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她已听说他在打探她的消息,心知是来求证了。
祝骄更恼了:“就为了引我出来,你把我的府门拆了?”
他们多年不见,如今看来,他还是没有长出个正常的脑子!
且无论前世今生,他总能轻易挑起她的火气。
当然,她也是——
“你若执意寻死,我可以成全你!”
“好大的口气!”敖厌眸中划过一道冷芒。
如此胆大的生灵,他许久没有遇到过了。
想到什么,他压下了动手的冲动,道:“你认识少羿?”
他看了下属接连呈上的消息。
除却不知真假的风流逸闻,就是她同魔界两个魔尊的关系。
最让他在意的,是她如何与少羿相识。
却未能查到。
多年以来,他所思所念的,无非是复活那个女仙。
又唯恐被那几个生灵抢先,他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万不该有所遗漏。
“与你何干?”祝骄指着身侧,道,“一码归一码,我的府门你总要先给个交代,还是说你想直接打一场?”
敖厌不禁眯起眼眸。
这女妖的神态语气……
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生灵,跑到他跟前来冒充她。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妖,是模仿得最像的。
竟让他忆起过往。
敖厌眸色柔和了几分,道:“莫说是这府门,即便你想再建千百座洞府,本座也能派人帮你,但你要先回话。”
祝骄惊讶地看着他。
他吃错药了吗?
因多住了一个神君一个书灵,她的洞府改动了许多。
她懒得再改回去,刚好想换个大点的洞府。
但在无虞山的结界内,动用妖法没那么方便,建个洞府更是麻烦。
听对方终于说了句人话,并承诺要做些人事,祝骄面色好看了许多,扬了扬下巴,道:“说吧。”
敖厌见她情绪去得极快,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道:“是少羿教你这些的?”
“教我什么?”祝骄眨眨眼,想到之前的问题,道,“我是认识他。”
敖厌自龙背而下,向她走近,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你们如何相识?”
“你不知道?他瞒消息倒是紧,”祝骄忽然一笑,眸中满是灵动之态,“我把他打了一顿。”
敖厌盯着她,不禁失神。
以往那些与她相像的生灵,或是妖,或是魔,还有被绑来的仙人。
他忍着厌烦,只与她们说上几句,就会试出破绽。
然后被他丢去喂魔兽。
敖厌隔着一臂的距离停下,眸光一动。
……他竟在眉眼处,隐约瞧出几分相像来。
莫非以往那些生灵也是如此?
只是他从来都是远远打量,并未细看。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靠近冒充女仙的生灵。
恍惚中,竟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是吗,”敖厌心下一片涩然,说出的话更不知什么语气,“你打得过他?”
祝骄勾唇,若是有尾巴,几乎要翘起来了,道:“当然。”
敖厌闭眸,将汹涌的情愫压下。
他曾一度想要殉情。
又怕死后,那些生灵找到了复活她的法子。
一想到她和旁人双宿双栖,他就恨不得……
然而无边岁月间,看不到半点希望。
女仙的神魂始终毫无踪迹,苦寻复生之法不得,往生石也没有消息。
在这个女妖面前,不知为何,支撑了许久的信念,竟有了崩塌之势。
难以言喻的疲惫,从神魂最深处,席卷到四肢百骸。
良久的挣扎。
敖厌道:“本座的魔宫强过这里百倍。”
祝骄看着他。
这是问完话了?
“所以是要给我建一座你魔宫那样的洞府?”
这么大方?
在无虞山可是个大工程!
祝骄难得觉得这与她斗了两世的生灵顺眼不少。
说起来,他们两个势如水火,除却天生性子不和,也未必没有祁钧掺和。
这么一想,对方就更顺眼了。
某只小妖理所当然地道:“什么时候建?我收拾一下搬到别处。”
敖厌却盯着她没有说话。
他即将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方才是给她,也是他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倘或露出破绽,他会将她斩杀。
而他也将为那片刻生出的念头,付出性命的代价。
可为什么……
还是如此相像?
心神在背叛感中苦苦煎熬,他道:“随本座回魔宫,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你不能有半点与她不同。”
他将性命寄托于天意。
赌局一般,骰子也不全然在他的手中。
取决于这个妖物的伪装,和他的臆断。
稍有差池,他们都将以死向亡故的女仙谢罪。
第53章 抢人
祝骄石化了。
她算是听明白了, 这是要她扮作她自己的分身?
“你这脑子到底怎么……”
话未说完,少年的声线打断了她:“敖厌,你真让本君觉得恶心。”
少羿不知看了多久的热闹, 言语间带着讥讽,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满是怒意。
他乐得看对方自甘堕落,但此举又何尝不是对女仙的侮辱!
【这么热闹,】不远处, 时午倚墙而立, 说着风凉话, 【要不你把他们引到山下?这里打架如何施展得开?】
祝骄趁那一神一魔不注意, 回头瞪他一眼。
敖厌也不恼, 道:“少羿,你将她调教得极好。”
何止是好。
若非模样不同, 甚至能够以假乱真。
一句诚挚的夸赞, 让少羿几欲作呕:“休要胡言,本君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找什么替身?
当年她也如此,不过短短二十年, 她就要寻个凡人。
更可恨的是,那个凡人还成了仙。
想到魂命司传来的好消息。
那个仙的牌位不稳, 恐遭了大难。
少羿忽然笑了, 带着几分恶意:“你难道不知,无论是寻替身的,还是替身, 都没有好下场吗?”
“说得好听, ”敖厌嗤笑一声, 道,“若当真与你无关, 你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少羿面色一变,却是缄口不言。
为了查清这个女妖和她的关系,他早已来过多次。
原本不想贸然对上女妖,这次是听了敖厌的话,才忍不住现身。
“承认了?说着神仙虚伪,如今做了神君,倒学得像模像样,”敖厌弹了弹衣袖,道,“无妨,歹人由本座来当,你无非就是想利用这个女妖算计别的生灵,这陷阱,本座踩得心甘情愿!”
