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会议之后众人分头行动，反正曲嫮等人都是审讯犯人的老手, 罗煦涵自然不用操心什么，和许今天电话约会采访时间之后, 罗煦涵这才舒缓的伸了个懒腰，推开会议室门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午饭时间整个市局大楼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寂静。
罗煦涵推开刑侦办公室门, 本以为办公室里的同事这个时候大概都应该拥挤在食堂里才对, 却没想到居然还留下个落单的。
而这个落了单的, 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罗煦涵心头忍不住一暖, 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朝那人走过去，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一扣，“怎么的还不吃饭去, 等我呢？”
曲嫮闻声抬头。
罗煦涵顿时惊讶出声：“你这是什么表情, 谁欺负你了？”
从认识曲嫮时候起, 罗煦涵还从来没见她这个样子过，铁青着一张脸，两只眼睛却红通通的又涨又肿，显然是刚发过脾气又大哭一场的模样。
曲嫮黯然，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罗煦涵静静的凝视着她，见她确实是不准备和自己较劲，这才缓缓问出：“是审讯张博审讯的不顺利？”
听到罗煦涵这一句话, 曲嫮的眼前立刻泛红，面孔中露出发了狠般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特别的没用, 人不是我抓到的，审讯居然也没问出半句话出来。他、那个畜生不是人！居然连测谎仪都通过了！”
曲嫮发怒的样子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
罗煦涵并不着急回应她说的话，只是淡淡开口：“站起来。”
曲嫮顿时怔愣：“你说什么？”
罗煦涵脸上很快露出极淡的微笑，又重复说：“我叫你站起来啊。”
曲嫮算是彻底被他搞晕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人才懵懵懂懂站立起身，腰身豁然一紧，转瞬的功夫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曲嫮顿时气恼，撑着两只手就要推他：“罗煦涵，你……”
“别闹。”罗煦涵就像是哄不听话的娃娃般，抬起一只手轻轻揉了把她柔软的发丝。男人的手掌很大，略显消瘦，却充满与女人截然不同的力量和温度。
这样的感觉，亲密中带着一丝的暧昧，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令人忍不住便会深陷进去。一瞬间曲嫮觉得有些恍惚，两个人贴的那么的进，进到她可以清楚的嗅到男人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以及高大身躯所带出的特别的熟悉感。
这样的感觉令她……
不过片刻他又马上清醒过来，挣扎的想要脱离罗煦涵的怀抱，“还在办公室呢，你别……”
罗煦涵低头在她发顶深深嗅了一口，笑道：“那不在办公室就可以？”
曲嫮顿时哑言：“你……”
罗煦涵发出嗤嗤笑声，忍不住又揉了把她柔软发丝，这才松开环住她的手，正色：“先跟我吃中午饭去，我有办法让那家伙开口。”
曲嫮闻声一喜，“你说真的？！”
罗煦涵随即朝她挑高眉头。
******
“事实上我一直不认为使用测谎仪器是个好主意。”午饭之后罗煦涵和曲嫮一起讨论有关审讯张博应采取的方法。
曲嫮上午才在测谎方面栽过跟头，这时候迫不及待询问：“怎么讲？”
“如果是对付一般犯罪嫌疑人测谎仪器会有效果，但是一般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像张博这样的高智商罪犯。非但不会有所收获，反而会提高犯罪嫌疑人对付审讯程序的能力。”
对于究竟该如何正确的审讯罪犯，在在很久之前罗煦涵就曾经考虑过的问题。在罗煦涵看来，如果要想问出犯罪嫌疑人隐藏在心底最隐秘的秘密，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制造出合适的“气氛”。
“气氛？”曲嫮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个？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罗煦涵惊人的脑回路搞晕了，忍不住讽刺说，“按照你这个说法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他泡杯咖啡，放点让人心情愉悦的轻音乐什么的啊？简直是太、太……太美的他不轻！”
罗煦涵笑呵呵的，并不见有任何生气模样，甚至还和曲嫮开起玩笑：“咖啡就算了，轻音乐也可以免了，不过还是我说的，如果气氛不对恐怕张博是什么都不肯说的。毕竟现代人嘛，都是讲究个消费气氛。”
曲嫮简直气结。
罗煦涵又说：“要不等下我去会会张博？”
