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小心地没有压覆到她的肚子。
他想要珍惜她,遵照她说的每一句话。
哪怕贺嘉辛不知道,她的腹中有他的小孩。
他依然不愿意用破坏的态度,对待她了。
舍不得。
只想对她再好一点。
虽然时间很短暂,依然奢望她记得自己零星的温柔。
他真的有感觉到,自己对她做过很过分的事情。
棠礼不愿意历数这些让她心碎的回忆。
可他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享受她的爱慕,不去想象她的痛楚。
就这样简单地遗忘。
棠礼不太会表达感情,也不会讲出她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长期以来的种种行径,只顾着自己舒服,已经彻底阻断了她抒发自我的可能。
“时光不可能倒流了,我想对你好,想让你的回忆是甜蜜的。”
贺嘉辛知道一切都是奢望。
他觉得他再也不会对第二个人,如此动情了。
他真的不愿意别的男人碰她。
棠礼很温柔地摸着他的黑发。
她能感受到他支离破碎的情绪,只能用体温给予他一点点安慰。
“你不要怕我,再离我近一点。”
贺嘉辛显然很沉迷于棠礼身上让他熟悉的味道。
没有一点香味的气息,就是渗着薄汗的甜味。
这种气息能让他沉静下来,变得安心下来。
她的身体让他太熟悉了。
贺嘉辛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整个人都会柔软不少。
只是身体接触就够了。
不能对她粗暴,不能逼迫她给予更深的安慰。
他淋了雨,装可怜说,“让我抱一会儿。”
她才把他放起来的。
显然,棠礼也感受到了他的依赖。
“好重。”
棠礼耳朵红了,抱怨的声音都在颤抖。
贺嘉辛把脸埋在她胸口,绵软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不想把她让给别人,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我去关一下灯。”
棠礼请求他暂时放开。
可等到他真的放开了。
女人的身影离开他一小会儿。
贺嘉辛已经觉得烦躁了,让他陷入无法缓解寂寞的烦躁。
他扯着她的被子,蒙住脑袋。
男人的头发已经干燥了。
床单上,她的气息很淡,更多的是鸭绒被的气息。
他埋头嗅着,像一条寻觅主人的饿犬。
等到棠礼关完灯回来,她抱着细瘦的臂,有些拘谨地走到床对面。
床品微微下陷。
等她稍微躺下。
贺嘉辛立刻迎上去,从背后圈紧她。
男人微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肋骨。
棠礼有些舒服地小小叹息了一声。
毕竟出去走了一圈,脱离他怀抱的身体,已经变得稍微冰凉了。
“怎么才离开我两三天,我就感觉你瘦了。”
棠礼小声否认道:“没有,胖了一点才对。”
他嘴角扬着:“你一个人,哪有我在你旁边的时候,把你养得好。”
男人刚说完,感觉棠礼蜷缩了一下。
“才不好。”
“你把我养不好。”
她明明在笑,却失落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棠礼转过脸来,没有背对着贺嘉辛了。
她被他圈在胸膛前,声音很轻地说出答案。
“虽然你把我养得不好,但我看见你就会觉得甜蜜。责任也好,承担也好,什么都不愿意去苛责你,只想你快乐。”
两人身体严不透风地紧密贴合着。
男人用舌头撩拨着她口腔的黏膜。
唾液从唇角低落下来,银丝本来纤细一条,又在唇齿交缠中,逐渐加深,就像分别是才彰显出来的爱意。
她真的好喜欢他。
但她不愿意再说出更多的话,挽留这段没有着落的感情了。
“你进来之前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来了。”
棠礼大口呼吸着,忍住哭泣的声音。
贺嘉辛抚摸着她的脸颊,感觉怀里人的眼泪把他的指尖浸湿了。
她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贺嘉辛忍住心脏撕裂一样,遽烈的疼痛。
良久,男人稍微平复下来以后。
他告诉她:“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说......姜蝶珍没有告诉我你的地址,是我自己看到的......你不要和她产生嫌隙。”
“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霸占你所有的时间陪伴我,让你没有朋友,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对我的好。”
棠礼从他怀里仰起脸看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贺嘉辛叹息地抱紧了她:“不想你再失去唯一一个朋友。”
他不想让她回到孤伶的生活。
也不愿意她像勖玫一样,活在别人的谣言里。
可他怎么下决心对她好,都不够,都只会让她在爱的痛苦里遥遥无期地煎熬着。
贺嘉辛用力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浸润在她的头发上。
隐没其中。
但能对她表达出来他的心意,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了。
“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吻着她的额头。
“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吃饱饭,保持充足的睡眠,不要一接下工作就忘了休息。”
“好......我答应你。”她小小吸了一口气。
棠礼没有说出她的眷念,只是认真地把他的话记牢在心底。
“但是你下次如果再到这里来撒娇,我会毫不留情地走掉,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这个他栖息的红叶公馆,再也找不到了。
偌大的北京城,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男人不禁感觉有点惶然。
贺嘉辛承诺道:“嗯。我知道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很快。
困意再次袭来。
她在他的臂弯里,终于缓慢地阖上了眼皮。
贺嘉辛知道她睡着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气声告诉她。