但愿这场镜花水月般的虚幻之象,能持续得久一些。
少羿攥拳。
他不能说出血契的事,不然以对方与他那恶龙坐骑一样的秉性,少不得要撕下一块肉来才肯罢休。
可尚未查明,就这么看着女妖被他带走,绝无可能!
“她的确与本君无关,”少羿抬眸,道,“这些年我们忙着争斗,可曾想过,遗漏了哪个生灵?”
敖厌掀了掀眼皮:“谁?”
“祁钧,”少羿打定了主意要祸水东引,于是将往事翻了出来,“莫要忘了,当年她对祁钧如何相护,本君一路相随,却跟丢了……你觉得她有这样的实力吗?”
敖厌摩挲着剑柄:“你是说……”
少羿看向远方,正是他们所谈论的魔尊的领地所在:“他们关系匪浅,可她死后,祁钧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敖厌眸如闪电,却是对准了祝骄:“本座怎么记得,你和鸾飞云,还有祁钧,都是好友呢?他祁钧到底认识几个叫‘祝骄’的?”
祝骄心头一跳。
怎么这时候还能被祁钧坑上一把?
她突然觉得,当年用真名或许是个错误……
问题是谁能想到,会有一群疯子一直纠缠不休啊!
这都“死”了快千年了!
少羿不禁眯眸。
他原本是想转移敖厌的视线。
但为什么,他也越来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敖厌不再多费口舌,一手抓住女妖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先回魔宫,至于其他的事,本座迟早会查个清楚!”
少羿反应过来,当即握住女妖的手腕,道:“何至于如此冲动!照理也应先探寻明白,再行带离之事。”
敖厌眸中带着杀意:“你这是要和本座抢人?”
少羿露出个无辜的表情,说的话却是分毫不让:“既然认定是本君一手调教出来的,那她的去处,该得到主人的应允才对。”
主人?
祝骄嘴角一抽。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还当她是那个法力微弱的分身,任他们揉圆搓扁吗?
她身形一转,便灵巧地挣脱开来,道:“最烦你们这种自说自话的性子,想拿人消遣还是去别的地方,别找到我头上!”
又对敖厌补了一句:“你走之前把我的府门修好,刚刚那几个问题算是白送你了!”
她也不指望他建什么洞府,总觉得他们再待下去,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就是如此……”敖厌盯着她喟叹出声,道,“本座才更要带你走。”
闻言,少羿直接拔剑。
敖厌的剑也出鞘,赤焰烛龙落在他身后,对着少羿怒目而视。
眼瞧着局面趋于混乱。
下一瞬,一个更加混乱的因子出现了。
某位神君像是午睡方醒,一派的慵懒之态,不紧不慢地迈过破败的府门。
顶着两个神魔的目光,打量不远处的情形。
少羿震惊地道:“……凛初?”
敖厌惊讶之后,咬牙切齿地道:“你没死?”
少羿面上的情绪几番变化。
当年他的牌位分明碎了!
魂魄消散,如此都能死而复生……
那她呢?
对了,牌位!
她的丢了不是吗?
少羿眸光一亮。
至今不知究竟是皓微还是敖厌,又或是哪个觊觎她的生灵藏了起来。
但也因此,当年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她是真的神魂陨灭了……
往日,少羿极力避免回想那让他心神俱恸的记忆。
此刻主动揭开伤疤后,大概缘于多年来见闻的增长,他隐隐觉得,好似有什么古怪之处。
敖厌却是电光火石间,想到许久之前,曾撞见凛初和一个女妖同行。
……难道就是她?
敖厌话中情绪难辨:“也是巧了。”
“他们要绑架我!”在左右两个讨厌的生灵的衬托下,看到来人,简直像是他乡遇故知,祝骄当即开始告状,“还想让我当替身,去替一个年纪轻轻就夭折了的女仙!”
“你!”少羿听到这话,顿时将疑虑一丢,不忿地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不对吗?就是那个‘祝骄仙君’啊,”祝骄最受不得激,道,“听闻还是死在你……”
话未说完,对方的剑就刺了过来。
却未能近身。
剑尖被迫调转,逆着来时的方向刺了回去。
直将少羿右肩戳出个血窟窿。
然而还没完。
那剑在少羿的心念下,极力挣脱神力的束缚。
旋即又轻易落入不远处那个神君的掌控之中,被他操纵着在少羿颈侧划出一道伤口。
“当啷——”
长剑落地。
少羿难以置信地道:“你为何会不受结界的限制?”
凛初不语,身形消散在原地。
再度出现时,到了女妖身侧。
一手环住她的腰际,瞬间将她带离到几丈开外。
无论是气息还是法力,都没有丝毫凝滞。
敖厌眼前一空,下意识地想抓住女妖,却被神力定住了身形。
凛初低头,道:“上次你同他交手,可还有别处暗伤?”
祝骄眨了下眼,看向少羿。
颈侧的血被勉强止住。
伤口的高低、长短、深浅,甚至是顺着肌理的走势,都与她被伤到时一模一样。
祝骄心中莫名发胀,拽了下他的衣袖,道:“你在给我报仇吗?”
不等他回答,无处发泄的情绪驱使下,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道:“阿初,你真好。”
温香软玉撞入怀中,他本就虚握着她的腰,此刻逐渐收紧。
敖厌听到她的称呼,又瞧见这区别于对他们的态度,瞬间就想到了某个女仙。
这样的情形,何其相似。
同当年一样碍眼!
好似是她再一次,在他们几个之中选择了凛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