曲嫮冷哼一声，“就算你去估计也够呛。”
“那可未必，”罗煦涵慢悠悠的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一小口热茶，“万一我去就是管用呢？毕竟我长得挺好看的。”
曲嫮听他说完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罗煦涵，你简直，简直太……”
后面的话曲嫮也不想说了，直接将文件夹扔给罗煦涵：“这是调查出来的有关张博的背景资料，你先看看。”
正如同罗煦涵曾经分析到的，从调查文件上显示张博从很小时候就开始涉足各种性时间，并随着他年龄的不断增长，事件恶劣程度不断加深。
在张博十六岁时候曾经猥亵过同年级女生，后因受害者家属撤案而免于牢狱之灾。
而后十九岁，张博有曾经在公共场所涉嫌性骚扰。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张博的相关记录都是空白。
直到张博二十六岁，因为性侵一名十七岁女孩而被判刑五年。仔细算来，此次郑婷雅被绑架失踪距离张博出狱也不过才仅仅不过半年的时间。
……
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罗煦涵特意将审讯张博的时间安排在次日凌晨一点整。
怀抱着厚厚的一大摞文件，罗煦涵边走边对曲嫮解释说：“将审讯时间放置在深夜进行，更有利于犯罪嫌疑人在审讯时候暴露自己的薄弱环节。”
“暴露出犯罪嫌疑人的薄弱环节？”曲嫮听罗煦涵说完点头，开口道，“你说的这个我懂，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放在白天，偏偏要在凌晨审讯。”
“原因很简单，”罗煦涵回答说，“对于任何人来说，经过一个白天的疲倦，深夜乃至凌晨往往是最松懈的时候。另外警方通宵达旦的工作也可以向犯罪嫌疑人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此案非同小可，警方正在全力侦破，并且警方态度严肃，绝对不会草草了事。”
曲嫮听他说完点头，目光一转很快注意到他怀里的文件，以及拎在手里面的纸袋上面。
“里面装的是什么？”曲嫮问，至少之前他们审讯犯罪嫌疑人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带着这么多乱七
八糟的东西进去。
罗煦涵看她一眼，笑问：“你是问我怀里面的，还是手里面的？”
曲嫮“啊”的一声，闷闷回答：“两个都是。”
罗煦涵不再戏弄她，正色回答：“简单来说就是外面塑料文件夹，里面是白纸。”
“什么？！”期间曲嫮想过多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怀里面抱着的居然是厚厚的一摞白纸。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罗煦涵坦然回答道，“就是为了帮助犯罪嫌疑人营造一种气氛，文件内容自然不可能让他看，但是可以侧面告诉他我们已经掌握他全部的犯罪证据，让他从内心产生一种如坐针毡感。说白了，就是我白天给你说的。”
听罗煦涵解释完毕曲嫮顿时汗颜，早知道他在犯罪行为分析方面是一把好手，却没想到他已经将心理学研究到这种程度。
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曲嫮、罗煦涵两人进入审讯室。
审讯室内张博正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听见开门声音顿时惊醒，眼睛半眯一脸的冷笑：“我当时谁，，原来还是曲警官呀！怎么的曲警官，大半夜你们警察都不睡觉吗？够拼的呀！”
曲嫮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扯开张博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张博呵呵呵发出几声怪笑，继续自说自话：“可以啊，这次还带来个男秘。我说曲队，你一个女人还挺漂亮的，就不能干些女人该干的事情，一天到晚这么虎视眈眈的有意思吗？到时候想嫁都没男人敢娶。”
曲嫮当即厉声呵斥：“少废话！警方已经掌握你杀死郑婷雅和何诗琪的证据，你还不认罪！”
“空口无凭嘛。”张博吊儿郎当回答说，“总不能你们说有证据就有证据吧？拿出来给我看啊，我可是守法公民，你们是在冤枉守法公民！我告你们去！”
“悉听尊便。”这一次不等曲嫮开口，罗煦涵冷冷说到。
随即将怀里厚厚的一摞文件重重的往审讯室桌面上一放。
然后……
罗煦涵不慌不忙坐在曲嫮旁边的座位上，动作缓慢从之前放置在地面上的纸口袋中掏出一块婴儿头颅大小的灰黑色的石头。
石头并没有摆放到桌面上，而是随手放在审讯桌旁边的矮文件柜上。
从罗煦涵从纸袋中掏出石头的那一刻起，曲嫮明显的发现……
第102章
自从罗煦涵面色从容的自纸袋中掏出石头的那一刻起, 曲嫮就知道罗煦涵的策略确实是奏效的——
