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白长老从腰后拿出双手,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把握了很久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何物?”沈纵颐顺着她的动作垂眸,魔修双手向上捧着把金不金,铜不铜的物件。
形状似把袖珍的弯刃镰刀,小刀柄处留着孔,孔中穿着一串赤红玉珠。
白水含情美目含羞带怯,罕见地有几分少女青涩的神态:“小仙君,你这一走,我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你。这是我的贴身之物,听说是魔神在世时就有的东西,可供把玩,我想将其赠与你。”
沈纵颐佯作惊愕貌:“竟是如此珍贵之物吗?”
“嗯。”白长老纤指勾起一缕胸前的红发,听见小仙君的惊讶之声,心中止不住地尖叫好可爱,但她努力维持美艳,面色娇羞道:“老白长老留给我的……哦小仙君你还不知道,老白长老就是我母亲,她活得几千年,死的时候就把这个留给了我。”
这次沈纵颐是真的惊讶起来:“那此物岂非无价之宝,我怎能接受呢?”
她温和地推辞:“白长老您还是自己留着它吧。你我初见,您便见此物赠我,我……”
“无碍的!”白长老被拒绝,登时细眉一挑,说:“老白死的时候跟我说,有天遇到……”
说到此处,风流如白水者竟也不自觉地哑了声。
老白长老临死前,将这把金错刀交给她唯一的后人,并且郑重交代说,魔族人性浪荡,在未遇心爱者前如何游乐两州都没关系。
但只要遇上心动者,彼此相爱,即要为对方守贞,有朝一日对方背叛,杀了这个再寻下一个。
做魔,也要做个有原则懂爱的好魔。
白水心想,老白太神了,知道她闺女真有天会遇到个自己心底的天仙,幸好有这么一把金错刀在,否则马上分别的时候手空荡荡的,再遗憾不过。
终于在小仙君关切柔嫩的眼光中,白长老从回忆里缓神,轻声说:“总而言之,小仙君您就收下吧。我真的怕日后再见不着您这样的人物了。”
尊上神出鬼没,小仙君是他带回来的人,指不定明日两人就都双双逍遥离开魔界了呢。
修真界里的大能太多,她也打不过,为了保命只能待在魔界里了。
所以要在临行前赠与美人金错刀做做纪念,不求小仙君多感动,只求她离开后能记着刀主人一分。
白长老只恨刀不会说话,不能在常伴小仙君的时候诉说自己的无限情意。
或许只是等了几息或许是很长时间,无论多久,白水都觉着等待的时间也太久了。
她有点子忐忑。
浑身木僵僵,轻咬红唇,不自觉朝沈纵颐表现出一股诱惑姿态。
“……”
沈纵颐有没有被勾引到,卞怀胭不知道。
反正他是被激怒了。
在魔界多年,他靠熟知魔族的秉性才成功做到了大护法的地位,此刻面对白水这幅样子更是看得发腻。
金乌州的修士们即便对师姐有肮脏心思,但也都要脸地藏着掖着。
玄烛州的魔修可从来没听说有脸。
受不了了!
趁着师姐背对着他,卞怀胭眼神如淬了毒,阴狠地盯着白长老。
这目光有若实质,白水就是再关注沈纵颐也不由得拔出注意力来巡察这令人胆寒的存在。
她一抬头即和卞怀胭对视了。
哪个魔修不是从尸山血海里长大的,卞怀胭这双眼睛里的杀意都不用揣度,太明显鲜明了,立刻就能察觉到。
……
白长老咽下低骂声。
妈的死卞怀胭,小仙君是他师姐,那还是她的小仙君呢。
连人家赠礼物都要管。
刚才就该把他打晕过去。
免得搁这儿碍事。
越想越后悔,越后悔越生气,魔族是天生不懂得装柔和的种族,白长老当即就死盯着卞怀胭瞪了回去。
沈纵颐迟疑间,并不知前后这两只魔修的眼神交锋,她视线停留在金错刀上,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熟悉感。
自从来了魔界,她这种不知从何生起的熟稔感就时不时地从心间涌出。
并非偶然,则其中必暗含深意。
她要这把刀。
“白长老……”沈纵颐抬头,不妨发现了白长老恶意狠辣的面孔。
她一顿,“您这是?”
