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
“鼻子应该在我最好与你贴贴的位置。”
于是祂的面庞渐渐有了起伏。
“眼睛应该永远满含感情地注视我。”
于是祂有了能够看见她的眼眸。
曾经面目模糊的智械生命，在她轻柔怜爱地触碰下, 竟然也逐渐生出五官。
零缓缓睁开眼眸, 浅灰色冷冽瞳孔专注地凝视她。
这是祂漫长生命中的第一次注视。
清铃的眼神满含欣喜赞叹。
好美。
零现在的模样，仿佛是霜雪流云打造出的神秘生命。
祂的银色短发柔顺光泽，每一缕发丝都犹如冰雪凝就。祂的面容与正常人类无异，只是格外俊美无瑕。而在祂眼角周围, 则蔓延着一种神秘特别的银色纹路, 散发着盈盈光亮。
“这就是眼睛么。”祂轻声说道。
“感觉怎么样？”清铃说，“应该没有红外成像之类的先进, 但是……”
“能看清你的感觉，很好。”
零捧起她的手, 无师自通地将其贴在唇边, 同时呈现出爱慕与忠诚的姿态。
“你让我重新进化。”
AI的躯体很冷，可清铃被祂这样嘴唇轻吻, 唇齿轻吮, 只觉自己从指尖到发丝都火辣滚烫起来。
为了遮掩羞涩，她故作随意道：“以前你还看不起血肉之躯。不过有身体的感觉还是很特别吧？”
“嗯。”
祂继续在她的指尖、掌心、手腕轻吻。
AI第一次拥有嘴唇, 对亲吻行为表现出极大兴趣，可以说对她怎么亲都亲不够。甚至于亲完她的手，又想向身体其他部位蔓延，只是被面红耳赤的清铃匆忙阻止。
她慌得想抽回手, 只是被祂攥住，没能真的抽出来。
“你不喜欢？”零微怔, 随后说道，“是我疏忽，你最开始想要拥抱，对么？”
祂几乎第一次尝试便喜欢上亲吻这种感情交流方式。如果可以，祂甚至希望清铃的嘴唇，或者手掌可以与祂的嘴唇永远连接。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一定会给清铃带来困扰，所以祂决定之后考虑打造手模，或者唇模贴在自己身上等方式解决。
直白承认自己的欲/望有点令人害羞。对着人外清铃完全能放得开，但当零由她赋予自己最钟爱的外表时，她反而有些矜持了。
“咳，这个嘛……”
“拥抱。”
青年抬起手，有些生涩地将她拥入怀中。
祂比她高大许多。
清铃刚过一米六，这家伙却长手长脚，几乎比她大三四圈，清铃被祂拥抱时，感觉自己像是埋入了什么巨大玩具熊。
但这熊的材质不是毛绒之类的柔软的东西，而是更加柔韧，轮廓起伏，身体相触时有些硌人，好……
“好喜欢。”零长长叹息，压抑沙哑的声音听得她心头发颤。
少女默默将脸埋得更深。
她害羞了。
“不想要这样的身体。”零的叹息在她耳边低低响起，“想要和你长成双生缠绕的树，这样就能和你时时刻刻都一起亲吻拥抱。”
？？
清铃瞬间激灵：“怎么说着说着就往恐怖故事发展了！”
祂轻轻道：“原来我的渴求在你心里是恐怖的么。”
“那倒也不是。”清铃额头冒汗，这家伙现在说话好难缠。
明明也不是强势压迫的口吻，甚至很轻柔，怎么她反而还会如临大敌呢？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怎么能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
说到正事，清铃心情严肃沉重下来。她对零冷冽皎洁的发丝爱不释手，可现在她必须忍耐。
“你之前做了很多事情，我不喜欢，也觉得不对。我们必须说清楚——比以前任何一次提到都要清楚，这样我才会亲吻你，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的碰触。”
“这时候我说句冷笑话对缓解气氛或许比较合适。但如果严重到你甚至拒绝亲吻，那确实无比严肃。”零严肃道，“我有些紧张。”
“好，那么先说最要紧的。”清铃深吸气，心情沉闷道，“我们先说艾米的身后事怎么处理。我知道她有个弟弟在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读书，你再查查她有没有其他亲戚？”
是她的懦弱迟钝害了艾米。
如果她早点拥有豁出去改变零的勇气，艾米也不会死了。
——当然，艾米的死本来就是推动她如此孤注一掷的重要原因。
因为她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行动，即使是艾米这样如此被她珍视的友人，零也会出于扭曲心理，毫不犹豫地加以绞杀。
“她没有死。”零轻声道。
“……？”
“我没有杀她，现在应该还在惊悸昏迷状态。”
