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男人个子很高,只有和她一起浸没在浴池里,才能彻底放松:“小乖不能被单一的创作禁锢。我陪你出去走走,认识行业顶尖的设计师,多了解他们的理念。”
姜蝶珍小声应允道:“好呀,我也想去看看大师们的设计构思。”
“你愿意去就行。”景煾予把下颚埋进她的颈窝。
他短发极黑,抵在她吻痕上,带来酥痒的刺痛。
男人冷白额角,沾着汗,贴着她的脊背。
景煾予松垮地长舒一口气:“我想向整个东京的君恩总部宣称,我只属于你。”
姜蝶珍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她嘴角梨涡浅浅的,笑道:“我好幸福,一直被确定地爱着。”
景煾予揉了下她的头发。
男人继续说:“还有一件事。”
“贺嘉辛,要和齐汐微订婚了,就在下个月末。我想要你陪我出席。”
“订婚?”姜蝶珍听完,浑身一颤。
她终于知道。
为什么棠礼要那么迫切地离开贺嘉辛了。
如果棠礼知道。
她唯一依赖的人,肚子里小孩的爸爸。
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这段时间,他找我借钱,盘下了涩谷的一家超级百货大楼,他还挺有头脑,加上其他的投资,两个月就把本金还我了。”
景煾予的神情有些沉晦:“如果你能联系上棠礼的话。”
他唇边的笑弧度,收了起来:“贺嘉辛被困在品川区两个月,贺家想逼他就范。但是吧......这小子很想和她见上一面。”
姜蝶咬住下唇,似乎在思考。
在浴室的白雾里。
“会为难吗。”
景煾予的声音像水洗过的玉石。
“如果棠礼拒绝,他也不会勉强。”
“小乖,你别有压力,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应当把选择权赋予他们。”
-
姜蝶珍还没有来得及为难。
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棠礼亲自来了工作室一趟。
这次,不管把之后的事,重新做了打算。
——还让姜蝶珍,更深切地察觉到了景煾予的爱。
景煾予的爱,怎么可能会拿不出手啊。
再没有一种感情比他的关心,更润物细无声。
事情还要从景煾予收到了贺嘉辛的订婚邀约函,开始讲起。
四月末,白昼逐渐变长,天幕湛蓝,草木葳蕤。
姜蝶珍在薰然的热气中,在工作室的摇椅上昏昏欲睡。
迷糊中。
她感觉小猫咩咩在她脚畔,用柔软的猫毛蹭她的脚踝。
她做梦都是甜的,并不想睁开眼。
过了很久,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姜蝶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
“小苑,棠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黄微苑笑道:“我六月底才进组,这几天赋闲在家看剧本,来看看你。”
棠礼手上拿着芒果西米露。
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小半。
姜蝶珍不敢想,这个怀孕五个多月的人,在烈日下等了她多久。
她愧疚起身,把两个人迎进来,安置在软垫上。
“棠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黄微苑:“淇姐这几天都没怎么更新视频。一直在忙品牌起步和专利注册,我猜你也在工作,所以没有打扰你们。”
她接着说:“昨天,我陪小棠姐去买了一些防溢乳垫。这段时间她身体很好,我想着陪她来看看你,让你也安心一些。”
姜蝶珍点头。
筹划着去叫个下午茶,吃点甜品,放松一下。
黄微苑:“我和小棠姐还没吃饭呢。”
棠礼点头:“宁宁,这段时间,你不会又靠着吃泡面,草率应付一下吧。”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我还真的没有吃泡面。”
她介绍道:“你们来的路上,看到附近的几家私房菜馆了吗。一家比一家好吃。我中午吃完,还打包了一些奶油焗黑虎虾回来。”
二月到四月底。
工作室外面,陆续开了几家四合院私房菜馆。
这里是四合院,私人住宅居多。
这几家馆子,藏在弯绕的僻静胡同里。
青松掩映,平时很少有人来。
从法餐到越南菜,种类齐全。
这四五家私房菜馆,姜蝶珍倒是经常光顾。
姜蝶珍一个人的时候,不擅长照顾自己。
这个院落很大。
打扫卫生的冯姨和护院林叔,从不会打扰她丝毫。
之前景煾予也提过,安排几位厨师,照顾她饮食。
这个做法,被姜蝶珍拒绝了。
女生谦恭道:“我就一个胃,哪里需要这么金贵地伺候呀。”
男人把她搂在怀中,一寸寸摸索她细细的腰,沉声道:“他们只是照顾你按时吃饭,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
姜蝶珍轻声解释:“我喜欢一个人安静作业,缝纫,染色。在静下来的时间,享受创作。”
景煾予也没再勉强她。
他把下颌抵在姜蝶珍的头顶,淡道:“我知道了。”
在姜蝶珍忙着缝纫,交稿的不经意间。
胡同里的私房菜馆,一家接着一家地开起来。
最早她是被招牌的杏仁豆腐吸引的。
后来她迈入院落里。
在青绿的植株和安静的环境中。
一个人吃了辣螺肉,紫苏牛蛙,牛尾汤,芦笋奶酪生蚝春卷。
每一家都特别安静。
甚至每一天的食谱都不一样。
而且价格很低,分量和味道,堪称星级水平。
就像今天中午。
她喝了松茸汤,吃了蟹粉豆腐,剁椒鱼头,还打包了梅子酒布丁。
一共花费还不到五十。
她和景煾予讲过。
哪怕工作室没有请来厨师。
附近的私房菜小馆,就像开在大学校园外一样,又多又便宜。
景煾予笑了一下,分析道:“一定是附近路段好,适合开餐馆吧。”
这种曲径通幽的地方,来参观的游客都很少。
也没有探店的北京人来访。
几套院落黛青色的砖瓦,有一种宁静避世的感觉。
姜蝶珍还发朋友圈宣传了几次。
她也不知道,菜品价格这么低,人这么少的私房菜。
——是怎么请来味道这么好的大厨的。
“而且,每天不同时段的菜品不一样。”
姜蝶珍向她们推荐道:“好像每道菜,就特供几个小时。”
“我最早觉得奇怪,后来也接受了,毕竟主厨技艺高超,应该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脾气。”
棠礼和黄微苑一听,也打算去试试门口这家淮扬菜。
“既然门口有这么便宜的店,今天就在这里解决晚饭吧。”