“棠礼,我只爱你,无论以后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要记住,我只爱你。”
睡梦中,她感觉他起身了。
似乎在房间里干着什么,像是写字。
棠礼想要看清楚,但是实在睁不开眼睛。
她是被楼下的轻微的关门声惊醒的。
他很担忧会吵醒她,所以动作很轻很浅。
只是在棠礼眼里。
空气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原来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走了。
贺嘉辛走了。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之后应该不会再纠缠了。
棠礼没有后悔此刻的选择。
如果继续待在贺嘉辛身边。
她肚子里这个小孩,没办法生下来的。
棠礼的眼泪,浸在那个人躺过的枕头上。
“呜......”她闷闷地咬着枕头哭起来。
十年了,他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割舍掉真的很痛。
可是,她不想再这样,毫无改变地生活下去了。
已经是第三个孩子了。
她不能把人生过得很糟糕。
就像宁宁说的一样,没有正确答案。
——可是已经践行过。
没有身份地陪在他身边,无论如何也只是错误答案的话。
就应该吸取教训,往前走了。
她很想讨厌他。
可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喜欢他的心,从身体里剥离出去。
窗外还在细密地下着雨。
明明应该下雪的。
是温度回升了吗。
贺嘉辛会被再次被雨水淋湿吗。
他会不会再湿漉漉地,去别的女人那里。
——让另一个人对他心软又垂怜。
他这种长相和家世,应该很容易找到女人,容留他过夜吧。
不行,不能再去想和他有关的事情了。
他很快就会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
而她会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成为不被爱的旧人。
他妻子怀孕的时候。
会被他像易碎的瓷器一样细致对待,耐心呵护。
最后,她成为他对小孩介绍时的陌生阿姨。
可是,谁又能弥补她的十年呢。
几乎是半生。
真的好痛。
她没有爸妈,是奶奶养大的。
贺嘉辛第一次陪她回苏州。
男人告诉那时候还没有去世的奶奶,承诺说会照顾她。
这么多年。
他已经是她的唯一亲人了。
棠礼把男人昨天换下来的湿润衣服整理好。
上面有一点烟和酒辛辣的味道。
还有他身体上蒸腾的,让她舒心的细汗。
这件衣服是她洗好以后放在家里的。
因为不能被他母亲发现。
在两人同居的公寓里没有佣人,什么都是棠礼亲力亲为。
上面残留一点点月落三重桂的留香珠味道。
就是所有关于贺嘉辛的记忆了。
棠礼抱住他的衣服,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
眼泪浸湿了衣料。
难过这种情绪从脊椎攀升起来。
逐渐变得没办法缓解。
“......贺嘉辛......”
“......我没有贺嘉辛了。”
明明已经换了一个环境。
明明留下的只有他的一件衣服。
她却后知后觉难过得厉害。
是一种难以说清的隐痛。
就像一部分生命被剔除了一样。
她哭得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一会儿。
在间断的梦境和零散的回忆里。
苦涩里透着甜蜜。
她想起了那年梨花下的初遇,心脏又闷闷地坠疼。
在情绪最闷最低谷的时候。
棠礼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孩,微微动了一下。
这个曾经被她想过打掉的孩子。
在腹中动起来,都很轻很轻。
就像在呵护着妈妈。
就像在和她说:“还有我陪着你呀。”
和之前流掉的一样,都是小天使。
不能再消极下去了。
要打起精神来,积极一点生活下去。
她要把心情和身体,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迎接它的出生。
棠礼刚起身。
“啪嗒。”
她有些不解,带着微微的疑惑,蹲下身体。
男人留下来的冲锋衣,掉出来了一张卡片。
下面是一张他用烟盒的锡箔纸,写得一段话。
【给你的,我的所有存款。工资不是应该上交老婆吗,我就给你。】
【密码是你的生日。】
可以再等等我吗,划掉,不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划掉。
【要记得想我,不要把我忘了。】
虽然他本人在英国长大,没培养出绅士品格,反而恣肆散漫,但贺嘉辛的字却有一种锦衣玉食的规整。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是笔锋流利的瘦金。
泪水从眼眶溢出,跌落在卡面上。
棠礼抱怨的声音破碎不堪,又带着一点点的甜蜜。
“你让我怎么舍得忘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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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完元宵。
姜蝶珍就接到了一则工作邮件。
苏娜让设计部的大家,筹备前往巴黎、米兰、纽约参加时装周。
这次的主要参加的秀场是巴黎。
其余两地都是学习和看秀。
她的黑天鹅礼服裙,因为符合君恩的配色,意外地被苏娜青睐了。
孟组长特意为她调整了不少细节,用放射状线条,体现出女性曲线。
她指导姜蝶珍采用近疏远密的悬垂感强的细密薄褶,更有光感优越,薄透轻盈的感觉。
苏娜更是添补了第三次。
最后选定了东方的香云纱,作为关键的布料。
女人还告诉姜蝶珍,标新立异是设计的要领。
但是再别出心裁的要素堆叠,都要为人的形体服务。
而晚礼服裙,应该扩大女性曲线的幅度美,增添塑造形体的部分。
而破坏结构头重脚轻的堆砌,都需要被彻底摒弃。
让元素尽量自然,合理。
这套裙子被苏娜个人以新人设计师的名义,带去伦敦时装周之前。
在君恩参与了一次公开选投。
第一次作品就进入终场评选。
到了致谢词环节,姜蝶珍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知道仲时锦在台下看她。
她皮肤很薄,被害羞的热气蒸腾得微微发红,脸颊红扑扑地透着柔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