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娇娇惊讶过后,不由皱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你以为本座就不恶心你吗?”祁钧沉声道,“稳住心神,若是失败,你以后如何近她的身,更遑论将她困住?”
祝骄:“……”
她何德何能,让男女主联手囚她!
幸亏擅幻术的是妖族,不然祁钧怕是会替了菟娇娇的位置,同她对上。
菟娇娇警告道:“你我早已陌路,此番是你中途横插一脚,想以此谈条件,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他可没忘,这魔头亲口言及对她的那份病态的执念。
祁钧暗道一句蠢货。
无论如何都该得手,再商讨分赃之事。
祝骄了然,原来不是联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次同盟关系破裂,这次连盟友都不算。
那她就不客气了!
“祁钧,”祝骄已有力竭之兆,知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道,“你这样帮他有什么好处?何不直接对我出手?”
听到这话,菟娇娇对身后的动静更加留神,连与女妖推拉的力量都弱了。
祁钧一眼看穿,道:“然后你们两个联手对付本座?”
祝骄再接再厉,转头对着软柿子道:“菟娇娇,即便你赢了我,又能剩下多少力气,如何争得过他?”
菟娇娇面上迟疑,手中一顿。
祁钧眯眸,抢先一步撤了法力,魔气划破掌心,迅速在空中书起符箓。
祝骄认出血淋淋的半个“祭”字,想到了当年在凡间的遭遇。
两只妖都预感到不妙,急忙收了幻术。
藤蔓消失的瞬间,祝骄毫不犹豫地御云,却被符箓的吸力阻住,反倒向着祁钧飞了半步。
她干脆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菟娇娇也凝起法力,加入了战局。
助她逃离,总好过落到这个魔物手里。
自己得不到,哪里能便宜别的生灵!
祁钧躲开杀招,被迫中断了动作。
“先前没能锁住你的肉身,不如直接囚起神魂,”祁钧且战且退,却始终在符箓附近打转,轻易勾起她的心绪,道,“祝骄,你可知本座结的是何种契?”
可笑菟娇娇还以为他是要谈条件,若方才处在下风的是她,他根本不会帮他。
他要的就是两方都讨不到好处,方能达成夙愿。
祝骄莫名感到恐慌,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祁钧眸中一派愉悦之色,他算准了位置,脚步偏离半尺,只避开了菟娇娇的掌风,任由她的剑刺入他的左肩。
他两指夹住剑刃,道:“那你就杀了我,师父。”
祝骄眸光一颤。
菟娇娇则是愣了下。
“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本座一缕残魂下界,后来修得了仙躯,”祁钧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他与你有几分渊源,本座记得他似是出身于……江右君氏。”
菟娇娇身形一晃,脑中嗡鸣。
这个魔物在说什么……
彼时他屠了君氏满门,却没能手刃那仙,后来得知对方身陨,心中始终横着一根刺。
所以话音一落,他就对上号了。
菟娇娇压着心中的愤恨,此刻他隐约发现自己已然无可救药。
因为比起近在眼前的仇人,他竟然更在意——
“你是他的师父?”菟娇娇一剑指向祝骄,道,“你知不知道……”
是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转世之际,她出现得那么凑巧!
那她为何不告诉他?
她救他的时候安的又是什么心?
若是替她的徒弟弥补错处,他倒成了外人!
若是单纯想留他多活几日,看他折腾出那些事供她取乐……
在她眼里,他算什么!
