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眨了眨眼,“让谁去挑水砍柴?”
李澈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萧时善顿时乐了,笑道:“可是为什么呢?”只要不是让她去挑水砍柴,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一想到李澈要去做这些粗活,反而有那么点看好戏的兴奋。
“是不是那山后的书斋是这座道观的产业,你借了人家的地方,便要为人家做活?”
李澈边走边说道:“那座玉清观是先祖出资所建,到如今已近百年,后头的那间书斋是十多年前建的。父亲常年镇守辽东,怕家里长辈对我太过宠溺,便把我送到了书斋,由道观中的道长看管,在这里一切都要自力更生,砍柴挑水只是寻常。”
萧时善感叹道:“公公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便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都是为了夫君能成为有用之才。”
萧时善这话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不是让自己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便可以深切地体会卫国公的苦心,倘若把她扔到这里,她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不过想到自己被他带到了这山旮旯里来,顿时后悔不已,她就不该瞎好奇,他自己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她干嘛要陪着他来吃苦啊。
萧时善已经可以想象一间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了,怕是还不如春妮家的房子呢,她有好日子不过,却跟他来这里受罪,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到达书斋后,萧时善顿时松了口气,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了,等李澈打开院门,她再次惊讶了,犹如世外桃源的景象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木质房屋建造得十分古朴,虽不精致华丽,但别具匠心,水车里流淌着清澈的流水,水声悦耳动听,从门口到屋门口有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一路走到屋内,里头更是纤尘不染,处处整洁。
后面像是还有空间,萧时善绕到后头瞧了一眼,视野顿时开阔一新,前面的小院似乎只是个门户,内里另有乾坤。
萧时善看着眼前的青山秀水,浮云悠悠,一时说不出话来,等到李澈放下东西走过来,她才缓缓地道:“公公真的是让你来这里吃苦受罪的?”
这个苦,她也可以吃啊,萧时善嫉妒得不行,还说什么怕长辈太过宠溺,这就是赤·裸裸的溺爱!
“以前确实是茅屋三两间,不过后来修整了一番。”
哪里还看得出茅屋三两间,都得修整十番了吧,萧时善下巴微仰,“那你就是阳奉阴违。”说好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呢,亏她还想着他小时候被扔到山上可怜兮兮地挑水砍柴,现在看来他可怜个屁啊。
李澈倾身看向她,“你在愤愤不平什么?”
“我有什么好不平的。”萧时善撇开头。
李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第五十八章
这一路上又是坐马车又是爬山的, 抵达小湖山上的书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萧时善早上只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到这会儿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要是在府里就可以让丫头去大厨房拿饭菜,顶多一刻钟左右就能吃上饭,但在这里可没人伺候,她突然意识到李澈说一切要自力更生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还得自己做饭吧。
萧时善庆幸出门前微云给她包了几块点心,塞到了包袱里, 她从包袱里拿出那个油纸包, 捏了块玫瑰糖饼吃,见李澈在看她,她把油纸包往他身前递了递。
李澈也没跟她客气,拿了块松玉糕,“会做饭吗?”
萧时善警惕地看着他, 她都把点心分给他了,他要是还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一定要把点心夺回来。
好在李澈也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对她抱多大希望,吃完那块松玉糕就做饭去了。
萧时善歪着头瞧了瞧, 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栤栤的劈柴声, 她抬步走了过去。
李澈动作利落地劈好一小堆柴火,而后拿了些柴火进了厨房,用火折子点燃干草, 不多时就把灶膛点着了, 他侧头看了眼跟进来的萧时善,“喝粥行不行?”
