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蝶眠——野蓝树【完结】
时间:2024-03-12 17:22:56

  “行啊,娜姐,和那个人抢人,怕不是妄想谋权篡位了?”
  “就知道调侃我,我可惹不起,提起他的名讳我都心颤。”
  “上次在南法参加拍卖会,有人特意询问我。为什么景煾予的词条,根据相关法律不能显示?”
  “我说你搜错了,我们的老板是仲镜黎女士,她的后辈自然姓仲,还是全美十大华人杰出青年呢。”
  “......”
  “他弟弟,可能过段时间,也要回国了吧。”
  面试结束。
  他们没时间开机的手机里。
  果然静静躺着一封景煾予发过来的未读邮件。
  他言辞寡淡。
  于下属而言,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胁迫感。
  至于怎么回复。
  就是这些才高气傲的设计部主管们,感到如履薄冰的事情了。
  -
  面试直到云蒸霞蔚的傍晚,才结束。
  从君恩出来的姜蝶珍。
  正准备把好消息,告诉用雪山头像的那个人。
  说不清是思念还是牵挂,她第一次有了别样的心绪。
  在君恩楼下展览的婚纱橱窗前,她安静地端立着,轮廓纤薄又美。
  光晕都恋恋止步,追着她,倾落下来。
  恋人走入婚姻,最幸福的场景,近在咫尺,只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
  可是她却等来了一场期待的落空。
  原来那个人,并没有通过她的微信。
  有那么一瞬间。
  她感觉到了一种让她心悸的寒冷,宛如昨夜的雪,融化在她的心尖。
  仿佛,他今早的温柔,是一团虚空。
  就这样永远没有联系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伤感。
  发小封希礼的电话就轰炸了进来。
  “宁宁,之前你救下的那只纯白拿破仑,我就说有问题!”
  封希礼:“你还在面试吗,别急着走,我已经马上要到楼下了,那里不能停车。你站着别动,我接你。”
  “嗯,我在呢,你讲。”姜蝶珍捏着电话,走了出来。
  “它得了猫瘟,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没办法把它和我家的豹猫养在一起,现在还在宠物医院保温舱里。哦对了,我顺道去了趟怡升园,打算去哪里找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开着跑车的男生漫不经心地叼着烟,稳稳地停在了姜蝶珍眼前。
  他挂断电话,眼皮半垂,咬着烟弯出一抹笑:“黄微苑不是跟你合租吗,她的家具都被经纪人搬出来腾空了,货拉拉就停在楼下。现在盛纨为了追你,打算和你住一起呢!”
  “别不相信,盛纨那丫,真孙子哎。”
  姜蝶珍难以置信地咬住下唇。
  她眼皮轻颤,想张口,却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回家看一看。”
  姜蝶珍没有了选择的余裕。
  “你啊,要不跟我在一起?反正周漾这两年也不会回国了,我来照顾你。”
  封希礼停了车,抬眸凝望她:“你看猫猫还在医院,也无家可归了。姜教授不支持你做染织,你妈妈又猫毛过敏。”
  “你搬到我家,和我同居吧。”
  他见姜蝶珍没有反应。
  于是从车上下来,俯身逼近她。
  桀骜的年轻男人,站在君恩大厦楼下。
  暮色的冬风,凶猛地灌进他单薄的夹克。
  他握住姜蝶珍的手腕,宛如用网捕获一只肖想很久的长尾蝴蝶。
  封希礼几乎要和她鼻尖相抵。
  直到确定她的瞳孔里,没有别的事物:“我从帮你养猫,就暗示过你,我不想做你的发小。”
  他几乎奇招用尽。
  蝴蝶宁愿在银装素裹里和雪漫舞,也不愿意走近他营造的春天。
  “虽然猫猫养在你家,但我一直有给钱的。”
  姜蝶珍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种话。
  她从来没有细想过和他的这段感情。
  她一直把他当成朋友。
  所以朋友,会乘人之危,用迫近的感情威胁她,才施予帮助吗。
  “猫不重要,你懂吗?”
  封希礼不顾这是公司楼下。
  他已经没心思再静候柳暗花明。
  他听到盛纨为了追求姜蝶珍,搬进了合租的公寓,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一秒了。
  “宁宁,别再折磨我了。”
  封希礼一步步逼近,拉拽着她细瘦的手腕:“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此时华灯初上。
  正值车水马龙,灯火幢幢的北京晚高峰。
  “咔嚓——”
  一阵刹车声,打破了两人纠缠的局面。
  雪地车辙无处无。
  就像朱庭珍词里的鸿泥雪爪,乱的是谁的心呢。
  姜蝶珍还没反应过来。
  一辆巍巍淡然,静默奢沉的名贵轿车,停在眼前。
  穿黑西装,戴着名贵腕表的男人,眉目疏冷地摁下车窗。
  他漆黑的眼扫过他们,路灯的光在高鼻梁下投下一弧阴影。
  那个人。
  ——她等待了很久。
  等他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却只得到了一场期待的落空。
  坐在车里的人。
  是景煾予,他还是那么矜贵冷冽。
  他嗓音低沉,浸了烟的哑:“姜小姐,我送你一程吧。”
  “你是谁?”
