妹再也站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抖道:“阿、阿成我错了,我……”
顾泽成叹了口气,将她扶到椅子上:“阿姊,我永远记得当年我与阿兄读书,家中实无闲钱,是你一针一线供我俩的束脩……阿姊,你来了宛城是否觉得如今生活顺遂便再无烦忧?”
顾良妹恍惚中回过神来,是啊,自从来了宛城,他们一家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有弟弟护着,城里再尊贵的财主老爷也得捧着他们一家,要啥有啥,米面膜膜可以吃一碗扔一碗,儿子女儿穿金戴银。
可这一切,都是弟弟给的。
顾泽成:“阿姊,你莫听别人吹说什么天命之子,便当真以为这是命数已经天定,我这日日殚精竭虑,若是以往咱们庄户人家之时,便是说错话做错事,大不了便是饿上几顿,从头再来便是;可如今不同,行差踏错,非只是我一家,姊姊一家,这城中无数人家都会是倾覆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