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嫮这个时候早已收敛起玩笑心态,认真听罗煦涵讲解。听完之后连连点头:“听你这么一讲倒是令我想起来白浪,以及张娟……”
罗煦涵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说,当即开口:“确实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犯罪嫌疑人一定和受害人认识,但是这种认识又不是像白浪和张娟那种点头之交,而应该是较深层级的熟悉。”
“你的意思是说……”曲嫮双眼一亮,快速开口,“你是从受害者被损伤严重的面部创伤分析出来的?但是为什么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无差别伤害?”
针对曲嫮提出的问题,罗煦涵给予充分解释说明:“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对受害者极其的熟悉,并且内心充满对受害者的巨大的愤怒,所以他才会竭尽所能对受害者造成伤害,同时也要避免带给自己心理方面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最简单可行的方法就是通过毁坏受害者容貌、胸部以及□□,将其非个性化。另外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受害者的头发。”
“头发?”曲嫮略微蹙起眉头,将自己内心疑惑全部说出,“如果你不提的话我还真差一点遗漏。我不明白为什么犯罪嫌疑人要剪掉受害者的头发,而且非常明显的是不仅仅是剪,甚至有扯拽的痕迹,头皮上也有受外力作用的伤痕。”
罗煦涵很快抽出法医报告中相应的照片摆放在自己和曲嫮面前,手指指着照片中关键位置分析说:“在我看来这也是我们现阶段未知的盲点之一。但是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剪掉或者扯掉受害者的头发对他来说应该有特别的含义,可以确定的是这必然是指贬义方面的含义。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应证出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之间的熟悉程度。另外还有一点也是我比较介意的。”
罗煦涵很快又抽出报告中的一页,快速扫视之后开口说:“很明显,法医在受害者体内发现残留□□,同时法医检验发现受害者死前并未遭受任何性虐待火蹂躏的痕迹。你觉得这应该怎么解释?”
曲嫮瞬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周身上下密密麻麻爬上一层的鸡皮疙瘩。
奸尸?
这简直是变态到毫无人性可言。
但是如果不是奸尸的话,剩下的可能性也只有——
曲嫮只觉得呼吸有瞬间的凝固,随后便发出一声怪异而陌生尖锐的声音:“你该不会说,这一次的犯罪嫌疑人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罗煦涵显然也被她的推测所惊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不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或许这一次犯罪嫌疑人并不能从折磨受害者中获得满足感。有或许……”
“或许什么?”曲嫮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眼睛死死的盯住罗煦涵,不敢错半丝眼珠。
罗煦涵失笑摇头,笑道:“事实上在我还是有些没想清楚的地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要找到并不是个巧舌如簧能说善道的外向人,而是要找一个沉默寡言的内向人。同时这个人确实有一份工作,却算不上体面,大几率是个体力劳动者,甚至会是和各种污物打交道的人。”
“同时这个人应该非常熟悉垃圾,并且不是正经环卫系统中的人,但是却比一般人知道应该将垃圾扔到什么地方又不会十分的引人注意。”曲嫮补充说,“毕竟犯罪嫌疑人弃尸的地点非常可疑。”
罗煦涵没多说话,直接伸出右手大拇指给曲嫮点了个赞。
“另外我注意到受害者尸体明显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这说明犯罪嫌疑人曾经返回过弃尸地点。同时这也说明犯罪嫌疑人在夜间有充裕的活动时间,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个夜间工作者。而且当他一遍又一遍的观摩受害者尸体的时候,内心可能正在构思出某种幻想,幻想自己和受害者之间保持着某种正常形式的男女关系。”
罗煦涵的话令曲嫮从心底产生强烈的反胃感,恶心的她几乎呕吐。
最后罗煦涵又再次补充:“还有两点需要格外注意:第一,测谎仪对犯罪嫌疑人没用;第二,犯罪嫌疑人有便利的运送尸体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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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曲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锁定受害人身份的过程居然顺利到令人不敢思议,甚至可以说没有遇到一星半点的阻碍。
警方很顺利便联系到付雪远在国外的家人,同时顺利获得付雪父母的DNA样本。通过DNA比对,于采蘋给出检验报告,确认曲嫮等人在垃圾山发现无名女尸即为付雪本人。
看到报告的第一刻起,一个并不算突然的念头就快速盘旋上曲嫮的脑海。
“这么看来的话,雷则鸣的犯罪嫌疑还真是洗不清了。”
罗煦涵接过曲嫮递过来的报告,眼睛快速扫过随即得出相反结论:“我看未必。”
曲嫮闻言眉头高挑,迅速发问:“为什么?”
