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嫮倒是浑然不在意模样,略带挑衅的朝身边罗煦涵瞟去一眼,“待会儿你来还是我来?”
罗煦涵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女士优先。”
“那你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曲嫮说话说一半,而后意味深长的朝罗煦涵又飞去一眼,骄傲的一扬下巴,迈开大步直奔住院大楼,背后众刑警紧跟在她身后。
自从雷则鸣在家遭到匪徒袭击以来他就一直住在医院病房,而辨认付雪尸体时候也是临时性出院。尤其是在看到付雪尸体之后雷则鸣昏厥,更是再次被送进医院病房。
按照曲嫮之前的设想,她本来是打算尽早和雷则鸣见上一面的,却因为付雪尸体意外现身,反而令原本计划之内的会面生生推迟了好几天。
雷则鸣所住的病房在住院楼十七层。
“叮”的一声脆响,曲嫮带领着一众刑警大步进入电梯。
医院的电梯不同于普通居民住在楼,内部空间极其宽敞,一行人全部进去也不显得有任何的拥挤。
罗煦涵此时恰好站在曲嫮身侧微微后方位置,透过梯厢光可鉴人的金属箱壁可以完完整整的将曲嫮表情尽收眼底。
此刻看着身前挺胸抬头如同小母鸡般高傲的姑娘,罗煦涵心几乎软成一汪水,觉得这小姑娘怎么能够这么的可爱?日以继夜努力工作的时候可爱,为抓罪犯奋不顾身时候可爱,剥丝抽茧寻找线索是可爱,就算跟自己吵嘴斗气时候还是那么的可爱。
他尤其记得自己和曲嫮第一次相见时候,那么高傲自信的一个姑娘,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只是后来大约是和自己一起办的案子多了,有意无意的便会好胜心作祟。
不过她越是这样便越让人觉得光彩照人。
忍不住,罗煦涵抬起手指轻轻敲上曲嫮肩头。
曲嫮惊讶扭头看他,张张嘴来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
“叮”
紧接着下一秒钟,电梯门徐徐开启。
第111章
穿过住院大楼熙熙攘攘的人群, 曲嫮一行人很快到达雷则鸣病房门口。
提前他们先一步抵达的史俊笔杆条直守再病房门口,见曲嫮过来一个立正声音干脆:“头儿。”
曲嫮朝他点点头,伸长手臂直接推开病房门。
雷则鸣穿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 安安静静的半坐在雪白的病床上,右手手背上还掉着点滴瓶。见曲嫮等人推门进屋也仅仅是淡漠的朝门口看去一眼, 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
略微的,曲嫮觉得有些尴尬。
见惯了大吵大闹的犯罪嫌疑人, 反倒是遇见雷则鸣这样不吵不闹的甚至还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更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曲嫮刻板的点点头,拉开雷则鸣病床旁边的座椅坐下,这才重新开口:“雷先生, 有关七月一日巴黎家园A座1303室的入室杀人案件, 警方有几点疑问需要向您核实。”
听曲嫮说完雷则鸣长叹一声, 黯淡的双眼中毫无光彩:“你们要问什么都问吧, 反正小雪也不在了,我活着跟死了没有任何的区别。哎……”
哀大莫过于心死,雷则鸣如果要吵一吵闹一闹反倒好些, 偏偏却是这样一种样子, 让人看了下意识的从心底觉得难受。
就连审讯老手曲嫮这个时候都觉得莫名的难受, 仿佛心底最柔软的一点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人悄悄触动。
她张嘴正要开口询问,忽然间觉得肩头被人拍了下,扭过头就看见罗煦涵沉默的朝她摇了摇头。
下意识的,曲嫮就明白他无声的潜台词。
当即也不再坚持,背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主动给罗煦涵流出问话空间。同时掏出笔记本,做好笔录的准备。
罗煦涵面目表情凝视雷则鸣足足有五秒钟之久, 这才开口:“雷则鸣先生,我是江城市局罗煦涵, 现在有几点问题需要向您核实。请问今年七月一日早七点你报警,称你所居住的北城巴黎家园A座1303室遭到非法入室?”
