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一会,接近下班时,周鸣初回来了。
他往办公室走,看着文禾站在BP那一带,章茹伸出双臂架在她肩上,不知道讲的什么,她一边笑一边打呵欠,眼泪朦朦地朝他看一眼,呵欠和目光都收了回去。
周鸣初走进会议室,庞大海连忙起身:“周总。”
周鸣初跟客户打招呼,坐下来寒暄两句,客户正看见一个问题,庞大海说要问CRA监察,一旁的张吉安直接答了,再问一款老产品的参数,他也记得清楚。
周鸣初见他醒目,扭头看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张吉安马上说:“周总,我叫张吉安,吉祥的吉,安全的安。”
周鸣初看着他标枪一样的站姿,记起来了,以前跟着王东尼的,现在在三部。
他们商量着参加一个区协的局,周鸣初问张吉安:“会不会开车?”
张吉安点点头:“会的,我大学就拿驾照了,平时也会帮汪总开一下。”
周鸣初看眼手表:“你晚上要没事,一起去。”
“好的!”能被他带着去应酬,张吉安有点激动,出了办公室被小蔡问:“你捡到钱啦?”
“比捡钱高兴。”张吉安乐呵呵地收拾东西,衣服领子理理好,小蔡说他一脸傻样:“你机灵点,别跟周总出去喝大了,丢我们三部的脸。”
张吉安边关电脑边说:“我不喝酒,我帮周总开车的。”
那就是周鸣初今晚要开喝了,文禾拎着包下班,想他今晚又不知道要喝多少。
但她自己也得喝,出去跟了个客户,喝完不太舒服,第二天开月会的时候心总是跳。
各部都有汇报,业绩里三部属于稳中向好的,可小蔡这里,却出了岔子。
来源于她那个境外的单,原来碰到的是骗子,所谓的政府机构是捏造的,邮件里给的网站也是钓鱼网站,但小蔡却把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泄露给了对方。
事情被爆出来,小蔡一时慌乱得不行:“我,我不知道他们是骗子,当时也去过我们展位的,方方面面都很正常……”
文禾也记得这件事,接到询盘的时候小蔡有提过,数额不大,但如果第一单顺利,后面陆续会有单源。
当时汪总还让多跟一部那边请教,境外单是需要他们代办的,文禾记得汪总的话还在耳边,也记得当时的小蔡点头如捣蒜,没想到居然出这样的纰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装得太像了,要资质有资质,要诚意也有诚意,又什么都知道,专业得很。”小蔡吓得脸都发白。
周鸣初当场没下判断,但很快,小蔡的邮箱就被人接管过去查。
会后,小蔡反复哭诉说一部那几个精英不理她,一直拖着她,但客户那边邮件又跟得很紧,争取来的截止时间已经错过一回,她生怕再错过丢了这个单,就发了一些资料过去。
她说起这些手脚都发软,下班后文禾把她送回家,想了想,自己打车去周鸣初那里。
一整天人都不太舒服,到以后果然发现大姨妈来了,好在这里有止痛药,文禾吃完还是有点不舒服,揭了空调毯在沙发上睡过去。
沙发够软够宽,文禾睡了晕晕沉沉的一觉,梦里梦到周鸣初和他的父母,更梦到自己的父母,截然不同的两对父母,周鸣初一家的相处方式她实在难以理解。
就像这个理不清的梦,渐渐鬼压床一样,文禾挣扎着睁开眼,见周鸣初回来了,在看着她。
文禾吓了一跳,开口正想骂他,周鸣初伸手摸她额头:“脸这么白?”
文禾微微动了动,毯子下的药盒掉到地上,周鸣初捡起来,看向她小腹:“还在痛?”
文禾摇摇头:“不痛了。”她睡太久,声音很干燥,感冒了一样,但又不自觉放柔。
周鸣初问:“吃饭没有?”
“吃了。”文禾在来的路上随便塞了两个蛋挞,不饿,她伸着鼻子闻了闻:“你又喝酒了?”