白长老僵硬了一刹那,她迅疾抬手直戳着卞怀胭的方向:“他!是他先瞪我的!”
沈纵颐回首,卞怀胭脸色乍然变换,乌黑的眼珠湿润地望着她,脸色无辜,衬着额上的未干血迹,简直比失孤的狼崽还叫人怜惜。
“……怀胭,你没有瞪人家白长老吧?”见此,沈纵颐似心中动摇,不太确定地问了句。
卞怀胭抿嘴摇头,出声很是虚弱道:“我见白长老那物什稀奇,不免多看了些。或许是我太小家子气了,从前没见过这种贵重之物,注目的时间过长,叫长老误会了。”
说罢,容貌俊逸的青年还颤巍巍地掀起眼帘,小声地对白长老说:“对不住了白长老,是我的错,是怀胭让您误会了。”
胡!说!他妈的八!道!
白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涂着红指甲的手抖着指着卞怀胭,气结得要命,乃至不顾形象地怒声道:“卞怀胭!你真是个装孙子的贱王八!我哪天不戴着这小玩意儿去打架,你没瞎你天天能看个七八回!”
“还还还以前没见过,你就是骗小仙君的!你就想叫小仙君不喜欢我是不是!?”
是又如何。
觊觎师姐的人迟早都死在他剑下。
卞怀胭沉默地垂下脑袋,隐掉唇边一闪而没的讥笑。
蠢货,就这种心机还有脸勾引他师姐,还不如去死。
黑发青年似被如此声量洪大的叫骂给镇住了,低头后紧紧地抿起唇角,站着不稳,踉跄了一步后还靠自己硬生生地扎住了脚步。
沈纵颐看看左手边坚强隐忍的师弟,再看看右手边暴怒如狂的美丽魔修。
静了半晌。
清正绝色的女子表情渐渐生冷。
她纤薄的身子挡在了青年前面,起眼冷冷地看着白长老说:“长老请慎言。我陆浑山弟子无论何时都不稀得做污蔑他人的下三滥之事,您的好意纵颐心领,只是烦请您收回辱骂我师弟的话。”
白长老从没这么憋屈过,她想跳脚说明明都是卞怀胭的错,为什么要误会她!?
小仙君不信任她,是因为她是个魔吗?
可卞怀胭也是魔,小仙君却这么偏颇他!
又委屈又难过,白水失落地收回握着金错刀的手,耷拉着眉眼,瘪嘴咕哝:“说出的话怎么收得回来,干嘛就针对我一只魔……”
沈纵颐听清白长老的低喃,思及还想接过那把金错刀,于是无奈地长叹一声,轻柔道:“白长老,我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再对我师弟这般态度了。”
她维护青年说:“怀胭是孩子心形,做事冲动不成熟,我作为他师姐有教导不严之错,您要骂可以来骂我。”
“同时我替他给您道歉,为他无意识的冒犯。”
小仙君都柔声细语地道歉了。
她也该开心了。
最讲傲骨的修士能折腰对他们魔族折腰致歉已是很难得了。
白水想,她还是不原谅。
她是对卞怀胭生气,又不是对小仙君。
不过自知再不依不挠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白长老一挥手,“行了行了,既然小仙君这么说,我才不计较呢。”
“但我有个条件!”
沈纵颐眉眼盈盈,含笑问道:“是何条件?”
魔修勾起红唇,露出狡黠笑意:“小仙君接受我的金错刀,我一定不再这样了。”
第59章 勾引 稚嫩
刚出牢房, 就见两个奴仆垂首等在不远处。
看到沈纵颐搀扶护法大人的身影,娇弱的女子被高大的青年结结实实压在臂弯下,看样子吃力得紧。
他们机灵地上前, 左右各自伸手想要替她扶过卞怀胭。
卞怀胭刻意没动作, 等了下, 想看看师姐的反应。
不知师姐会不会拒绝呢?
他一直很讨厌和生人接触, 更何况是这两个低贱的魔奴?