第78章 命数
祝骄顾不上回应菟娇娇的话, 就连他拿剑指着她都是小事。
眼下的情形极为诡异,她的剑自刺入祁钧体内,就好似同神识切断了联系, 再不听使唤。
她自己也是举步维艰——
字面意义上的。
于是祝骄站在原地,眼瞧着祁钧只用两指,带着她的剑身向下,割过皮肉筋脉, 逐渐接近他的心口。
他仍是那副随性之态, 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脊背发寒。
菟娇娇不知祝骄的处境, 见她连敷衍都不肯, 正要说什么。
祁钧拢在袖中的另一只手, 已将最后一笔书完,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三个生灵脚底, 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契阵。
平地卷起罡风, 将菟娇娇远远丢出了契阵范围。
处在风眼中心的祝骄,在契成的刹那,发现自己和佩剑都能动了, 显然是这符箓作怪。
祁钧收指,改为抓住她的剑刃, 面不改色地将剑拔出。
方才本就是为了牵住她的注意, 如今一切如他所料,她做什么都是徒然。
“祝骄,”祁钧启唇, 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本座祭了半个神魂。”
祝骄察觉到神魂中燃起了一团祭火, 翻来覆去地炙烤着她,连带肉身都被烧得隐隐作痛。
手脚酸软, 她不得不将剑插入土中,勉力支撑身形。
“你说清楚,”祝骄抬头,道,“你祭的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她当然知道,神魂作祭定然是要心甘情愿方可。
可他怎么能没有反应,反倒是她痛苦异常!
祁钧皱眉。
他也是第一次用这种禁术,按理说契成之际,他的神魂该被吞噬一半,可他除了身上的剑伤,没有别的不适。
他上前一步,在她抽剑拂开他时,轻易地将剑打落,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要一探神魂。
皮肤相触的刹那,祭火蔓延,祁钧神魂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怎么可能……
他来不及细想,按下她的反抗,心念微动,将法诀点在她的眉心。
如此——
“命契已成,”祁钧眸中翻滚着浓重的墨色,道,“从今往后,我们的命数会永远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你只能被锁在本座身边。”
并非锁住她的躯壳,而是以世间命数为系,哪怕她逃得再远,哪怕他们重入轮回。
他们两个都会在冥冥之中,越过无数生灵,再度相会,生出因果。
祝骄听他字字郑重,竟如起誓。
但言语间的恨意,更像是诅咒。
对她来说,可不就是诅咒!
“你这个疯子!”祝骄甩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她怎么会没听过命契的名号!
前世祁钧还曾玩笑般说起,要与她这个好友尝试一番,她没有当真。
不对……
恰巧,祁钧与她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本座如何不怕?失了半个神魂,少说要将养万年方能彻底恢复,也未必能在你们两个手中活下来,可偏就是天助,本座安然无恙。”
命契的动静太大,神不知鬼不觉自是不可能,他原想在他们两败俱伤后动手,万不得已才决定冒险。
闻言,祝骄不禁恍惚。
真的是天助吗?
前世她几次重伤,鸾飞云都巧合地被君千歧的事绊住,她只好躲入祁钧的魔宫。
他想要做什么手脚,易如反掌。
祁钧注意到她的神情,眸光一闪,道:“还有一种可能,本座早就同你结过命契。”
他已祭了一次神魂,所以不必多此一举,只差以法诀唤醒。
但他没有印象,即便是失忆,以养好神魂的时日倒推,他们还未相识。
祝骄忽然出声,道:“当日你在魔宫中坦白的那些事,倘若没有发生……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厌你!”
或许他道个歉,她恼他几月,也就将此事抛开了。
待他放下对她的情意,歇了囚禁的心思,与鸾飞云坦诚相待,说不准能做回朋友。
“可是祁钧,我被你害得很是狼狈,”祝骄深吸了口气,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又侥幸回到了最初。”
如此想来,他能提出让她夺取往生石,必定也以为那是假的。
若非这阴差阳错,前世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灵宠魂飞魄散,友人渐行渐远,与她交好的势力倒戈,能说得上话的生灵对她避之不及。
她的世界除了他,只余下旁人的恶意。
他是幕后推手,却以救赎之态将她拉出泥潭。
天长地久之后,让她习惯于依附,再顺理成章地动情。
说来讽刺,她因为君千歧对鸾飞云的利用,很不待见他。
在她的掺和下,这一世君千歧的路走得崎岖,某些遭遇,又何尝不是她和祁钧位置对调?
