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新婚日——翻糖小 姐【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2 23:04:00

  “军中办事讲求个证据与规矩,各位若是没有他事,就按着规矩离开此地吧。”韩素食指卷曲在刀柄上一压,那刀被弹起,在空中转一圈后回到了她手上,刀锋闪着森寒的光,像是霜雪下的月影。
  她捏着两片薄薄的刀锋,将刀柄往前一递,眸色淡淡。
  几个副将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得狠狠拿回刀柄,转身离开。
  簌簌寒风被掩在门外,韩素指尖摩挲着军事图,漫不经心道:“钟将军,我们继续?”
  钟离念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韩素喊了两声,才把他的魂给喊回来。
  距离上回燕军出兵已有了十余日,许是领教到了岳国援军的实力,他们没有再轻举妄动。
  但谁也没放松。
  两方人马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们心里都清楚,现下看似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回再打,就是最终之战了。
  燕军首领于上一场战争中打伤了顾珊,势必会乘胜追击,而李钰亲眼见证了顾珊的伤亡,若他去打,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最终的交锋来得很快,前方传来战报,燕国的军队浩浩荡荡绵延了百里,旌旗猎猎,几乎遮去了半边天。
  而站在最前方的指挥首领,赫然是那日刺了顾珊一枪的少年。
  李钰披挂出征,谁知顾珊竟也拖着尚未痊愈的身躯上了马。
  “顾将军?”李钰惊道,“一切交给末将便是,你旧伤未愈,快回去!”
  “嚷嚷什么。”顾珊绕了两圈缰绳,“敌军进攻主将未到,你让将士们怎么想?军心还要不要定!”
  李钰哑然:“可是……”
  “没有可是。”顾珊沉静下来时眸子很暗,像是寒夜的星,“军心至上。”
  说罢,她一夹马腹,飞奔出去,顷刻便只能瞧见背影。李钰一咬牙,跟了上去。
  前线已然打得火热,顾珊一手握弓,一手从背后抽出箭弩,带着身后几万大军,果断加入战局。
  浓重的血色如飘雨般挥洒在苍茫大地,顾珊抹了一把脸上沾的血,伤口似乎撕裂开来,隐隐作痛。
  天不知何时变暗了,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下一场淋漓大雨。
  顾珊眉心一跳,莫名有点惴惴不安。她四下环顾一周,视察情况。
  燕军此刻已然败了下风,那少年膝盖中了一刀,浑身浴血,吃力地用长枪挡住攻击,眉目总算涌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
  按理说对方应当没了后招,形式对岳军大好。
  “顾将军。”李钰丢了马,与她靠背而立,“怎么了?”
  顾珊捂着胸口不让它渗血,低声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放心。”李钰一刀砍下敌军的头颅,嗓子因微微急促的喘息而发哑,“末将定会带你回家。”
  心中的失控感被这话冲淡很多,顾珊笑了一下:“先管好你自己吧。”
  远处闷雷滚滚,天空似乎被一块黑布盖住了,只透出点点微光。岳军势如破竹,终于将雁山一带攻陷。
  遮天的旌旗摇摇欲坠,有人拿刀狠狠往旗杆上劈了两下,于是它终于缓缓倒下来了。旗面被撕得破破烂烂,上面的“燕”字被刀划得看不出原形。顾珊随手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抽出一把刀,横在那少年颈侧。
  少年半跪着,膝盖上的伤口狰狞可怖,翻着猩红的肉,边缘微微泛白。
  他艰难地勾起唇角,用生涩的中原话道:“你,不错。”
  顾珊拧眉道:“你笑什么!”
  少年说了两句燕国话,低沉的声音混着异域腔调,有些动听,但顾珊心脏却跳得越发急促,牵动胸口的伤痛得她嘴唇微微泛白。
  她掌心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刀随之抖动,在少年颈侧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
  但少年反而沉静下来了。
  他棕黄的眼瞳深深望着顾珊,胸有成竹道:“你,杀不了,我。”
  顾珊厉声道:“你看本将军敢不敢杀你!”
  话毕,她猛地后撤一步,锋利的刀尖很快地折射了一下。愤怒、心慌、急促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囊括在这一刀里了。
  可有时事情就是那么戏剧性。
  眼看那刀蓄势待发,即将破风而出,远处却传来急促又凌乱的马蹄。
  有人仓皇高呼:“将军——将军——”
  山雨欲来,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惊天震雷,激得人浑身一抖。
  顾珊悬崖勒马,倏然回头。
  那人满脸鲜血,几乎被糊得看不清原来的面貌,从城关的方向而来。
  顾珊心跳几乎停滞。
  “城门开了——”悲怆的嗓音响彻在尸横遍野的大地,回声悠远,“敌军屠城——”
  那一瞬间顾珊几乎怀疑自己耳鸣了。
  “哐当!”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顾珊僵硬地低头,这才发觉自己指尖抖得厉害,连刀都拿不稳。
  她双手凉得惊心,偏头看看李钰,却只看到了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和自己的一样。
  “城门破!敌军屠城!”那人总算奔至顾珊跟前,跌跌撞撞地滚下来,绝望道,“将军!怎么办啊!”