罗煦涵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过了片刻之后才不徐不疾开口:“你还记得当时你回警局是怎么对我讲的,还有就是……雷则鸣的外貌到底是怎么样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曲嫮瞬间便领会他话中含义,当即一怔:“你的意思是说……”
罗煦涵冷静点头:“还是看看再说的好。”
不过区区几天的功夫,曲嫮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和雷则鸣的第一次见面地点居然是在市局停尸房。
冰冷冷的不锈钢床上覆盖着白布,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轮廓。
从走进房间的第一步起雷则鸣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人也是木楞楞的,嘴唇控制不住般哆嗦,甚至还有几分的同手同脚。
曲嫮目光考究朝他看去一眼,而后开口:“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已经这样,还请雷先生节哀顺变。”
话说完,这才轻轻掀开手下的白布。
很快,付雪那张被打的稀烂的头颅赫然显露在冰冷空气之中……
第110章
雷则鸣仿佛吓傻一般呆呆站立在原地, 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尸体,神情恍惚到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圈却渐渐泛红, 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怪异的、几乎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动物般的嚎叫。
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付雪,我的小雪花……”
雷则鸣发出野兽般嗷嗷的吼叫, 那是在痛失挚爱之后人类最原始最真切的痛苦的释放。鼻涕眼泪片刻的功夫便糊满雷则鸣的一张脸,无法站起起身他就用两只手支撑着自己一步步的朝尸体方向爬, 一边爬一边哭,知道最后一把抓住付雪冰冷苍白略微有些腐烂的手掌。
“雪……”
很快雷则鸣将付雪的手抱在自己怀里伏地痛哭,声音悲切的仿佛啼血一般, 到最后更是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晕倒过去。
但即便是晕倒手还死死的抓住付雪的手, 以至于史俊等人累到浑身大汗这才勉强将他的手指掰开……
……
“太惨了太惨了, 简直就是人间悲剧呀!你们不知道, 当时我看那个雷则鸣哭到背过气去,眼泪险些没跟着流出来。”
史俊咕噜灌下一大口凉水,大咧咧的用手背抹了把嘴形神并茂眉飞色舞斜依在阮莹莹办公桌边上, 说的那叫一个口沫横飞。
许扬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徒手拆史俊的台。听史俊说的来劲自然忍不住手痒, 二话不说直接就凑近过去,笑呵呵开口:“史哥,你说的这就有些过了吧。按理说那个雷则鸣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他老婆死翘翘了吗?再者说那么乱七八糟臭烘烘的一具尸体他能看着不害怕的?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还能一上来就抱着哭,瞎编的吧!”
史俊听他这么一说当时就不乐意了,眉头拧起来老高:“编?我编你个头!那都是你史哥我……啊呸!是你俊哥!俊哥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阮莹莹听他们两个人争辩当即打了个哆嗦,肉眼可见的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小声插话说:“那两个人到底是夫妻,大概、大概、大概是……”
许扬全部注意力都用在和史俊抬杠上面, 根本没注意到阮莹莹。这时候听史俊这么义愤填膺的一嚷嚷,反倒是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蹙着眉头嘀咕出声:“这就有些说不过去啦啊……就算是天底下关系最好的夫妻看到自己的爱人变成一团烂兮兮的臭肉,多少都会有些生理不适应吧?怎么这个雷则鸣还是个异类……”
史俊看他没了先前的气焰顿时得意,大声插刀:“爱情!人家那是爱情的力量。就你这么个万年单身狗根本理解不了!”