周鸣初说:“喝了几杯。”
他那几杯估计单指白的,文禾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少喝点,又不是不能带人。”
“跟区协的,挡不了,都得喝。”周鸣初把药放到茶几上,掀开被子抱她,文禾熟练地把手臂挂到他脖子后面,由他抱回房间,也温顺地伏在他肩头。
周鸣初把她放在床上,没开灯,文禾伸手要去开,被他按下来,她再伸手他再按,文禾抬脚踹他,周鸣初这才把她压在被子里吻。
滚烫结实的躯体压过来,文禾仰头迎他。一段时间没见,都对彼此有渴望,细微厮磨就让人起一身薄汗,周鸣初平时不爱耍花枪,今天却反复按着她,吻了一阵,也躺在床上。
文禾经期怕冷,被他隔着被子抱住,安静了一会,又想起他在电话里不耐烦的态度,硬梆梆地问:“你在成都很忙么?”
“很忙。”忙到没时间睡觉,周鸣初把她朝上提了提,怕她闷死在被子里:“对赌的事完成了?”
文禾嗯一声。
“那就继续跟进后面。”周鸣初又是之前那句话。
文禾嘴角动了动,还是提起小蔡的事:“当时汪总说让她要跟一部确认,她去的时候我也在,确实一部不太配合。”
周鸣初说:“这不是理由,客户的背景调查是最基本要做的事,不应该犯这种蠢。”
文禾沉默着,想到一部那几个人,小蔡向他们确认的时候他们拖拖拉拉,等小蔡一有动作他们立马就跳出来举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
她闷在自己的情绪里,趴在周鸣初身上断断续续把之前的事说了:“我怀疑是因为那个单子没抢赢,所以他们盯上小蔡,故意坑小蔡。”
周鸣初懒懒地躺着,一条胳膊挡住眼睛,没作声。
文禾仰头看他,伸手轻轻推他。
周鸣初说:“睡觉。”
文禾把头抵在他肩上:“问的时候拖拖拉拉爱搭不理,告状的时候一个个就火眼金睛了,明显是早就看出不对,因为抢单的事……”
周鸣初却说:“抢单没有对错,但你下面的人这次错得很明显。”太急又太贪,大忌犯了两个,他提醒道:“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反省一下,为什么手下人这么急进冒进,受谁的影响。”
文禾一愣,飞快地昂起脑袋:“你的意思是她受我影响?”
周鸣初没有正面回答,但加重语气:“睡觉,不要没完没了。”
文禾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抿了抿嘴,躺回自己枕头上。
她慢慢平复心绪,又想起宋斯兰,人有时候恰恰是不想走,才会一直说要走。
“你妈妈下个月的飞机,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送她。”她本来想让他留一下他妈妈,真要走,也起码留下来过完中秋,但现在,她不想多管他的事。
周鸣初毫无反应。
转天起,小蔡的事继续发酵,因为有一封让付注册费的邮件,周鸣初直接让查财务,而且查得细,查到了公司账户有止付记录,是小蔡姑姑及时发现不对,没让汇。
但也是因为她财务经理的身份,小蔡才能差一点成功。
如果不是周鸣初要求细察,这个完全可以掩盖过去,但一查出来就不是泄露公司资料那么简单了,毕竟金额再小,也是公司的钱。
小蔡从解释到哀求再到哭着主动请辞,怕死了连累她姑姑,但周鸣初毫不手软,直接开除了她,也把她姑姑划到了严查圈。
走的那天,小蔡抱着文禾一直哭,文禾视线发暗,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也是在那周,一部顺利拿下海外的战略级代理,风光无限。
他们上报的那天,文禾去了白云机场送宋斯兰。
宋斯兰离开广州不是去其它城市,而是去其它国家,去周鸣初外公待过的地方,大洋彼岸,再见不知哪一天。
文禾陪着她在机场等了很久,直到时间要不够了,宋斯兰才去安检。
她走得慢,背影也单薄,虽然只加过一次头跟他们挥别,文禾却实实在在看得不忍。
人走了,周鸣初才姗姗来迟,连他妈妈最后一个背影都没看到,似乎也没什么遗憾,平静地叫文禾:“走了,回去。”
他平静,谭海龙却在停车场揪住他衣领:“你真不是个东西,对你妈也太狠了。”
周鸣初看了看他手:“放开。”
他们两个要打架,宋川跟文禾连忙劝起来:“别别别,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
谭海龙正在气头上,反而更用力地拽紧周鸣初:“你妈妈刚刚在里面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她怎么说都是你妈,你对她心硬成这样,你会有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周鸣初眯了下眼,伸手去压他,两个人正较着劲,谭海龙手臂一掀,把文禾掀得往后趔趄。
周鸣初忽然加大力度擒住谭海龙,抬腿踹他一脚,两拳把人提到车前盖上:“我不是个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废材,混成三流设计师很风光是吧,当初在安徽像狗一样说想回广东的是谁?水里王八当久了,才上岸当两天人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做过什么破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你脑子里除了装你那几个抄来抄去的破设计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吧?”
