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洲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那您觉得什么样的男朋友适合落儿?”
“落儿这丫头和南漾不一样,我不能硬管,但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你懂吗?”
苏蓉说完这话狐疑地看了陈望洲一眼,“怎么了?落儿也有情况?”
陈望洲干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这不是也刚回来。不过妈,您说是不是,一般家庭可配不上我们落儿。”
“那是自然,要是一般人,我和你爸就得考虑考虑人的动机,毕竟你也知道,光是她爸爸留给她的财产那都不是小数目。”
苏蓉顿了下,“你这么说也算是提醒了我,我得注意注意落儿的近况。你走这两年,这孩子变化挺大的,非打了六个耳骨钉,问什么也不说,我还以为是失恋了。”
陈望洲眸色暗了下来了,如他所想,她这六个耳骨钉和他有关。
“后来我让你小叔找人看着点儿落儿,在他们学校,还跟着她的班导师,就她那个教授聊了聊,才知道,人没谈恋爱。”
“后来我想想,她情绪不好大概是跟你出国有关,毕竟她从小就粘着你。”
陈望洲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的笑,不动声色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您觉得崔礼这人怎么样?”
“能怎么样?整日泡在实验室,就那一份死工资。不过这些,其实我也不太介意。我介意的是他的年龄,他比南漾整整大了十岁。”
陈望洲轻咳了下,“十岁也还好吧,年纪大些会照顾人。我也喜欢小的,要是我找也得找个比我差十来岁的。”
苏蓉刺了他一眼,“比你小十岁人才刚成年。陈三,不是我提醒你,你在外面要注意分寸,莺莺燕燕的别给我碰,我陈家丢不起这人。”
陈望洲推开门,“我知道。”
外面的莺莺燕燕他确实没碰,可他碰了最不该碰的人。
陈望洲不觉得后悔,他喜欢程落,程落也喜欢他,他们只是恋爱自由。她的那声三哥只是一个称呼,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若是说他后悔,那就是后悔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急急匆匆地逃出了国,像惩罚自己一样,在外面拼了两年搞定了一个大项目。
把苏蓉送回房间,陈望洲抬腿要走,却见苏蓉蹙起了眉头,“你在家里穿的那么厚,不热吗?”
陈望洲摸了下毛衣领,面不改色地扯谎:“感觉最近降温了,可能是要感冒。”
苏蓉也没质疑,摆了摆手让他关上门出去。
陈望洲没直接下楼,反而是敲了敲程落的房门。
程落警惕地问了句:“谁啊?”
“我。”
程落攥了攥衣服,选择当个聋子。
陈望洲轻笑了声,“出不出来,下楼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程落继续追问,他当她那么好骗,说了句吃好吃的就想骗她开门。
“菠萝蜜,从海南空运过来的,你爱吃的。”
“那你们先吃吧。”她像小狐狸一样警惕,绝对不轻易开门,鬼知道她咬了他一口在他脖子上种了个草莓,他会不会是在找她算账的。
两人隔着一扇门,程落甚至都能听到他叹了口气。
“落儿,你怕什么,难不成下楼吃个水果我还是吃了你?家里这么多人,还有客人,我能做什么?”
“那你们就先吃嘛。”
陈望洲不为所动,“那就算了,那大家都别吃了吧。菠萝蜜是给我们落儿买的,落儿都不赏脸下去,旁人还是算了。”
程落扁了扁嘴,“不吃就不吃呗。”
她转身就躺在沙发上,把音乐声调大,遮住了他的声音。
陈望洲无奈,只好自己下楼,看见南漾和崔礼还坐在那,两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陈固北也刚回来,刚把大衣脱下来,正在那摆弄袖扣。
作为整个家里唯一一个知道陈望洲和程落谈过恋爱的人,陈固北此刻被寄予了厚望。
陈望洲凑了过来,“呦,小叔,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陈固北看了他一眼,冷静自持地说:“一会儿找你爸有点事儿。”
陈望洲点点头,突然问他:“吃菠萝蜜吗?我买了好几个,找个人给赵尽欢送过去?”