  怎么办?
  对,怎么办。
  怎么办……
  顾珊猛地转头望向那少年,却见他眸中含笑,眼神明晃晃写着挑“挑衅”二字。
  黑云压城,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鼻尖上,很凉,像是病锥刺骨。
  紧接着,是两滴,三滴,噼里啪啦的落水声像死亡倒计时,沉沉地砸在胸腔。
  那场压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雨总算开始落了。
  “城门破……”顾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混在雨水中显得模糊不清,“西凉州城墙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被破。”
  “是从里面被打开的!”那士兵跪在地上高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是从里面被打开的啊!”
  “将军,别急。”李钰将手放在她肩膀,下意识道,“还有钟将军……”
  “钟个屁的将军!”顾珊猛地甩开他的手,脑子一片混沌。
  她死死瞪着李钰,一字一顿道:“那个姓钟的就是奸细。”
  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死一般的寂静,幸存的士兵眼巴巴望着顾珊,像是傻了似的。李钰满脸震惊,嘴唇嗫嚅了一下,哑口无言。
  突然,身旁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混着磅礴的雨滴,像是一场闹剧。
  少年被雨淋得湿透,发丝卷曲地粘在脸上,眸中的嘲讽赤裸裸。
  “我让你笑!”顾珊快被逼得发疯。
  她捡起尖刀,毫不犹豫地往少年胸膛一刺——
  却听“噗嗤”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眼贯穿自己胸膛的利刃,又抬头望向顾珊,满脸难以置信。
  他好歹也是敌军将领,即便输了仗也不会当场斩杀,必然会带回去做俘虏。他对这些都无所谓,能保住命就好。
  可谁知……
  顾珊脸上溅了血,血滴被雨水冲散,近看显得狰狞可怖。
  “这一刀,本将军还你。”顾珊攥着刀柄,猛地将刀子拔出。
  她急促地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着,望着少年的目光居高临下。
  闷雷滚滚,像是为她的果敢奏着一曲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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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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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嗬嗬地咳出血,大口大口地艰难喘息着。
  顾珊动作太过干脆,手段太过狠厉,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你……”昔日呼风唤雨的少年英豪现下跪在地上,脸颊涨红,涎水顺着唇角流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尊严可言。
  “你!”他突然狠声扬起脖颈,眼里装满滔天的恨意,“去死!”
  银光一闪,少年拼尽最后的力气挥动衣袖,将隐藏的暗器飞掷而出,如风如刃。
  顾珊眼前一花,只觉一阵狠厉的风扑面而来,将她脸侧的发丝吹散。
  天旋地转,身前遮下一片阴影,替她挡住了淋漓的雨,刀剑入体的顿响模糊在了飘摇的风中。
  密集的雨水汇成一块帘布,将人的脸映照得模糊不清。
  顾珊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前那座山岳猛然倒塌。
  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只抱到了一片冰凉。
  “……李钰?”
  顾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轻若蚊蝇,似乎在山的另一头。
  掌心落下的雨突然变得滚烫,顾珊僵硬地低头去看,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四五个窟窿如红玫瑰一般开在李钰的后背,血流如注。
  他似乎轻声呢喃了什么,顾珊没听清。
  “你说什么?”
  顾珊一面胡乱地拿手去堵血窟窿,一面努力凝神,去听李钰的话。
  可她耳畔嗡嗡作响,翻来覆去也只听到四个字。
  “……你不能死。”
  顾珊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怀中人的温度降得与冰一样冷。
  那个少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胸前的窟窿流着汩汩的血,已经没了呼吸。
  和李钰一样。
  “将军……”来报信的那个士兵哆哆嗦嗦,“我们怎么办……”
  雨下得越发大了,青石上已然积起大片大片的水洼,众人衣衫浸透,半尺景色渐朦胧。
  顾珊面无表情,眸色似乎比黑云还要暗,脸上划过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保存好李将军的遗体。”她将李钰的尸身递给那个士兵,冷静到可怕。
  “众将士听令!”顾珊翻身上马,嗓音嘶哑,“回城!”