谭海龙被压得直喘粗气,他扭身想反击,周鸣初小臂直接往他脖子一横:“你想清楚了,以后最好躲着我走,要么从哪来回哪去,再敢动手,我一定弄残你。”
一个年轻力壮凶光毕露,一个三两软肉半脑袋白头发,真打起来毫无悬念,宋川怕他这就把姓谭的打闭气了,拼命去拉架:“冷静冷静,等一下有人要报警了,麻烦。”
周鸣初松开手,扔掉死狗一样的谭海龙,过去拉着文禾就走。
上了车,他一言不发地往市区开。
文禾说:“我想回我自己家。”说了几遍,周鸣初才变道往她家开。
晚饭还没吃,文禾打算煮点云吞,等水开的时候刷朋友圈,吕晓诗在白云山录了一段笛子声,视频里似乎有宋川的身影。
文禾点开准备再看一遍,周鸣初一脚从猫身上跨过,见她在厨房做饭:“给我也弄点。”
文禾说:“只有云吞。”
“可以,你看着办。”周鸣初脱了衣服,进洗手间冲凉。
洗完出来,桌上已经有一碗云吞,卧了蛋淋了香油,只是少两条青菜,好在撒了一圈葱花。
周鸣初坐下来吃云吞,见文禾在收垃圾,那只肥猫一直跟着她,从客厅跟到房间再到厨房,直到她摸了一下头,才离开去干自己的事。
周鸣初问:“它现在不咬你了?”
都养这么久了怎么还会咬,文禾当他没话找话,把垃圾袋系好时听到他在接任敏君电话,大意是有事过不去,让他们团队自己玩。
签下大单,应该是庆祝时刻了。
文禾洗澡的时候一直走神,控制不住地想到小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犯这样的错,这样的下场,她没办法不难受,又想到周鸣初的话,想小蔡是不是真的受她影响,她没有带好这个头,所以小蔡被她带入误区。
胡思乱想的,文禾洗完出去,见周鸣初站在房间里,而猫躺在床上。
文禾把猫抱下来,见周鸣初不动,自己抖开被子睡觉。
周鸣初站在旁边问:“你不是有洁癖?”
文禾背过身说:“猫比人干净。”
后面影子一动,周鸣初拿什么掸了掸床单才躺上来:“你洁癖对人不对猫是吧?”他声音近在咫尺,手臂穿过来想揽文禾,文禾往另一边挪开,并不让他碰。
周鸣初把手放她锁骨,往下挑扣子的时候文禾冷冷地挥开:“我今天不想。”
“那你想什么,想我把你的人弄回来,还是想我把举报的也开掉?”
文禾猛地转过身。
周鸣初淡淡地盯着她:“你口口声声不想当金灵,但又总是要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我闹情绪,这么矛盾,你摆正你自己位置没有?”
文禾嘴唇抖了一下:“我矛盾,还是你矛盾?”
周鸣初等她说。
文禾说:“其实你也舍不得你妈妈,你不想让她走,但你又不愿意说。”她牢牢地盯着他:“一只手指出去,总有几根是向着你自己的,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栽到你妈妈身上,你自己本身就不正常。”
周鸣初问:“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凭你跟她见了两面,凭你听她说几句好听话,就认为自己了解一切?”
文禾咬着牙看他:“那你爸爸呢,你带我去见他明明就是为了跟他斗气,但你也不承认,你甚至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点没变,你从来只考虑你自己。”
周鸣初坐起来:“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的,不用总是带着答案来问我。”他开始穿衣服戴表,又扔下一句:“你要是不想去,当时可以直说。”
文禾死死地抓着被子,吐出两个字:“你走。”
周鸣初穿衣服扣表,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文禾茫然地在床上坐着,片刻后,她扭头看着脱在床头柜的手表,拿起来对着手腕比了比,还是找出表盒放了回去,不是自己花钱的东西,始终不太合手。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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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 钩子
◎要离开的人始终会离开◎
【Chapter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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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禾家里出来后, 周鸣初去了许明灿那里。
许明灿没想到他来这么快,也没想到又是一个人,往后瞟瞟:“你女朋友呢?”
“睡了。”周鸣初坐下来,把系太紧的表链退了一格。
许明灿叫酒给他:“你妈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