但沈纵颐只是表面关心地说了句:“小心点。”
然后就放开搂住他腰的手, 一门心思地摩挲着金错刀了。
卞怀胭薄唇瞬时间抿成了一条冷淡的直线。
凉薄的视线无声地从两个奴仆手上扫过。
那两魔登时感到脖颈一凉,抬头一看护法大人的脸色难看,不敢再伸手, 于是低眉顺眼地跟到他身后去了。
在奴仆的引领下, 沈纵颐回到了金碧辉煌的主殿。
就在她想要和卞怀胭说点话时,两个奴仆再次推开沉重殿门,搬进来了一箱箱的东西。
“是什么?”她疑惑地望过去。
“回大人,是尊上给您准备的衣裳。”
沈纵颐上前随意地挑中个朱漆描金的箱子,打开后被一阵华光刺了下眼。
长眸微眯,她信手捡起件宝红色长袍, 触感柔滑针脚细密,没有细致打量,便知这的确是件不错的华裳。
“这么多都是凡间的绫罗绸缎?”她低眉温柔, 摸着衣裳注意到箱中的衣物没有灵气也没魔气,完全是凡间尊贵女子的平常衣物,她笑了笑, 似乎是喜欢。
搬衣裳的奴仆闻言恭敬回道:“是, 都是尊上吩咐我们搜罗来给您的。说是大人您就算穿一件扔一件也不要心疼, 有其他想要的随时吩咐我们就好。”
沈纵颐抚摸着绸缎面上用金线绣着的大片牡丹,柔音说:“你们尊上呢?”
“这……”奴仆甲乙暗自对视一眼, 最终决定坦白道:“整座魔宫里无魔可知尊上的行踪,我们都太弱了。”
原来在魔宫评判做件事有没有资格的标准是实力强弱。
那岂不是谁强谁有理。
沈纵颐放下衣裳,挥手叫两个奴仆退下。
主殿的沉重金门开启又关闭。
没有光色的魔界,门的作用只是用来遮蔽窥探的视线罢了。
沈纵颐回头,卞怀胭正咬牙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他换了身更松弛的衣物,方便撩起袖口包扎伤处,左手抬起间,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光.裸小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
但沈纵颐不是很明白卞怀胭为何要用光秃秃的白布止血。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储物戒里最多的不是灵石便是丹药,虽说堕魔,但也不至于几瓶上好的灵药还拿不出来。
她走到卞怀胭面前。
旁边有桌凳,而他偏偏坐在殿中玉阶上,两条长腿一屈一伸,姿态不羁,配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倒是透着几分惑人。
“怀胭,为何不用灵药?”
她轻声问。
卞怀胭动作不停,“师姐,我是赶着去杀只狗妖。那妖昨晚伤了我的属下,我得到它那狗窝里讨回来。方才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已来不及用药了。”
沈纵颐皱眉,按住他明显加快的双手,温和又严肃地低声斥道:“胡闹。”
卞怀胭双手被师姐的手心按着,暗道果真如此,师姐心善,肯定不会不管他。
他凝眸看着沈纵颐,眼神专注而执拗:“师姐,你从前就教导我做人要信守承诺。如今怀胭虽不是正道人士,但还记着您的教诲,您可不能阻拦我。”
“师姐何时说要拦你了?”沈纵颐轻轻拿开青年捂着伤口的手,垂眼时隐隐露出欣慰之色。
卞怀胭将这神情瞧得一清二楚,自喜这步也走对了。
师姐还是喜欢听话乖巧的他。
所以当沈纵颐慢慢掀开他伤口上囫囵缠绕的白布,这些在往常不值一提的痛,卞怀胭却装作难以忍受地闷声一哼。
“……痛了吗?”沈纵颐立即住手,抬眼紧张地看着他,语含歉意道:“对不住,师姐把你弄痛了。”
“没事。”卞怀胭瓮声说,摇摇头,背地里催动起魔气把自己整得满脸虚汗,如同真的痛楚难当。
他一边说没事,一边面色惨白,勉强对沈纵颐露出笑容:“没事的师姐。怀胭根本不疼。”
卞怀胭愈是这样说,沈纵颐愈是露出心疼怜惜的眼光,她捧起青年修长如玉的手,让他搂着自己的双肩,然后顺而贴身坐到他身侧,叫其有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