符箓终于消散,罡风渐停。
祝骄神魂的痛楚有了缓解的趋势。
祁钧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话,他闭了闭眸,叹道:“那就……别怪本座了。”
话落的下一瞬,他召出了佩剑。
先前他自保尚是空手,此刻这剑径直刺向祝骄面门。
“铮——”
剑身相撞,却是菟娇娇挡住了他的攻势。
祁钧眯眸道:“滚开。”
菟娇娇没有说话。
他见罡风消失,脑子里想的分明是要找她算账。
可看到袭向她的杀招,又忍不住调转了剑尖。
祝骄退了几步,看向缠斗的两个生灵,道:“你想杀我?”
“你说呢?”菟娇娇憋闷地道,“不想死就赶紧走!”
祁钧愈发觉得这个妖碍眼,冷声道:“她问的是本座。”
无论所言是真是假,以她的性子,他想撬开她的心防怕是再无可能。
他翻找命契的记录时,就已有了几分念头——
“非但杀你一次,若你和这个妖一样带着记忆转世,不妨让你次次死于本座之手,直到彻底忘却前尘,”祁钧击开菟娇娇的招式,脚步偏移,锋锐的剑意向她袭去,“本座不信,千千万万次轮回,都不能得到你的情意!”
若是不行,还有无数个千万次。
他们被命数牵连在一起,她永远不可能摆脱他!
这次,他的剑又被挡住,却不是菟娇娇,也不是祝骄。
“敖厌?你怎会在此!”
敖厌:“……”
他也想问。
因打坐了许久,他起身想舒展一下筋骨,就被这女妖丢了出来。
他还纳罕怎么连捆仙绳都解开了,谁知迎面就是个杀招!
若非刀口舔血的征战经验,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拔剑,现在就是个凉透的魔物了。
“小没良心的,”敖厌磨了磨牙,道,“是不是该给本座解释一下?”
祝骄直言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不是焰丹走了,我会放他而不是放你。”
谁能想到,那日和时午随口一言,竟成了真。
“你!”敖厌心中窜起一股火气,她把赤焰烛龙排在他之前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放他走的?”
平白无故将别的生灵放走,到了他这里,就成了用到他了,才把他放出来!
“比你早不了多少,你以为我想关你吗?”祝骄将两股捆仙绳重又合在一起,丢了过去,道,“你的东西!”
敖厌更怒,想也不想地拂袖,将那人人闻风丧胆的神器甩了回去,道:“本座缺这一件法宝?送你了。”
她想还清所有,然后和他划清界限?
休想!
这一来一回,敖厌倒是没误了剑招。
他当然能瞧出祁钧的意图。
虽说疑惑关系不错的两个生灵为何闹到这般地步,却也记得她如何护着对方,心下早就不满。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在他眼前“起死回生”,还没活蹦乱跳个几天……
除了自己之外,他不会让第二个生灵伤她分毫。
而祁钧居然敢杀她!
敖厌出手愈发狠厉,直奔着命门而去。
而祁钧剑术不俗,又心存不甘,也是不落下风。
祝骄来不及将神器再丢回去。
菟娇娇寻到间隙,拽住她的胳膊上了行云,一句话制止了她的挣扎:“我送你回无虞山。”
祝骄没有反驳,此时不走,再有什么变故就不妙了。
思及此,她回头看了下战况。
那扶住她身形的生灵开口道:“怪我,该让你和你那情郎再打情骂俏两句,然后让另一个情郎送你入轮回才对。”
祝骄扭头瞪了他一眼,想起什么,道:“等等,你不是在因为我是君千歧的师父生气吗?”
怎么突然好心帮她?
菟娇娇笑了下,轻声道:“听他的言语,你们之间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个魔物执着于让她忘记一切,应是仇深似海,无可转圜。
而她对另一个魔物不假辞色的模样,也让他理智回笼。
她哪里需要煞费苦心,拿他来寻什么乐子。
菟娇娇声音愈发温柔,道:“没想到祁钧会走上那样的路,另一个魔也满身杀伐之气,手中不知沾了多少生灵的血。哪里像我这般优柔寡断,连对你出剑都犹豫不决。”
祝骄不吃这一套,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用幻术困住我。”
他的确不如敖厌沾的血多,但君氏一族的性命可全了结在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