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了前车之鉴,今日是断不能出剑的,否则他们的死又会算在她头上。
少羿反问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话中全然的讥讽,料想她寻不到借口辩解。
谁知,对面的女妖竟认真回答了。
只见她扬了扬下巴,一指云层上的青年,道:“他。”
一时间,众魔面色各异。
青年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一愣之后,稳住心神,道:“你这女妖太过无理,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斗法的也不是我,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一旁的女魔帮腔道:“既然敢做,承认就是,何至于少羿神君一来,你怕得罪他,就将事情推了出去?”
“我?”祝骄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少羿,“怕得罪他?”
女魔一副恍然的神色,道:“我倒是忘了,他原是魔尊,心悦他的妖魔不知凡几,难不成……你也是其中一个?”
祝骄震惊。
简直是在侮辱她!
青年装模作样地作出体贴之态,劝道:“好了,没看她戴了面具遮丑,你何至于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祝骄气笑了:【我想拔剑。】
这俩这一唱一和,根本就是奔着找死来的。
但问题是,她从未见过他们,好歹是两个城主,怎么会这么不顾体面地大肆嘲讽?
时午道:【直接杀了吧。】
祝骄差点以为听错了:【啊?】
时午很是平静:【反正最后恶名都是你背,不如坐实——这不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吗?】
祝骄感动道:【你真是个好书灵!】
时午没有说话,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看到了青年伤人,嫁祸于她。
再加上这番话,显然是为了挑起她的怒火,想让她对他们动手,不惜以命二度栽赃。
那么接下来出手的,又会是谁?
祝骄掌心泛起光芒,长剑显现。
她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让你重伤少游,又说了这些话?”
青年眸光一闪,握了下剑柄。
祝骄注意到他的动作,终于确信了。
就是有人在暗算她!
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你如何认识少游?”
祝骄回头,眸中仍带着怒意。
少羿盯着她此刻甚为明亮的双眸,道:“把面具摘下来。”
祝骄看了眼地上的身影:“你要不先给他治伤?”
不是……
这都啰嗦半天了,你就一直让少游趴着啊?
她当然知道魔物成神,会变得无情无义。
既然如此,还气势汹汹地质问她做什么?
少羿没有动作,道:“回答我。”
竟是没用自称。
祝骄不理他,眼看着少游进气少出气多,随手丢了个治愈术。
少羿却趁她动作时,一道神力劈了过去。
面具应声而碎。
女妖的面容显露出来。
离得近的,受到的冲击大些,隐约有吸气声落下。
不远处的生灵打量着,也不禁暗叹。
有早前听过她名号的,暗道难怪……
此等样貌如何藏得住?
倘若有心,怕是会搅动一番风云。
少羿因那相似的眉眼一怔,随后只有失望。
不是她……
少游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脑中一团浆糊,勉力平复着呼吸。
触及女妖的面容,硬生生从混乱中挣扎出一丝清明。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段封存已久的记忆闪过眼前。
“是你?!”
祝骄看向少游,生出不妙的预感。
“魔、魔尊,”少游咳着血,抬手抓住少羿的袍尾,气若游丝,却十分坚定,“当年在无虞山,用幻术迷惑我……出手的生灵,就是她……”
这话断断续续的,表意不清。
但两个当事者都听懂了。
祝骄瞪大了双眸。
太过分了!
我救了你,你反手就把我卖了?
时午凉凉地道:【玩脱了吧。】
少羿面色几番变化,尤为精彩。
当初那份屈辱,随着时日不减反增。
他将魔界翻了个底朝天,无虞山中,凡是活蹦乱跳的生灵都一一排查过了。
奈何当初某只小妖的本体躺在寝殿,只有分身在他面前蹦跶。
时午友情提醒:【捂好马甲。】
如果他知道,后来还去揍他的妖面前哭诉求安慰……
呵呵。
少羿眯眸。
此番是真的新仇旧恨叠在一起。
甚至比起当年的事,少游被谁重伤都没那么重要了。
祝骄在对方提剑刺过来时,还有心情发表感慨:【唉,又走了上了原著的老路。】
时午拆台:【本来可以不走的。】
见她不答,又道:【后悔吗?】
某只小妖嬉皮笑脸地道:【还行,挺好玩的。】
时午:【……】
在场妖魔无一能看懂这个走向,包括那几个城主。
打什么哑谜呢?
怎么一言不合就拔剑了?
青年和女魔对视一眼,因被打乱了步调,罕见地有些茫然无措。
这都什么事儿啊?
让他们怎么继续?
祝骄应对着杀招,仍有余力挑衅对方:“省省吧,当年你就打不过我。”
自成神后,少羿心中波澜甚少,过去百年的情绪起伏,加起来都不及今日一半。
“你让本君一顿好找!”
祝骄故意气他:“找我做什么?你找的不是那个‘祝骄仙君’吗?”
少羿怒目而视:“你不配提她的名号!”
“怎么不配?”祝骄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道,“说起来,我还和她同名同姓呢,我也叫祝骄。”
闻言,少羿目露惊疑,随即面色很是难看,仿佛她玷污了什么干净的存在:“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是吗?”祝骄嚣张地眨眨眼,“可我比她年长许多,她起名要晚,说不定是听了我的名号,有意效仿呢。”
“无耻妖物,休要发梦!她生性自由,最是独一无二,绝无可能行效仿之事!”
祝骄心情极好地勾唇。
小魔头,嘴还挺甜。
还想骗他再夸两句,上方的妖魔不乐意了。
那女魔道:“哟,这是舞剑,还是调情呢?”
