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茫然地站在大厅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不知所措。她随口找了个人问了下,那人说秦真应该是被推过去急救了,据说人都已经昏迷了。
程落手有些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确实挺讨厌秦真的,不懂为什么秦樾对她那么好,不缺她吃不缺她喝,她还要去网吧当什么小时工,还挑在了不正经的网吧。
如果不是这样,她程落也不至于在十四岁一个可以依赖的亲人都没有。
她就坐在医院的大厅,手机响了几次,她也没接。
张景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直给她打电话,可她现在只想逃避,她谁也不想见。
张景泽百般无奈,只好去找陈望洲。
陈望洲还在咖啡馆,新点了杯咖啡坐在那沉思,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张景泽,脸立刻黑了下来,现在提起这个人他就心烦。
“怎么了?”陈望洲周遭笼了一层寒气。
“哥,落落她不接电话。”
“她不是去找你吃饭了?”
“是,我们正打着电话呢,她说看见了她嫂子,要去医院一趟。”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家医院,或者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怎么了。”
“她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她。”张景泽握手机的动作紧了些。
张景泽听见程落说看见嫂子了,第一反应那人可能是陈望洲的女朋友,毕竟他只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哥哥。
正好想起来上次陈望洲找程落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就找了下通话记录,寻思来问问陈望洲。
陈望洲蹙了蹙眉,程落的嫂子。
他非常笃定她口中的嫂子指的不是陈家人,陈家他那两个堂兄和程落都没见过两面,更别说提什么嫂子不嫂子。
他起身,突然想到了秦真这个人。
当年程樾为爱伤人入狱在圈子里都传开了,程樾入狱后,他那个女朋友迫于压力就离开了北城。
再后来,程落的父亲出事,新的新闻压过了旧的,便再也没人关注秦真这个局内人了。
陈望洲对秦真没什么印象,只在陪程落祭奠父母的时候,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人虽然骄纵,但是挺善良的,秦真大概是很少的可以让她用“恨”来形容的人了。
陈望洲清楚地记得,她在墓碑前自言自语地时候说过她恨秦真这个人。
那时候大概她是十五六岁,再后来,她就没提过秦真这号人了。
这个人突然出现,陈望洲挺担心程落情绪不稳定的。
“行了,我知道了,我来找她。”
陈望洲要挂断电话,张景泽突然说了句:“等下哥,你找到落落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很担心她。”
陈望洲愣了下,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啊:“等改天我还得约你聊一聊呢。”
-
程落坐在急救室门口,据说医生联系不上秦真的家属,最后只好联系了她的同事。
王炳人到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落,她小小的一只,坐在蓝色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小姐?”
程落抬头,挤出一个笑脸,“你是王……”她卡了下。
王炳也不愠,笑着提醒她:“王炳。”
随后他还打趣了一句,“程小姐记性不太好,我严重怀疑你上次请我喝酒是在应付我。”
程落没和他贫,看了眼他的手,今天倒是一枚戒指都没戴。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里面那个出车祸的是我秘书,她父母年龄大了也没联系上,我就过来看看。”
“你呢?”王炳问她。
程落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自然也没多言,就说了句:“等人。”
王炳也没多怀疑,“那行,你先待着,我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去缴费什么的。”
他刚抬腿,突然被人拽住了袖口,“你的秘书是叫秦真吗?”
“你怎么知道?”
程落的心突然被攥住,她胸口涌上一股苦涩,坐在这这么长时间,她甚至还抱有侥幸,觉得可能只是两人长得像,或者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当年程樾入狱后,秦真被父亲训斥了一场,让她离远一些。
再然后,父亲去世了。
后来,她好像听人说过,秦真毕业后就回老家了,离开了北城。
秦真为什么要回来?
程落扯着嘴角笑了下,“那你问完医生能告诉我一下她的情况吗?”
王炳犀利的双眸盯着她,“程小姐,你得说明你的动机,万一你和我的秘书有什么仇怎么办,我这不就无意间成了助纣为虐?”
程落被噎了一下,“那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她拎着包,抬腿就要走。
王炳觉得她这个人挺有意思,扯住她的手腕,“行了,我现在信你了,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程落虽然有求于人,可还是心里膈应着他,毕竟他谈过的女朋友实在是够多。她这么想着,就甩开了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王炳轻笑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不用你管。”她一如既往地冷淡。
王炳点点头,“行了,是我犯贱了行吗?程大小姐,我郑重地邀请你跟着我去看一眼我秘书,可以了吗?”
程落看了他一眼,“谢谢啊。”
王炳低头笑笑,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怎么感谢?”王炳追问。
程落顿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那算了,我不用了。”
她也不傻不笨,她要是想知道秦真的情况,大可以去找陈望洲或者陈固北,何至于被一个浪子在这调侃。
王炳挠了挠耳朵,“得,又惹程大小姐生气了,我认错了。”
话正说着呢,程落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陈望洲。
王炳看着她看了眼屏幕,人明显放松了下来,她几乎是带着依赖的情绪,接通了那个电话。
她和他置气归置气,故意说那些难听的话让他死心也是真的,可需要他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依赖他。
很复杂的情感,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三哥。”
“人在哪家医院?”