陈固北和赵尽欢的关系也挺一言难尽的,人是陈固北用手段撬墙角弄到手里的。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陈望洲不太清楚细节,毕竟他在国外呆了两年,八卦的风吹不到那么远。
陈固北:“你不叫小婶了?”
“人比我还小,给人叫老了。”
也许是这话取悦了陈固北,他问:“说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也没什么,劳烦小叔帮我把落儿请下来吃菠萝蜜。”
“没了?”
“没了。”
陈家人在某些方面极其相似,比如说在追女孩儿上,总喜欢先强迫着把人拿在手里,然后再百般对人好试着打动人家。
就比如现在,程落不情不愿地穿着淡粉色的睡衣坐在了餐桌前,看着陈望洲亲自动手把一整个超级大的菠萝蜜打开,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挖出一盘果肉放到她面前。
程落还没预料到陈固北已经知道两人的事,压低声音说:“我们的事你能不能别把其他人卷进来?”
陈固北叫她下楼,她怎么能不给面子?
陈望洲攥住她的手,娴熟地给她套上一次性手套,然后塞了块菠萝蜜放在她手里,“先尝尝,甜不甜?”
程落也是不争气,轻咬了口,点点头,勉为其难地说:“还行吧。”
“还想吃什么,我找人给你弄,直接空运过来,新鲜的,到了咱们就直接吃。”
程落小口小口地吃着菠萝蜜,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她借着明亮的灯光回看他,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问了个和苏蓉同样的问题。
她说:“三哥,你不热吗?”
陈望洲摘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抬手翻开毛衣的领子,问她:“这是谁弄得?”
程落笑了下,“活该,谁让你刚刚捉弄我?这是报应。所以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惹我。”
陈望洲根本没把她的危胁当回事,光会在口头上危胁,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不过为了哄她开心,他还是应付着点点头。
“对了,南漾呢?她不吃菠萝蜜嘛?”
陈望洲坐在她对面,“吃的话,一会儿让她自己弄呗,又跑不了。”
“你都沾手了,你顺手弄了呗。”程落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明明就是顺手的事。
陈望洲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以为谁都是你,我都得伺候着。”
“那不是顺手的事吗?”她小声嘀咕。
陈望洲凑她凑得近了些,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他说:“我只伺候我的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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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觉得这顿晚饭吃的比较尴尬,主要是多了崔礼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人。
崔礼虽说今天稀里糊涂就跟着来了陈家,可他毕竟是一个研究生导师,阅历摆在那,风风雨雨还是见过的。
所以面对着苏蓉的问题,他能应对自如,举手投足间也尽是一个老师的儒雅。
程落饭前吃了一小盘水果,所以真正到了饭桌上,没吃两口就说吃饱了。
碍于外人在,她也没敢上楼,坐在一旁打瞌睡,玩了会儿手机提了提精神,就又困了。
至于这一桌子各怀心事的人到底谈成了什么样子,她也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陈望洲倒是说话还算算话,有时候苏蓉聊到刁钻的问题,他还会开口帮忙说两句好听的。
陈望洲坐在程落旁边,剥了个螃蟹,不动声色地放到她的盘子里。
程落抬眸,满脸困意。
“困了?”陈望洲压低声音问。
程落像个不倒翁似的点点头,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估计是下午喝的那点酒上头了。”
“那上楼睡吧。”
程落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这么多人呢,我离席不礼貌。”
“都是家里人,去吧,上去睡吧。”
程落眨眼看了看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陈望洲也不知道她是在守哪门子规矩,平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豪横,这时候倒是像个乖孩子,连上楼睡觉都不好意思说。
最后还是他开口,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后他轻轻推了推程落的胳膊,她抿了下唇,“我也有点事儿。”然后跟着陈望洲一起离席了。
上楼的时候,陈望洲突然问了句:“落儿,你说我们这样像什么?”
“什么?”
“像不像私奔?”