  封希礼有些横,他不经意地阻隔了男人盯着姜蝶珍的视线。
  他有些局促地佝偻了一下脖子:“宁宁,这人怎么会认识你。”
  景煾予薄唇微挑,就这样懒怠地等待姜蝶珍。
  他根本没施舍给眼前吊儿郎当的桀骜男生,任何眼神。
  姜蝶珍仿佛能嗅到他车里,那种木质淡香和雪茄烟。
  令她宁静又迷恋的气息。
  她想起今天早上。
  在他车里听过,窦唯的《荡空山》。
  属于他的散漫又危险男人的性感。
  她第一次,拥有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肆无忌惮的潮汐,汹涌冲刷后。
  再也无法恢复平静的沙滩。
  好像接近他,了解他的神秘。
  真的很想。
  上位者的魄力,宛如冰山阻隔狂暴寒潮,并已经把一切喧嚣盖了过去。
  “姜小姐,我们已经约好了,会第一个,告诉我成功的喜悦不是吗?”
  景煾予讲话有种不痛不痒地淡然。
  “或者你可以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
第05章 .渡夜巷
  胡同口的那盏灯,在光晕昏黄的傍晚,刺啦亮了起来。
  砌下梨花一堆雪。
  厚重门墙前的石阶,迎来送往,高朋满座。
  松软的雪被踩压久了,成了踏实的薄冰。
  石壁上镌着文物保护单位的字,谢绝参观的字样下站着人。
  景煾予从廊下穿过。
  风雨檐,洗砚池外,枝枝蔓蔓地盛开着寒梅。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
  他的衣领上,蹭到了素淡的梅香。
  光影渐深,东南角的池边。
  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衣着气度不凡。
  他们看见他,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予回来了。”
  “景少。”
  “四哥。”
  “好久不见。”
  他瞥过他们,闲散应着,踏上青苔石板,走回前厅。
  仲时锦在香案点了檀香。
  她甩手把火光灭掉,漫卷的白烟,被风吹向淡月疏星。
  听到脚步声。
  她从阁中探头出来,用手沾了水,洗净。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看我?”
  仲时锦穿着罗纱绉绸的灰底衣裳,图案是挂雪的芭蕉叶,细竹和云纹。
  芭蕉风歇,不雨飕飕,衬得她矜贵沉稳。
  她抬眼看着景煾予,佯怒,但唇角带笑:“怎么连个母亲都不知道叫。”
  今天吃得寡淡,药膳锅底。
  小料和肉拢了一圈。
  是铜锅涮羊肉,正冒出丝缕热气。
  客人从门外搓着手进来,脱下羊毛衣服,挂在衣架上。
  他们在酒桌说场面话习惯了,笑着缓和这两母子的关系。
  “听闻,小予前几天才英国回来,今天就来看您。还让人去车上搬了这么多好酒,怎么还不满意?”
  仲时锦拉着藤椅,笑道;“他这是避着我呢,谁家晚上八九点钟还没吃饭候着他。倒是连累你们,陪我多打了几圈麻将等他。”
  “应该的应该的,当年从陕西那地儿来京,多亏仲老爷子提携。”
  “是啊,现在醉邀雀友,也是闲情雅趣。”
  七八个客人落座。
  仲时锦居于主位,吩咐了人给他们倒上酒浆。
  景煾予并没有心思,参与那些虚礼。
  富贵冷灰。
  万一有半步走错,这些人,绝对再也不会来了。
  他懒得逢迎,也没兴趣享受谁的贴附。
  他临水伫立,廊下抽烟。
  微挽了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骨,崎岖的青筋上隐约透着抓痕。
  ——像是拨雪寻春的时候,被小猫抓伤了手。
  但是他一点隐藏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抓痕的主人,并没有站在他身侧。
  今晚,姜蝶珍没有选择他。
  仲时锦看见儿子并不陪她吃饭,阴翳挂着眉梢。
  她的目光,随着院落中那盏火星明灭。
  她刚调好麻酱,食不知味,有些停箸的意思。
  年轻男人的轮廓,映在晦暗昏沉的垂花门上。
  他闲散站着,影影倬倬,但是孤高清绝的虚影,好看地惊人。
  一旁和景煾予差不多大的大院子弟。
  也是他的朋友,贺嘉辛。
  贺嘉辛抓了抓头发,恭顺地倒酒,低眉说:“伯母,别生气,四哥也是怕您催婚——”
  “我哪有催他?我不过是忧心他姥爷的病,希望有个陪他解闷的。”
  “我知道,您别生气,缘分这事儿,是说不准的。您是不是也听到传言了,说前几天四哥和人过了夜,遣散了所有的人。”
  “略有耳闻。”
  仲时锦在檀香幽幽中,眉目有几分慈悲禅意的柔和。
  但她没有笑意:“去年西厢的檐柱下,来了窝造巢的燕子。连鸟雀都知道,靠着钟鸣鼎食的地方,觅食方便,又何况人呢。”
  “说不定这次是动了真心,你看小予从小就稳,几乎和风月不沾边。”
  一个裹着貂皮披肩的年长女人,笑着说。
  “等他玩腻了,自然知道定心,但他姥爷等不起了。”
  仲时锦话音微转,倒是不避忌小辈。
  “听景宴鸿讲,换届前,要在龙湖那边建开发城市地标,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探口风的吗?”