萧时善正在打量这间厨房, 听到他问话,立马回头说道:“我都行的。”干等着吃的人,自然没那么多要求,事实上看着他烧火做饭已经够让她大吃一惊了。
她又拿起一块荷花酥,一边小口地咬着吃,一边在厨房转悠,不知道是他不常使用还是打扫得仔细,这里可够干净的,到处整整齐齐,不见半点油烟。
睃巡了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一个水槽,水槽上方有个延伸出来的竹管,她伸手拉了一下,立马有清水流了出来,萧时善新奇地瞧了几眼,屋里屋外地转了转,发现是通过外面的水车引进来的水,如此果真是要方便许多,心想将来她若是有了小厨房也要让她们这样做,既方便又干净。
看了一圈视线又转回到李澈身上,热气蒸腾,居然是十分赏心悦目,萧时善坐在竹椅上,原本是看着他的背,渐渐地落在了他的腰上,然后又抬头去看他的头发。
“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洗两只碗。”李澈头也不回地道。
萧时善应了一声,找出了两副碗筷到水槽边清洗,仔细地冲洗干净后,还摆得整整齐齐的。
玉清观的酱菜是一绝,白粥搭配着酱菜也吃得有滋有味的,萧时善把一碗粥喝完,坐在廊下悠闲地嚼着香茶饼子,山间清爽,不用摆冰也是清清凉凉的。
往常时候她总要午休一会儿,这会儿便有点困倦了。
李澈碰了碰她的脸颊,“去屋里睡。”
萧时善跟着他起身,走到了最东边那头的卧房里,床榻衣柜高几花瓶俱是线条简洁的造型,没有繁杂的纹饰做点缀,架子床上挂着白色轻纱帐子,南窗半开,清风吹拂,将那轻纱帐子吹得飘飘摇摇。
跟萧时善在凝光院布置的卧房大为不同,两处对比起来,凝光院那处卧房便叫人眼花缭乱了,但这也不能说谁高谁低,所处的地方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在凝光院里就得要精致舒坦,而在清幽之所自然不能堆砌俗物。
萧时善在卧室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伸了伸腰肢,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睁眼瞧了瞧,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人。
她穿上外衫和鞋子,推开卧室旁边的一扇门,来到了一间净房,里面的空间不小,比那间卧室还要大,宽敞明亮的环境让她很是满意,日日用得到的地方确实马虎不得,男人爱干净无疑是个极好的优点。
从净房出来,萧时善从廊下漫步而行,随意地推开一间屋子,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便愣在了原地,屋里全是书,仿佛来到一家书坊,但普通的书坊可没有这么多藏书,从外头看不出来,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书架比一般的书架要高,伸高了手都够不到上层。
她从手边的书架上拿了几本书籍看了看,微微一怔,动作不由得放轻了许多,其他的书籍她或许没听过,但手里这本西窗杂记她是知道的,这是外头淘换不到的珍本,外面的书坊根本没有买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醒了。”李澈走了过来。
萧时善合起书本,把书塞了回去,扭头瞧了他一眼,“这里的书真多,夫君都看过吗?”
李澈停在她身边,提醒道:“位置摆错了。”
萧时善是随手拿起来瞧的,哪里记得什么顺序,而且这么多书他也未必记得摆放顺序,她便把手里的书整理了一下放回了书架,转头去瞧他,仿佛在说这下可以了吧。
李澈从书架里拿出那几本书,排好次序,放回了本来的位置,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当我在唬你?”
萧时善问道:“这里这么多书,夫君都能记得住?”
“熟悉之后自然就记住了。”
书房的最西面空着一块位置,靠墙的一侧设有书案圈椅,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萧时善想起他提过的方氏墨谱,便跟在了他的身后,见李澈从书架上拿书,她就在后头伸手接着,给他当了会儿丫头,这才轻声道:“之前听夫君说这里有方氏墨谱,能否让我一观?”
话音落下,他就往她手上搭了本书,萧时善一瞧可不就是她要的方氏墨谱么,她抱着一摞书本,高兴地弯了弯唇,走到西头的书案前,把书搁到了上头,迫不及待地翻开墨谱,上面绘制的墨型图样着实让人大开眼界,一小块墨锭竟也是大有学问。
她捞过一个竹凳坐下,只觉得大有可为,既然有墨谱的存在,那就说明人们在墨锭的款式图样上是有需求的,有需求就有市场,真要做得好了,不说能赚多少银子,至少她那家纸墨铺子是可以盈利的。
萧时善拿着笔兴致勃勃地绘制墨图,在有利可图的事情上总能让她干劲十足,翻完手头这本方氏墨谱,发现下头那本书也是一本墨谱,再往下翻翻,不仅有墨谱还有制墨造纸的这类书,她愣了一下,这一摞子书籍都是李澈随手递给她的,还以为是他要看,原来是给她找的。
只有一本书的时候或许会迫切地翻看,书多到看不完了自然就不急了,萧时善抬头看了看,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不由得挠了挠脸颊,她果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把书案上的纸墨收拾了一下,萧时善走出书房,在廊下找到了李澈,他正在削着一把长长的木叉,她走过去出声问道:“夫君是在做什么?”
李澈拿着匕首一下下地削着手里的木叉,淡声道:“都看完了?”