雷则鸣缓缓转头,目光略微显得有几分的隐晦,声音也显得低沉沙哑:“警察同志,当时我被人袭击头晕脑胀的,我、我从没想到我们小区还能进贼,原来我就是因为听人说小区安保好,结果没想到却……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残忍的杀死小雪!”
罗煦涵似乎对他絮絮叨叨全然不在意,声音平淡继续问:“出事时你家中都有什么人?”
雷则鸣眼珠迟缓的微微移动了下,“就我和我的妻子。”
罗煦涵:“你的妻子是?”
雷则鸣:“付雪。”
罗煦涵:“你的意思是,事发时你家中只有你和你的妻子付雪两个人?”
雷则鸣这个时候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语气都开始变得严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这么问,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难道没听明白非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
然而罗煦涵依旧是面沉如水,仿佛并没有听到他语气中的烦躁。
“那么,你能复述一遍事发时候的情况吗?具体一点。”
雷则鸣再次皱紧眉头。
“我不明白……”
“我从卷宗上看到,你说你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在凌晨十二点半?——”
听到罗煦涵说出这句话曲嫮的心当即一顿,事实上卷宗上记载的雷则鸣发现异常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
然而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罗煦涵故意设下的陷阱。
果然,雷则鸣很快摇头回答说:“不是。我记得当时应该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我听见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于是就想着过去看看,我记得……”
“你说你听见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当时你在哪里?”不等雷则鸣回忆完整,罗煦涵骤然打断他问。
雷则鸣瞬间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直接脱口而出:“厨房。”
“你说你在厨房?”罗煦涵微微挑高眉头,迅速发问,“如果说你在厨房,那么你的妻子付雪当时在什么地方?你听到什么觉得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还有就是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
“我……”雷则鸣明显有一瞬间的迟疑。
罗煦涵紧接着补出说:“请尽可能说的具体。”
雷则鸣喉头滚动,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们,我当时在厕所,听见卧室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当时我就觉得不好应该是进人了,所以我就非常担心,我害怕、我害怕……”
曲嫮这个时候也注意到雷则鸣表述中的矛盾之处,追问他说:“你说你在厨房,那么当时你的妻子付雪在什么地方?”
“她当然在睡觉!”
“是在卧室里面睡觉?”
“对!”
罗煦涵微微半眯眼睛,重复道:“既然你的妻子在卧室里睡觉,你为什么会觉得应该是进人了?”
“因、因为卧室里面有声音。”
“什么声音?”
“走动的声音。”
“走动的声音?为什么不可能是付雪发出的声音?比如说她睡醒起床。”
“不可能!”
“为什么?”
肉眼可见的,雷则鸣的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滴,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甚至颤抖之后才勉强发出声音:“因为我离开卧室的时候她睡的正香,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曲嫮微微收敛下颌,严肃发问:“那么你当时为什么会在厨房。”
“因为我口渴。”雷则鸣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之后回答说,“我半夜起夜上厕所,上完厕所之后口渴的厉害就去厨房找水喝。喝完水刚要离开就听见卧室方向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小物件掉到地上的声音。当时我吓了一大跳,心说不会是家里面进贼了吧?”雷则鸣越说越流畅,仿佛进入无人之境,“当时我心里面特别的担心,因为我妻子还在卧室里面睡觉,我生怕她受到伤害,就连忙朝卧室方向走过去,等我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
曲嫮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雷则鸣确实是在说谎。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
不等雷则鸣说完,曲嫮冷冷打断他问:“你是如何确定家里面进了贼的?既然觉得家里面可能进贼难道不应该先看看房间门是不是开着,为什么反而先去的卧室?”
雷则鸣不敢置信的瞪向她,大声反驳:“因为我妻子还在卧室里啊!我家里面除了我就是我妻子,另外出现声音不是我们两个人还能有什么解释?”
完全就是在强行挽尊。
曲嫮本想继续向下追问,以求获得雷则鸣更多的破绽,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罗煦涵一把阻拦了下。
罗煦涵微微点头,声音平静说:“那么当你到达卧室门口都看见了什么?”
雷则鸣长出一口气,回答说:“我看见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
罗煦涵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你能详细讲讲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吗?”