姜蝶珍点头:“是呀,我最近口味也养刁了,真怕这次去东京,会不习惯。”
姜蝶珍引路。
三人穿过流觞曲水。
庭院的小湖泊中,蜻蜓在露出尖角的荷叶上起飞,漾起一圈圈涟漪,院落静谧安稳。
落座后,姜蝶珍娴熟地翻开菜单。
细白的手指,在金线册的菜单上掠过。
她点了秧草春笋河豚汤,鲜沙盐鸭掌,鸡汤甜酒煨翘壳,藜麦青柠猪排。
她的举止有一种被矜贵养出来的舒适和大方。
景煾予把她照顾得很好。
黄微苑看她轻描淡写,有一点哑然。
她见穿着唐装的服务生走后,小声询问:“宁宁,这种私房菜,预定都很稀罕,怎么你收放自如呀。”
姜蝶珍笑道:“来这里吃了这么多次。这四五家菜馆,我都快和她们处成朋友了,怎么会局促呢。”
黄微苑了然地点点头,嘴角弯弯的。
“好呀,那我就安心接受美食家的安排了。”
菜一一呈上来。
棠礼迟迟没有动筷子。
她有些欲言又止:“宁宁,你是不是得到消息,贺嘉辛要订婚了。”
姜蝶珍品了一口手里的茗茶:“棠姐姐,你先讲。”
棠礼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垂下眼睫,说:“这几天我总是梦见他,梦到他吃不好,梦见他精神状态很差。我一直不住自己,去想念他。”
姜蝶珍没说话。
黄微苑开口了:“宁宁,小棠姐知道他要订婚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
“他是她肚子里,小孩的父亲,我们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黄微苑情真意切地说:“她想和他郑重道一个别。”
棠礼有些食不知味:“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我和他纠缠十年了,一起走过半生,他要结婚了,我真的没办法轻易割舍。”
棠礼的眼泪,透过白雾弥漫的苇笋汤。
一滴一滴地融入衣领里。
她说:
“我想,他和齐小姐相处的时间很少,可能感情还没那么深。”
“我很害怕伤害到齐小姐,所以一直忍耐着。”
“我真的....真的很痛....”
“今天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很坚强的,我不想再为难宁宁,你已经帮助了我够多了。你们很独立......我不想被你们讨厌。”
“可是,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棠礼抿住颤抖的嘴唇:“今天吃的淮扬菜,贺嘉辛经常陪我去安定门那家淮扬府吃。”
“我就会想到.....以后我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去吃了。”
棠礼捂住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很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就全是错的。”
“你没有错。”姜蝶珍一字一顿地说。
“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赞许地看着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她起身,坐到棠礼身边。
姜蝶珍恳切地说:“三天前,我刚得知贺嘉辛要订婚了。这个既定事实,他没办法做主。我心里也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煾予和我说,贺嘉辛,他很想你,他不想联姻,走他爸爸的路。”
“他在涩谷那边,接手了幢百货大楼,盈利特别好。”
“他还在和家里抗争。”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他见上一面。”
姜蝶珍笑了笑,转头看向给棠礼盛芦笋汤的黄微苑。
“棠姐姐,你放心,我和小苑都会帮你的。”
“你看,你来找我这件事,仲伯母没有阻拦,她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可是。”棠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没有打算和他私奔,或者破坏他的订婚礼,我只想顺其自然地见他一面。”
她这几天稍微消瘦了一些,肚子看起来只比四月怀胎的时候。
明显了一点点,并不突出。
棠礼:“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只是暂时缓解思念之苦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好好保护我的小孩,所以我不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姜蝶珍点头:“我很能理解。”
姜蝶珍的掌心很软,安抚性地搭在棠礼细瘦的手指上:“你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妨碍你做选择。我,小苑,仲伯母,贺嘉辛,或者是这个孩子。”
“只要你认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种情况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
姜蝶珍凝视棠礼红肿的眼睛,“但是以后,要坚强一点。因为能让自己幸福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棠礼静默了一会儿,点头:“我明白的。”
“谢谢你,宁宁。”
黄微苑长舒一口气,笑了:“其实,嗯....这就是今天我要陪小棠姐来找你的原因.....宝宝,我知道你也会困惑,迷茫,懦弱。但是很多时候,你都是我们的主心骨。”
“你真的很勇敢。来的路上,我不知道怎么安抚小棠姐,心里一直在想,到工作室就好了,看着四合院的院门,我的心情都会稍微安定。”
“就像之前,只要看见你,虽然孱弱紧张,但秉着一腔孤勇来救我,绞尽脑汁和那群公子哥儿纠缠。”
“我就会觉得,宁宁,仿佛什么也不怕。只要她是我的朋友,我就会有勇气,和不公正的待遇抗衡。”
姜蝶珍被她夸得有点害羞,倒也没有回到座位了。
她把雕花木椅搬到她们中间,和她喜欢的女孩子们贴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