闻言,萧时善有些讪讪,那么一大摞书她就是不眠不休地看个三天三夜也是看不完的,“还没。”
“没看完你舍得出来?”
“总要歇一歇的。”
李澈扯了扯唇,拎起那把削尖的木叉,抬步下了台阶。
萧时善这会儿看出他削的那把木叉有什么用了,那应该是叉鱼用的鱼叉,她惊讶地道:“夫君还会叉鱼啊?”
常嬷嬷是南方人,以前经常跟她讲每到夏日就会有许多人下河捞鱼,那河里的鱼扑腾扑腾的,随便一捞就能捞上肥美的大鱼,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也会拿着鱼叉下河叉鱼,一叉一个准。
李澈提起袍子塞到腰间,“叉不到鱼今晚还喝白粥。”
萧时善提着裙子,兴致盎然地问道:“要是叉到鱼了做什么呢,能做烤鱼吗?”常嬷嬷说把鲜嫩肥美的鱼用树枝串起来,往火上一烤就香得不得了。
李澈挽起衣袖,慢悠悠地道:“叉到了就吃鱼片粥。”
“……哦。”萧时善盯着他的背,她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又是粥又是粥,谁要喝粥啊。
她气不过地把手里揪下来的草叶扔到他身上,在他转头来看时,萧时善立马看向了别处,等听到哗啦的水声响起,她才回过头来。
湖面清澈见底,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浮动的流云,远处山峦起伏,近处碧水映绿,微风轻轻吹过就漾开层层涟漪,将水面的景象吹散又聚合。
李澈手持鱼叉,眉目沉静,正在睃巡着猎物,萧时善在岸边不自觉地敛声屏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见他迅速出手,鱼叉插入水中,再次提起来时,已经叉到了一条大鱼。
“把鱼篓拿来。”
萧时善惊喜万分,原来真的能叉到鱼,听到他要鱼篓,赶忙拿起鱼篓给他送了过去。
李澈走回岸边,取下鱼叉上的鱼,放进了鱼篓里。
不多时,他又叉到了一条鱼。
萧时善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艳羡地看了看他手里的鱼叉。
“下来。”李澈朝她伸了伸手。
萧时善迟疑了一下,弯腰褪下鞋袜,一手抓着裙子,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脚尖试探性地往水里探了探,缓缓地落下了脚去,湖水漫过脚踝,脚底又湿又滑,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不由得抱住他的胳膊,李澈低头看了一眼,把她的裙子捞起来往她腰间塞去,萧时善哎哎叫着,眼看着两双修长雪白的腿露了出来,她羞涩地往下拉,“你干嘛。”
“裙子贴裹住腿脚,非要绊倒不可。”李澈又给她往上提了提,抬了一下眼,“你遮什么,我哪里没见过。”
萧时善脸颊倏地一下泛起红晕,白天晚上能是一回事么,而且现在这么亮,她低头看了眼白花花的两条腿,只觉得一阵脸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外头如此裸露过。
李澈还嫌不够似的给她撸起了袖子,萧时善已经懒得挣扎了,但也得承认被他这样拾掇了一番,行动确实轻便自如了许多,她慢慢地松开他的胳膊,伸脚踢了踢水,清凉的湖水滑过肌肤,泛起一阵清凉痒意。
湖水清澈透明,一条鱼明晃晃地从眼前游过,萧时善赶忙去拉他,“夫君,有鱼!”
李澈直接给鱼叉给了她,萧时善紧张又兴奋地接过鱼叉,瞅准目标后,一下叉了过去,可惜那条鱼尾巴一摆,倏地一下游开了。
心里略有遗憾,萧时善眼睛瞄着水面,继续寻找下一条鱼,眼瞅着一条鱼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她攥了攥鱼叉。
李澈抓住她的手,略微调了下方向,然后握着她的手,一下叉了下去,往上一捞,登时叉起一条扑腾着尾巴的鱼。
他带了她两次,萧时善又自己试着叉,终于叉到了鱼,她欢喜地举起鱼叉给他看,仿佛她叉到的是条金鲤鱼,他前头叉到的那好几条鱼加起来都不如她这条来的金贵。
“我听说有些穷苦人家会拿两条鱼当聘礼,这也太寒酸了些,肯定没有哪家姑娘会嫁过去。”在萧时善看来随随便便就能叉到两条鱼,用这个当聘礼也太不把人家姑娘当回事了,她当初听说这事时,都不太相信,还当是常嬷嬷跟她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