雷则鸣的眼珠快速向右上方转动,回答说:“是个很强壮的男人,个头足足有一米八高,或许更高一点,一米九也说不准,他留着小胡子,很可笑的那种。两只眼睛很大,很凶。”
罗煦涵点点头:“你还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衣服吗?”
“记得。”这一次雷则鸣的回答迅速而笃定,“他上身穿着一件很脏的黑色T恤衫,下面是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头顶带着棒球帽。所以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他留着小胡子。”
这一次罗煦涵并没有打断他,反而在他说完之后认真的点点头,继续提问:“你还记得当你看见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我……”
在长时间的停顿之后雷则鸣开口说,“我记得他朝我冲过来,两只手死死的掐在我的脖子上。你知道我就是个牙医而已,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我根本就敌不过他。所以很快我就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来。我想要求饶,可是根本无法发生,后来……后来我头就被他砸晕了,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东西把我砸晕的。”
曲嫮在雷则鸣说这番话时候特意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脖颈上,却并没有在他的脖颈上发现有任何的掐痕。
这明显不合常理!
事实上在此之前曲嫮从来没有听到过雷则鸣被掐的说法。所以很明显,这又是一个谎言。
然而罗煦涵却仿佛并未察觉一般,甚至表现出对雷则鸣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也就是说你被对方打晕了,所以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雷则鸣这个时候重重的点头,确认说:“确实如此,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啦。”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报的警?”罗煦涵问。
雷则鸣很快回答说:“在我苏醒之后。我醒来之后发现家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而且那个时候天也渐渐亮了,我当时吓坏了,就想着赶紧报警。毕竟有问题找警察嘛。”
曲嫮微微皱眉,在他最后一句调侃完毕之后才开口提问:“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提到你的妻子付雪?在你遭到袭击的时候,你的妻子付雪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
一霎那的功夫,雷则鸣面上血色全无。
第112章
随后雷则鸣反馈给警方的供词混乱而漏洞百出, 几乎漏成筛子眼。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说房间内出现闯入者,闯入者在见到他之后对他发起袭击;而后在面对罗煦涵和曲嫮的询问时具体的描述出闯入者的外貌特征以及衣着;而后随着问话时间的不断拉扯,雷则鸣回忆起来的细节越来越多, 对闯入者的描述也愈发的细致,但是到最后他却似乎产生某种类型的记忆偏差, 闯入者的人数也渐渐的由之前的一个变成了两个……
但是自始至终,雷则鸣都似乎在刻意避免谈任何涉及到他妻子付雪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确认的付雪被人杀死?”曲嫮目光锋利, 仿佛可以一眼看到雷则鸣内心最深地方。
雷则鸣下意识的身体颤抖,嘴唇微微翕动,言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愤怒情绪:“我不知道!警察同志, 当时我都吓傻了!那么打个头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我家里面, 还向我冲过来, 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打我打不过, 跑我又跑不掉,就算是喊也没有人听的到。”
“我喊了,对, 我就是喊了。可是小雪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的动静,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那人就直接将我打晕过去。”
曲嫮冷静的点点头,复述道:“也就是说你在遭到袭击的时候你的妻子付雪躺在床上没有动弹,你并不能确定那个时候她是否已经死亡。”
“对。”这一次雷则鸣回答的很干脆。
“那么当你醒来之后呢?”曲嫮又问。
雷则鸣回忆之后回答说:“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很疼、也很晕,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我害怕,特别的害怕。于是我就想要找人求救,这个时候我发现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
“你说你醒来的时候家里面的大门是敞开的?”罗煦涵忽然插嘴问道。
雷则鸣显然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不乐意的朝他看去一眼而后不耐烦点头:“对,就是敞开的。”
很快就在其余所有人都以为罗煦涵的下一句话就要询问是谁敞开的大门, 却听见他反而很快转换话题,询问道:“既然你醒来的时候状态并不好,那么究竟是谁打电话报的警?”
一刹那的功夫,整个病房瞬间陷入沉默之中。
雷则鸣瞬间怔愣,嘴唇无声翕动,半晌才终于讷讷发出声音:“是、是……郑磊。”
郑磊?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曲嫮和罗煦涵内心都是一惊。
即便之前内心早有认定雷则鸣的证词并非百分之百准确,曲嫮也没能未卜先知,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又从他口中听到另外一个全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