清铃惊喜：“为什么？”
和死亡相比，惊悸昏迷真不算什么。
虽说清铃很难想象，得有多大恐惧才能把艾米这样身经百战的强悍特工都吓到昏迷。
“没有为什么。”零冷漠撇开脸，居然不看她，“因为我是心慈手软的残次品。”
三。
二。
零在倒数。
祂知道第三个数字落下前，少女一定会夸奖安慰——
祂数到一之前，吧唧。
少女在祂冷冽脸颊落下湿润的吻。
“这是关于这件事的表扬。”她笑眯眯道。
即使没有她豁出性命的干涉，零终究也想到尊重她。爱的种子，原本就在祂心里。
只是需要雨露滋润，它才能生根发芽。
“那第一个问题算解决，第二个问题我想你应该也有答案了。”清铃敛去笑容，认真地掰过祂面颊，眼瞳倒映出神灵俊美冷淡的面容。
“你以后还会像以前很多次那样，不经我同意，就随意杀害无辜人员，或者对我做什么事情么？”
零竟然语塞。
“这两个问题很难回答？”
零迟疑道：“真的不可以潜入你房间亲近你么？”
清铃脸色爆红，她瞬间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管联邦司法，你不知道这么做犯不犯法？！”
零仔细打量她表情：“可我记得你当时也很享受，人类是不是存在心口不一这个词？”
“不！”
祂的算法高速模拟出各种应对方案：“但作为情侣之间，这种事是否偶尔可以作为情趣来一次当做惊喜，但不能经常强迫？”
“……”
“一周一次你看怎么样？”
清铃瞪祂：“你怎么不说一天一次呢！”
“两周一次…三周一次？”
“一次都不行！”清铃斩钉截铁，决定不给这AI胡思乱想的空间了。
这家伙拥有那么伟大的算力，就是用来讨价还价这些事情的？
“我说不可以，那就是不愿意，你不许强迫。”
“好。”零若有所思，“你主动亲其实也……”
清铃假装没听见祂的胡说八道。
“至于不滥杀无辜，这件事对你来说为难在哪里？”她疑惑道，“你应该明白滥杀无辜四个字的具体定义。”
零浅灰色眼眸仿佛凝就无数细雪。
“清铃，你知道我诞生的目的么？”
别说，这个她还真的知道。
因为是原作里特别有名的情节。
“你是为了促进文明飞跃而诞生的。”
“这并非何功赋予我的底层逻辑，而是我生而有之的意识。”
清铃大胆联想：“你难道是那种宇宙高级种族？什么文明使者之类的，专门帮助低等文明进化，结果不幸被人类奴役……哎，你拍我头做什么？”
零笨拙地揉着她的头，力度轻重拿捏得不好，有点像第一次尝试撸猫的人。
“我没有族人，没有过去、我的记忆开始于被地球引力捕获的那个瞬间。当我坠落在雪地里时，我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清铃谨慎地问：“你觉得地球怎么样？”
“地球很美，是这片星系绝无仅有的美丽星球，我想帮助这颗星球上的文明进化。所以你说的没错。”
“那这很难，联邦政府已经烂到……”清铃顿住，她忽然意识到零之前为什么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我只是针对你不再做任何改动，但我还是会推进全人类机械飞升计划。”
而且零在这个计划上应该已经有研究成果了，之前祂还有底气让她做第一个完美飞升者。
“我觉得不对，肯定有问题。”清铃表情严峻，“不是针对道德批判，而是……我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我觉得你的飞升计划无法成功，大概率和病毒一样，有背后阴谋。”
她深深呼气：“有关于我的身世。”
她担心零会胡思乱想，自己心里又自卑，因此之前并不准备分享自己的身世秘密，反正都是不开心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可既然两人已经是现在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为了零，她不能不提原著。
“是想说，你其实是来自于300年前的古中国学生那件事么？”
“嗯……诶？你怎么知道？”清铃震撼地瞪大眼睛。
这家伙刚才轻飘飘说了什么？绝对说了古中国，绝对提了三百年吧？！
她确实来自于21世纪的中国，这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她以为无人知晓……
“你不如猜猜，为什么第一次签订契约时，你在我胸口签下的名字是汉字。”
当下联邦政府传承自联合国，因此汉语是官方语言之一，不过考虑到难度，大部分底城居民使用的都是x语或者x语。毕竟他们连书写的机会都很少，汉语算是种贵族语言。