随着石头一点点从张博的眼前略过，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顺畅的曲线，然后略微低于视线摆放在文件柜上, 张博面部表情发生明显变化：瞳孔剧烈收缩，鼻翼快速扩张, 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额头甚至肉眼可见的冒出细密汗滴。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斜, 呈现出显而易见的试探性和防御性。
曲嫮本以为罗煦涵会从那块作为凶器的杀死何诗琪的石头开始入手，彻底打破张博的心理防线。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相当，人家似乎根本没准备按照标准剧本套路去行动。
只不过, 鉴于之前商量好的, 曲嫮并不准备也不想干预罗煦涵。
“张博是吧？”罗煦涵状似无所谓的询问了句, 随即动手调弱审讯室内灯光亮度。
在罗煦涵喊出张博名字的同时张博半眯了眼睛, 神情明显变得警惕：“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吗？”
罗煦涵颔首未作回答，手却有意无意在旁边厚厚一摞文件上轻拍两下，这才重新开口：“你知道
警方为什么抓你吧？”
“不知道。”张博口气生硬。
罗煦涵这个时候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继续发问：“说说吧, 你究竟是怎么杀死的何诗琪
的？”
张博瞬间勃然大怒, 手掌将桌面拍的“啪啪啪”响，扯着嗓子发疯般大吼大叫：“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然而曲嫮却清楚的注意到，喊叫之余张博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下方偏斜，脖子更是刻意伸长向前探出，目光有意无意朝放置在文件柜的石头看过去。
曲嫮心下顿时一片了然。
“既然你说你并不知道何诗琪，，那么为什么……”
不等曲嫮把话说完, 腿都被某只手重重的一掐。
曲嫮乍然一惊，心攸的一颤, 当即扭头恶狠狠的朝罗煦涵瞪过去。却发现某个无良男人目光根本斜都没往自己这边偏半分，反倒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凝视张博。
“你知道为什么我都没有询问你有关郑婷雅的事情吗？”罗煦涵仿佛根本不是在审问犯人，只是两个老友随意闲聊一般。
张博面上很快染上一抹的铁青颜色，梗着脖子继续大声否认：“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郑婷雅！”
罗煦涵好脾气的点点头，就像是陈述某个事实般语气平和：“事实上我们在你家找到大量的色情读物，其中有不少是反应奴役与受虐的。”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看的。怎么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去看啊！”张博冷哼一声不屑道。
罗煦涵也不反驳他，自说自话一般：“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是会面对很多的犯罪分子，公众看到的只是他们的犯罪时候的凶狠，但是他们真正是什么样的人却从来不会被公众所了解。一般来说，犯罪发生的时候对于犯案的人来说恍如是一场噩梦。”
随着罗煦涵声音平静的说出这些，曲嫮惊讶的发现张博的情绪似乎也在一点点的软化之中。甚至……
然而更令曲嫮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罗煦涵说完之后，话题在不知不觉中朝自己方向偏斜过来：“曲警官，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曲嫮怔愣，面带疑惑朝罗煦涵看过去。
罗煦涵目光前所未有的清冷，仿佛几秒钟前只是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一般。
即便如此曲嫮还是在须臾之间理解出他没能说出口的潜台词。
面上惊诧表情稍纵即逝，曲嫮随即起身朝罗煦涵点点头转身走出审讯室——
审讯室墙壁巨大的单向反射玻璃前，曲嫮双臂环胸。
虽然不知道罗煦涵到底想要单独对张博说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听到，而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理。
但是即便早有心理建设，曲嫮到底还是低估了罗煦涵开口所说的言语带给她的内心的震撼。
罗煦涵背对着单面镜，从曲嫮站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是即便如此接下来罗煦涵说出口的话还是令曲嫮瞬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曲警官出去吗？”
“为什么？”张博歪嘴一笑，露出不屑表情。
罗煦涵却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修长的手指闲适的在桌面上随意轻扣两下，忽然间便脱口而出：“那滋味挺不错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