程落浑浑噩噩就跟了过来,满脑子都是秦真出车祸了受伤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这是来了哪家医院。
一旁的王炳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再一看程落迷茫的眼神,在身旁提醒了她一句。
陈望洲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愣了下,也没多说,告诉程落在那乖乖等他。
看程落挂断电话,王炳挑着眉问:“你好像很依赖陈望洲啊。”
“他是我三哥。”
“那他大概还待你不错。”
“不是不错,是很好。”程落说。
王炳轻咳嗽了声,他觉得她有些较真了,就一句客套话,她还非得纠正一下。
“那你还要不要和我过去看情况?”
程落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光一个眼神,王炳就懂了。他说:“得,那我自己去。”
程落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陈望洲过来了。
他一过来,立刻把她揽进了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们都缄默不言,上午还聊得很僵的两个人,此刻又亲密地把彼此拥入怀抱了。
程落嗅了嗅熟悉的香味,慢慢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说:“三哥,我见到秦真了,她出车祸了。”
陈望洲低头看着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深似潭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嘀咕着说:“我哥也要出狱了。”
七年,好像转瞬即逝,泯灭了很多爱恨情仇。
陈望洲就知道,她既然见到了秦真这个人,自然会想起程樾,她的亲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我觉得我哥要是出来,应该希望她健康平安地生活,毕竟当年我哥是为了她才……”
她说着,眼中就闪出了泪花,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替我哥来看看她有没有事。”
陈望洲发现,程落真的坚强了很多,她那滴眼泪最终也没落下来。
曾经怕她伤心,在陈家,大家都对她爸爸她哥哥,甚至她妈妈闭口不提。而现在,那个小姑娘也学会了接受现实,学会了勇敢。
陈望洲摸了摸她的头发,“三哥找人帮你问问她的情况,如果需要,我们给她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医生。”
“嗯。”
-
好在秦真没什么大事,人骑电动车没带头盔,被车撞得失去了意识。
人做了检查,有些脑震荡,右腿小腿骨折,现在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陈望洲跟程落说完,她才舒了一口气,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希望秦真有什么事。
当年突然失去了哥哥,她很痛苦,需要恨一个人来寄托自己的情感。可她也在成长,也学会了明辨是非,她也知道当年一切都是程樾自愿的。
站在秦真的角度思考,她也很痛苦。
“要进去看看吗?”陈望洲问她。
程落抬眸,点点头。
她还没推开门,王炳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程落,“你还是过来了。”
他看了眼陈望洲,即使很不情愿,但出于礼貌还是伸出手,“陈总。”
“人怎么样?”
陈望洲大概猜到了电话里提醒程落地点的人就是王炳,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王炳这人很渣,女朋友换过很多,他不希望程落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王炳玩笑着说,“还活着呗。”
他见到程落皱眉,立刻认真地说:“已经醒了,你们过去看看吧。我公司还有事,先失陪了。”
程落推开病房的门,王炳这个老板还算良心一些,给秦真安排了个单人病房,不是那种三四个人的大病房。
秦真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
即使程落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可秦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落儿?”秦真额头上还缠着纱布,腿也打了石膏固定,还打着点滴。
程落慢慢靠近,“你还难受吗?”
秦真摇摇头,“你怎么过来了?”
程落扯了扯嘴角,“我开车路过,看到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像你,就跟了过来。”
两人经过短暂的交谈,陷入了一片无言中。
秦真的手蜷了蜷,“你这几年生活得怎么样?我也没敢去看你。”
“挺好的。”
“对了,你去看过我哥吗?”程落突然问。
秦真点头又摇头,“我去看你哥,你哥不见我,你也知道他当年硬是要跟我提分手。后来我毕业了,就听叔叔的话,我就离开了北城。”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程落追问。
“因为你哥哥要出狱了,我想去接他,我想好好照顾他,所以我又回来找工作了。”
程落鼻子一酸,攥紧拳头,指甲陷入皮肉。
“落儿,对不起啊。”秦真扯了扯发白的嘴角,仰着头看了看天花板,只有这样她的眼泪才不会流出来。
程落咬住唇,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没事,你没事就行,我先走了。”
说着,抬腿就往外跑。
她心里藏着事,就连走路都不抬头,出门的时候直接撞在了陈望洲的怀里。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乘电梯。
程落的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像个提线木偶一眼任由他拉着。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陈望洲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有些凉。
他把她拉下电梯,在出门之前,站在她面前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然后自然地拿过她的包,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车上。
急匆匆赶来的张景泽恰好撞见了这一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程落应该挺伤心的,看上去人很呆滞。第二反应就是,陈望洲的举动有些逾矩了。
一个哥哥,又是摸妹妹的脸,又是拉着她的手腕的,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大概是那种禁忌的关系从来没在张景泽的脑海中出现过,所以在有另一种想法之前,他的大脑已经先一步替他们找好了借口。
陈望洲这个举动只是因为程落很伤心,他只是出于一个哥哥的关心在安慰难过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