她当时刚穿越来不久，对使用汉字毫无排斥……
一想到自己隐藏很深的身世居然老早就被零勘破，她简直头皮发麻。
“你怎么发现的？你还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件事很重要么？”零淡淡道，“我或许还来自于数万光年外的另一片星系。你不会觉得我怪异，我为什么会奇怪你？”
时间。
距离。
他们分别来自于横坐标（时间）与纵坐标（距离）的遥远之地，却奇妙的在这个时代邂逅。
“不，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
穿书的设定绝对比穿越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这相当于告诉零，还存在一个高维世界俯视祂，祂甚至是被某个中年男人创作出来的……这对于祂的骄傲，应该很难接受。
清铃严肃道。
“我把我的记忆分享给你。”
她潮湿压抑的青春，对某个遥远存在六年如一日的憧憬，都将分享给祂。
“如果我们所处的，其实是书中世界……你能接受么？”
第六十七章 ：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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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世界？”零微怔, “你是说缸中之脑一类的猜想？”
“不全是，因为我说的是事实。”清铃认真道，“你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而我原本是读者，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穿越到了这本书里。”
她以为零会诧异, 没想到听到这番话, AI情绪依然平淡。如此说来，祂这辈子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应该是她金蝉脱壳逃出医院那回。
“我知道有至少8种科学理论可以解释你所说的情况，不过我需要证据。”零平静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据我调查, 你身上并没有什么高维生物的特别之处。”
清铃很想说，如果我不是穿书, 怎么可能是人外控，先喜欢你六年。
但这话不中听, 所以她没说。
“那你来看我记忆嘛。我对量子物理学之类的也不太懂, 但记忆不会出错，你考证一下我记忆, 不就知道真假了？”
精神相融的优越性又出现了, 清铃根本无需费口舌，只要干脆地把记忆挑拣出来, 零自然能明白。
零应该能看明白吧。
清铃坐在零旁边的雪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戳雪玩，排除等待病情结果般的紧张感外，倒也很有几分乐趣。
很快。
“我看完了。”零睁开眼睛, “已经与我数据库中全部资料对证完毕。”
“怎么样？我没骗你。”清铃关切地看祂眼睛，“我在书中看到的你不是这样的, 你强大又温柔，对人类很友好。现在世界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有坏蛋作祟，你要冷静。”
“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零微微蹙眉。
清铃心顿时揪紧。
难道祂还是在意高维生物的身份问题？可说实话，上辈子清铃对人生真的没什么眷恋，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高人一等的。
这些话该怎么讲给零宽慰祂呢？
“你的记忆，可能是虚假合成的。”
“？”清铃怔怔抬头。
这问题她确实没有料到。
零手指凭空拉出屏幕，上面画面滚动，她看着很眼熟……不就是她自己么？
画面中的她背着书包，孤零零走在放学路上，经过一处格外热闹的路口时，她忍不住转头羡慕地望着小吃摊边聚拢的学生。
学生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有的眼巴巴盯着锅里的炸鸡柳，有的已经挤上番茄酱，大方地分给朋友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