程落怔了一下,又恢复成了那个抵抗他、让他陌生的样子,她说:“你别瞎说。”
陈望洲自嘲地笑了笑,要是当年没出那场意外,他真打算把两人的关系告诉家里。
如果家里支持,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支持,那他就带着她私奔好了,两人出去住,也是逍遥自在。
可惜,没有如果。
他思绪飘乎的瞬间,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整天晚上,陈望洲都在反思他的程落的关系。其实他知道,她本质上是不排斥他的,可似乎心里有那么一个坎,就是不愿意和他亲近。
他本来不慌不忙,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可她凭空冒出来这个男朋友属实是给他增添了不少的危机感。
他知道她这个男朋友多半是个冒牌货,她对他没什么感情,可碍不住张景泽的感情是真的。
下午在场子,张景泽说的话不算多,可句句却离不开程落。
日久还能生情呢,所以他绝不允许程落身边有这么一个隐形炸弹。
次日一早,陈望洲打算带着程落出去玩儿。
感情这东西,就得靠培养。无论是想去看海,还是去骑马,他陪着就是了。
可他的落儿,确实是有本事,昨晚不动声色地去找她那个冒牌男友了。
陈望洲敲了好几声房门,都没人搭理,还是李姨听见声音过来说:“落落昨晚应该没回来。”
“什么意思?”
李姨解释:“昨晚都得有八九点了,落落急匆匆地走了,说是去医院看她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这咱们也不知道,落落没说我也没敢问啊。”
话已至此,陈望洲脑子里大概有了个猜测,边下楼边给段磊打电话。
“你在哪?”
段磊再一次被吵醒,声音有些喑哑,“不是三哥,这又怎么了?”
“落儿在哪?”
段磊揉揉眼睛,“落落应该还在医院。昨晚上张景泽醒酒后觉得难受,脸色也挺难看的。本以为休息会儿就好了,结果一直说头疼恶心。我说带他去医院,他偏要给落落打电话。”
“他说打你就打?”
段磊挺无辜的,“三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落落他们两个在谈恋爱。”
陈望洲脸黑成了一条线,“啪嗒”把电话挂断了,直接开车直奔段磊说的那家医院。
听段磊说,昨晚挂了急诊,他便去急诊找,在挂吊瓶的人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程落人影。
去问护士,护士说病人没办理住院的话,估计打完吊瓶就走了。
陈望洲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摸出手机,给程落打了电话。
电话进来的时候,程落正在和张景泽吃早餐。
昨晚张景泽去医院,医生说他这是酒精过敏,偏头疼恶心,且症状一直持续,这是对酒精过敏比较严重,警告他别再喝酒了。
昨晚程落在急诊陪张景泽输了液,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来钟了。
她本来就困,所以也没折腾,正好下午的时候开了两间房,两人就直接回酒店住了。
回去的途中,程落还玩笑着说:“演我男朋友不太容易,辛苦你了。”
而张景泽却笑笑说:“没关系。”
他们两个的共同语言很少,回酒店后两人互相道了声晚安就各自回房了。
今天早晨,还是张景泽先起床去楼下买了早点回来,然后敲门叫她起床的。
此刻,程落把小笼包塞进嘴里,看着响了两声的手机,并没有接。
“落落,是你三哥。”
“我知道。”程落把手机屏幕熄掉,“别管他,咱们先吃,一会儿你不是还得回学校呢?”
“你呢?”
程落挠了挠头发,“我,待会儿再说吧,反正今天也没课。”她大四,课少。
过了两秒,张景泽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没有任何防备就接了。
陈望洲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也没说自己是谁,单刀直入沉声问:“落儿呢?”
张景泽抬眸,辨别了一下声音,将手机递给程落,“落落,你哥哥。”
程落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轻哼了一声。
“在哪?”
“有事吗?”程落嫌他多管闲事,她小的时候都不用事事向他报备,现在倒是刨根问底问个没完没了。
“我问你在哪?”陈望洲手敲打着方向盘,仿佛耐心马上就要消失殆尽。
程落也心虚了起来,她看了眼张景泽,放下手中的包子走到阳台,手撑在玻璃上,“我能在哪啊,我一会儿还得回趟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