曲嫮刚开始的时候本来没在意他们几个,然而无意中听到许扬的调侃也忽然上了心。随即扭头朝罗煦涵看过去,略微想想才开口问了出来:“这一次奇怪了,怎么一直不见你给出意见?”
罗煦涵闻声挑眉,反驳:“该说的我之前不是早就说了,你还准备让我再说什么?”
曲嫮当即一怔,而后才重新整理出思路:“你之前说的那些还不都是没见过雷则鸣真人?我就不信看见他真人之后你的想法没有任何改变。”
说完曲嫮还特别不客气的将才收集到的背景材料一把扔到罗煦涵办公桌上:“这是才收集上来的证词,雷则鸣家邻居以及两人的亲戚都说付雪和雷则鸣夫妻关系良好,未见有任何的不和睦的地
方。而且就在事情发生前一天付雪还曾经提到,她和雷则鸣正在备孕准备要个孩子。”
话说完,曲嫮双臂撑在罗煦涵桌面,两只眼珠一错不错的死死盯向罗煦涵,一字一句认真开口:“至少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雷则鸣并没有杀死付雪的动机,另外就是你做出的犯罪行文分析。从你之前做出的分析来看,雷则鸣也与凶手特征并不相符,我不明白……”
“事实上我也不明白。”不等曲嫮将话说完,罗煦涵蹙紧眉头开口道。
曲嫮瞬间就是一怔,惊讶的眨巴眨巴眼睛迷惑不解看向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你说你也……”
“对,”面对曲嫮的疑问罗煦涵认真点了下头,解释说,“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雷则鸣必然和付雪的死有关系,而且从雷则鸣的种种变现来看也能得出同样的推论。但是从现在已知的线索来看雷则鸣显然又并不是杀死付雪的凶手。这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偏差,还是说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遗漏了的?不过首先需要指出的一点是,我依旧坚定自己之前做出的推论,并且不准备做任何更改。”
曲嫮几乎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索性直言不讳指出说:“那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我们搞刑侦的就是要讲究个证据,用证据说话而不是推论。毕竟刑侦破案不是写推理小说。对,我们是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是总不能无凭无据的就冤枉一个好人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就认定雷则鸣就一定是好人咯?”罗煦涵微微挑高眉头。
曲嫮此时也忍不住蹙起眉头,反驳说:“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任何结论都要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
“很可惜的是,我这个人更喜欢直觉和分析,证据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
话说完,罗煦涵还特别欠揍的摊开双手。
“你……”
曲嫮顿时气结。既然说不过对方索性扭头,朝背后嚷出一嗓子:“史俊!”
史俊、许扬等人之前还凑在一起争论不休,还没争辩出个子丑寅卯就听到曲嫮和罗煦涵两人争论声起,当即都不约而同的止住话头,目光齐刷刷朝曲嫮罗煦涵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神仙吵架凡人莫扰。
等到曲嫮忽然出声,史俊一个激灵飞般朝曲嫮奔跑过去,声音兴奋的变了调。
“在在在,头儿,我在!你找我干啥子?”
曲嫮手指脆生生朝史俊一指,两只眼睛却目不斜视依旧盯在罗煦涵身上,掷地有声:“那就这么着,到底雷则鸣本身有没有问题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史俊你们几个就算见证人。”
这是……
史俊顿时惊呆,目光迟疑看看曲嫮,继而又朝罗煦涵方向转了过去。
反倒是罗煦涵,一副怡然模样,尤其是看到曲嫮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倔强模样,忽然间忍不住有种想笑的感觉。听她说完不着急不着慌点点头,然后才淡淡回应出两个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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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陈尸间医院病房明显是个要好上许多的地方,虽然作为警方的问话场所依旧算不上合格。
不过……
警车平滑的驶入医院正门,放缓车速平稳的停靠在住院大楼门口。
曲嫮率先一步推门下车,阳光正好,明晃晃的光芒从斜上方刺入她的眼帘,空气中飘浮着植物的清香。
跟着她后面的两辆警车里已经跳下五、六名刑警,一个个制服笔挺引得周围病人、护士从四面八方投来好奇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