  景家这厢太平安然,仲家亦如是。
  供客自然从四面八方来,借着仲公桃李满天下的旗号,想得个庇护。
  坐在客座,穿着唐装的男人被点破了心思,也不言明。
  他绕过汉白玉桌椅,笑着自罚了几杯,开口不说项目,只牵姻缘:“之前发你的适龄女生照片看了吗,我今天影印了几张。”
  “这小姑娘啊,在国家大剧院里,表演歌剧《茶花女》,有缘可以让景公子见见。”
  话音刚落。
  景煾予掀开风帘,修长手指掐灭了烟蒂,跨过门槛,从外面进来。
  西装肩领上覆着很薄的一层寒凉,在光线下宛如霜霭。
  他一眼,就瞥见了贺嘉辛手里捏着的照片。
  纤丽的女人,栗色长发微卷。
  她穿着明朝蜀江绸缎,扇面是古风菱形纹路。
  很美,还是某位正厅的女儿,让仲时锦都非常满意。
  但景煾予眼皮微掀,语气轻飘,淡薄道:“不伦不类。”
  一旁的贺嘉辛,眉心一跳,骤然想到,这位美人之前在酒局见过。
  并不是这般素淡寡敛。
  那日,她穿着开叉长裙,一心想往景煾予身上蹭。
  那天这姑娘醉了酒。
  贺嘉辛搭了把手,摸到甜腻的温香软玉。
  那女生急忙挣脱他,探身想去寻,景煾予清隽冷寂的眉眼。
  “别碰我,我要去找他!”
  贺嘉辛偏头,挑着眉,耸肩笑道:“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四哥最不喜欢嗅到女人身上有酒味,你用这招,俗了。”
  茶花女在阿尔芒离开她的时候,都没有哭。
  却因为景煾予没施舍给她眼神。
  在酒局里哭得一塌糊涂。
  景煾予不仅不喜欢女人饮酒。
  更是一句话,能让他们那圈纨绔子弟,做小伏低,把他的话当成圣旨。
  仙风吹下御炉香。
  他随手,就能抛洒给他们几个发小上千万。
  谁不把他当团体的核心,供起来膜拜着?
  那个人在旁。
  他们大声用荤段子讲话也犯怵,连酒色浮气中选妃都难得。
  贺嘉辛心里的涟漪扩大。
  听说昨晚,景煾予和女人过了夜。
  还传言那女人,醉酒后,用情药耍手段的。
  居然有女人这么兵行险着,用这种下作手段勾引景煾予?
  熟识的人,谁敢这么做。
  他们那群大院子弟之间炸了锅。
  还有人从洛杉矶飞回来,专程想看这女人一眼。
  一群男人还在群里调侃。
  不知道景煾予睡了谁,万一那个绝色美人带球跑。
  他们一定得好好庇佑皇太子。
  争取啊,就算死,也能得个“青山有辛埋忠骨”的名讳。
  而冤种贺嘉辛。
  他就是被他们大院死党们,派到伯母仲时锦这里,探口风的。
  贺嘉辛有机密任务在身。
  ——就是探得这位贵公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一群男人,搞得地下党接头似的。
  他们几个在酒吧里,随时等他汇报动向。
  而他托身白刃,杀人红尘。
  白白挨了伯母一番教训,还是不知道他们四哥,到底宠幸了哪位。
  西厢房弹奏的《汉宫秋月》停下了。
  这次饭局也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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