  马蹄溅起水花四溢,落叶蜷曲着粘在地面,又被踩碎。
  浩浩荡荡的大军逐渐远去,销匿在了风雨中。
  西凉州。
  暴雨如注,猖狂的狞笑与悲怆的哭腔交错混杂,血色漫天,大街上孤零零地滚来一只孩童的鞋,上方的污泥清晰可见。
  城楼不远处有一间小屋,门口守着四个燕国士兵。钟离念正惬意地坐在屋中,指尖转着一串钥匙——不多不少正好九把。
  他奉命开城门后,便被安排在了此地。燕军找了四位战力超群的士兵保护他,只要再等上片刻,金银细软他能拿到手软。
  窗外暴雨倾盆,冷空气如冰一般往人脖颈灌,屋内却温暖如春。
  钟离念靠在椅上一翘一翘的,眉目间都含着笑。
  然而下一瞬,变故陡升。
  紧锁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哐当”一声巨响,似乎能震过天边的滚滚闷雷。
  钟离念面上的笑还没放下去,就被这动静吓得一个哆嗦。
  铜锁悠悠地在门上荡了两下,扑通一声砸下来,寒风混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像是一双大手,攥取人的呼吸。
  电闪雷鸣,密布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来人的双瞳被掩盖在了阴影下。
  她下巴有些尖,面上像是涂了粉绘,此刻淋了雨,那些七彩的油墨便顺着脸淌了下来。
  她身材高挑,左手攥着个香囊,右手提着把剑,血滴顺着半垂的剑身慢慢滑落,溅在地面开出小小的血花。
  钟离念惊魂未定地往外望去,却见外头不知何时没了旁人的身影,那些被燕军吹嘘着“战力超群”的士兵,早已悄无声息地倒地。
  被杀于无形。
  钟离念木愣地望着那个身影,不确定地开口:“邯军师?”
  韩素倏然抬头。
  闪电如利刃一刀斩下,将天空劈成两半,韩素的脸在光影绰绰中被映照得明明灭灭。
  钟离念惊骇:“你是女的?!”
  “钟将军。”这回韩素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声线,“我道西凉州为何连败,甚至连雁山一带都被抢了去。”
  她盯着钟离念:“有将军在,一切就说得通了。”
  钟离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你要干嘛?”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死亡倒计时。铁靴刚沾过血,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韩素将刀往桌上一扔,眸色被暴雨冲得很淡:“找你打听个人。”
  她左手张开,一个系着红绳的香囊从掌心悬挂下来。
  这香囊制得不是很精细,针脚却密密麻麻,缝得很用心。许是淋了雨,香囊的边角有些蜷缩,上方沾了血,血腥与里头的草药混出一钟古怪的味道。
  韩素面无表情道:“它的主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钟离念尽量不去瞥桌上血淋淋的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见过。”
  开城门后,他自以为万事大吉,连贴身的武器都没拿,就大大咧咧在四个士兵的护送下躲到了屋子里。
  “砰!”
  耳畔传来一阵巨响,震得身下的木桌抖了抖。
  紧接着,削肉刺骨的疼痛从掌心陡然升起,钟离念呼吸一窒,惨绝人寰的嗓音响彻在屋内。
  生理性的眼泪几乎在瞬间就淌了下来,钟离念双目瞪大,像死鱼一般往外凸,左手死死攥着右腕,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将右手举在上空,手上只剩下四根手指,原先长小指的地方被生生剁掉,只留下一个平整的切口。
  韩素安静地望着他,神经质地将手中的香囊往前递,重复道:“它的主人在哪里?”
  “我他娘的不知道!”钟离念崩溃地大叫,“你个疯子!我说了不知道!我真没见过!”
  韩素勾了一下唇,很快又放下,让人疑心是幻觉。
  她毫不犹豫地攥住钟离念的腕按在桌上,将刀高高抬起,作势要再砍一根手指。
  “别别别!”钟离念尖叫,“我说我说我说!”
  韩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依然没松手,将刀锋对准他剩下的几根手指。
  “我说……我说……”钟离念呼吸发抖,只会机械地重复这两个字。
  “说啊。”韩素轻声提醒。
  “让我先问一句!”钟离念哆嗦道,“你要找的人,是百姓还是士兵……”
  韩素淡声道:“算士兵吧。”
  钟离念几乎要被她这个“算”字给逼疯:“倘若是士兵,连这么重要的贴身之物都丢了,恐怕凶……”
  “凶多吉少”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他一下子被韩素突然加重的力气逼得止住了话头。
  锋利的刀口在指节处按压,仿佛随时能切下这一块骨头。
  韩素望着他,声音几不可闻:“你说什么?”
  “活着!肯定活着!”钟离念欲哭无泪,赶紧改口,“若是不在西凉州,可能是被燕军带走当俘虏了!”
  “俘虏会被带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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