实在是祝骄身手好,几乎能预判他的出手,以至于近乎随意化解了剑招。
分明是杀气腾腾的攻势,看起来却软绵绵的。
祝骄语气更为恶劣:“听到了吗?你的小仙君尸骨未寒,你就和我这个女妖调情,果然男子多负心薄幸。”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少羿的痛处,他眸中闪过一抹红光,杀意宛若实质。
旋即招招狠毒,不要命了一般,拼着受伤也要给她一剑。
祝骄被他没有章法的剑招打乱了阵脚,还要作死地继续刺激他:“我说的不对吗?听说那小仙君相貌平平,反而很不安分,引得不少争端,魔界能多出两个魔尊,也是亏了她。”
相貌平平自然是谦辞,而后面几句,则是照搬了许多妖魔编排她的话。
但从本体嘴里这么说出来,以如今的模样,只让少羿听出了恃才傲物的意味。
他双目猩红,道:“她再如何,也比你这个空有皮囊的妖好千倍万倍!”
大概是怒火烧得太过,额间竟浮现出一抹红纹。
时午认出来,心头一跳。
总不至于……
被她三言两语,激得再度入魔吧?
第47章 拨云
少羿实力暴涨, 竟是时隔多年,再度唤醒了血脉之力。
身上已然挨了几剑,终于寻到空隙, 剑刃将她颈间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然而血液流出的刹那,先面色一变的不是祝骄。
少羿急忙后退,剑尖直插入泥土。
他死死握住剑柄,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她。
鲜红的色泽滚过白皙的脖颈, 顺着肌理没入领口。
……为什么?
虽已成神, 但血脉中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
他心中有结, 自她亡故后, 便不再碰血。
彼时都能忍住, 但此刻……
她的血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血珠滑落,剑身徒留几道红痕。
那未染上血迹的刃面, 映出少年情绪莫名的双眸。
祝骄按住颈侧, 以法力止血。
神力侵入妖体,祝骄看着一手的鲜红,心知治愈起来要费不少功夫。
再看向几步开外的神君, 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是你伤了我,怎么好像我伤了你一样!”
多年不见, 学会碰瓷了?
少羿喉结滚动, 面露隐忍。
他想起当年,她的血也莫名吸引他。
但与今时今日,这种牵引到神魂的感觉不同。
她死在他怀里时, 沾了他满身血迹。
在仙躯消失后, 他曾试着借血脉之力, 与她结血契。
但结了一半,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
好像……
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女仙祝骄。
可为什么符箓能绘出一半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又忍不住生出希冀——
她是不是没有魂飞魄散?
若是知晓他的心声,祝骄少不得要拍拍他的狗头。
傻孩子,能结出一半当然是因为掺了她的心头血啊。
少羿压抑住喉间的喘息,去查看神魂深处的血契,不禁怔忪。
原来现下的不适,一切的异动,竟都来源于它!
少羿倏地抬眸。
这个女妖和她一定有什么关系。
血亲?
不,她与天帝同族。
思索未果,就见女妖抬步,少羿连忙出声:“别过来!”
祝骄半点停顿都没有,道:“你让我不过去我就不过去?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凭什么听你的?”
而她越是靠近,血契的反应越是强烈。
少羿被疯狂的渴望折磨着神魂,又忆起她临终时的言语,心中止不住泛起钝痛。
他不能……
做不到沾染世间生灵的血,那陨落已久的上古凶兽呢?
少羿想到少游递的信。
于是祝骄刚举起剑,就见少年化作一道红光,冲向擂台边际——
那石阶之上,魔官身侧,浮在空中的玉盒!
祝骄立刻追了上去。
但不是阻拦,而是将所有挡住少羿的魔物拂开。
于是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盒中的琉璃球就落到了少羿手中。
【原著里不知所踪,但肯定不是让少羿拿到了,不然以他的心性是瞒不住的,】祝骄当然不是突发好心,她戳了戳时午,道,【这算不算改变剧情?】
时午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破坏值,道:【不算。】
场中一片哗然,无数声音落下。
“这是什么意思!”
“胜负未出,我等还未比试,你们想做什么?”
“少羿!你已不在魔界,没有资格参与赌局!”
“将兽血放下!”
“……”
几个城主更是大惊,那青年连忙向魔官使了个眼色。
剑拔弩张,已有不少势力蠢蠢欲动。
祝骄见形势又要重演,人少倒是不足为惧,但若他们蜂拥而上,趁乱抢夺,哪怕她和少羿联手都未必能保得住兽血。
正要说话,一道清晰的破碎声入耳。
循声一看——
少羿竟徒手将那琉璃捏出裂纹,随后在一众妖魔震惊的目光中,朝着地面狠狠一掷!
瞬间,琉璃崩裂,血溅石阶。
祝骄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少羿并未看她,抬头望向上空那几个城主所在之处,质问声被法力裹挟,响彻方圆几里的天地之间:“如此低劣的血统,也能冒充上古凶兽?”
闻言,祝骄顾不上周围的动静,将神识铺落地面。
她盯着脚下的血迹,脑中一片嗡鸣。
觉醒血脉之力的妖魔世间少有,她不在此列,也分辨不出不同生灵的血有何区别。
但她能察觉到,这血液中的灵力是何等稀薄!
视线转向琉璃碎片,她捕捉到了残存的禁制力量,用以掩盖兽血气息。
怎么会是假的?
难怪前世不知所踪,因为它必须消失!
机缘所得?立下赌约?
什么走漏风声,什么以话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