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算盘打得太响了,若是我们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即便大少爷不愿认老爷,也不必将他的头打破……”管家哽咽着,老爷再怎么不好,也提携他几十年,一辈子都是他的主子。
“这点子小伤不碍事的,你家大少爷医术高超,哪怕是你家老爷死了八成,他也能给你救回来。”
话虽如此,梅霁却并未动手为安甲义诊治,他只是蹙了蹙眉,吩咐下人打水进来洗地。
绫儿最不喜欢污秽。
管家嚷嚷着:“我这就带我们老爷去报官!”
“哎不必走远,我爹就是锦城太守,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跟他说便是。”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傅绫冷笑道:“我欺人太甚?自己做的恶,便要自食苦果。”
说罢,她便命人将安甲义简单包扎,抬了出去。
期间,梅霁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妻女为他出气。
傅步青抱着他的腿小声解释:“爹爹、娘亲,方才我没有使太大力气砸他,是我先将花瓶捏碎了再落下的,他只是流了些血,其实伤得并不重。”
“嗯,我当然知道青儿下手有分寸。”梅霁俯身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青儿真乖,都懂得替爹爹教训坏人了。”
“我最喜欢教训坏东西了!”傅步青小脸上满是得意,“之前有大狗欺负十五,我也护着它呢!”
“青儿最厉害了。”
安甲义一事对梅霁而言,如同是水面上泛起的细小涟漪,很快便抛诸脑后。
他认定的亲人是傅绫,是虚谷,是早逝的娘亲,是岳父岳母一家……却唯独与安甲义无关。
若不是他忽然出现,梅霁早已忘记世上还有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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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隐隐,绵绵雨水落下。
乌云中蓦地闪现一道白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坠落了下来,眨一眨眼,眼前仍是乌云密布,雨珠不断。
一青一白两条神龙飞落在太守府旁边的一座宅子里。
甫一落地,敖瑄便化作了人形,跑进屋里去找傅绫。
敖隐跟在她身后,眸中满是笑意。
自三年前起,每到夏日,他们兄妹二人都会来锦城小住数日。
五年前,敖瑄拒绝了与敕英的婚约,惹得龙父大怒不已,敖隐与其他兄弟一起求情,替妹妹受了罚,背上被打得鲜血淋漓,哭得敖瑄眼睛都肿了。
在那之后,她与他更是亲近。
两人每年天气转暖时,都会去一处僻静地方潜渊修行。
没了婚约束缚,敖瑄过得更为开心,也曾问过敖隐:“二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不想像其他兄长娶妻生子?”
敖隐凝着她,轻声问:“如今这样不好么?你我一直陪伴着彼此,没有旁人打扰。”
“很好啊,我只是怕你是因为我,才耽搁自己……”
敖隐笑了笑,“与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嗯?”敖瑄觉得二哥这话有些奇怪,但她向来不喜欢刨根问底,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心欢乐便好了。
而每回来找傅绫,都让她无比期待。
傅绫虽已为人母,但行事爱好和寻常未出阁的女子一样,仍是一颗闪亮耀眼的明珠,丝毫没有沾染鱼眼珠的呆板与死气。
从前是她与傅绫玩,如今又多了一个五岁的小玩伴。
傅步青人小鬼大,三人玩游戏时常捉弄敖瑄,引得她炸毛叫嚷,不服气地要再来一回。
梅霁与敖隐坐在凉亭里,看着不远处嬉戏的三人,两人唇角都泛着浅笑。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不告诉她你的心意?”
“这样就足够了。”
敖隐并未奢望太多,只要能陪着她,他就知足了。
“你们是仙,不死不老,岁月漫长,你当真能忍得住?”
敖隐沉默须臾,“即便忍不住,我总不会逼她。”
梅霁淡笑道:“欲丨念若是不加拘束,只会越来越贪婪。人如此,仙亦如是。”
正说着话,忽地两人脚边跑来了一只白兔,通体雪白,眼睛与鼻尖泛着绯红,呆愣愣地看着敖隐。
“这是我女儿养的兔子,叫十五。”
敖隐定定地看了它半晌,忽道:“之前听闻,天庭上某位仙君的灵兔,因一时贪玩而私自下凡,仙君得知后废去了它的灵力,却保留了它的仙根。”
“我瞧着,这只便是那只灵兔。”
梅霁很是诧异,“五年前它便出现在了府中,也不知是何原因,它对青儿很是喜爱,性子也极温顺,想来对她并无恶意。”
敖隐笑道:“既无恶意,兴许它只是被令千金所吸引吧,缘分一事很难说。”
梅霁轻笑道:“它也许只是想换个主人,吃喝无忧过一生。”
两人谁都没想到,十年后,白兔十五化作了人形。
丰神俊朗的少年出现在傅步青面前,面带羞涩:“主人,你别喜欢旁人,喜欢我好不好?”
力气奇大、道术医术高超、出落成貌美少女的傅步青,闻言却蹙了蹙眉:“你是谁?长得倒是不错,我可以喜欢你,不过这也不影响我喜欢旁人。”
十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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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雷雨天。
孟逐星与几位朝中好友小聚结束后,立在屋檐下等府内的马车来。
她入朝为官后便进了大理寺,常因公务忙碌半宿,今日了却了一桩大案,便与同僚到小酒馆喝酒放松放松。
其中,便有几年前皇榜前认识的周瑾萱,还有老朋友白煜。
雨势颇大,溅湿了众人的衣衫,周瑾萱道:“不若咱们先进去等着,也好被雨淋。”
“某人不必再等了,已经有人来接了。”白煜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笑得意味深长,“周大人,等会儿你就能见识到什么叫‘爱妻如命’了。”
“哦?”周瑾萱瞬间了然,“是孟大人的夫君来了啊。”
说罢,周围几人都发出了“哦咦——”的古怪腔调。
孟逐星:“……”
她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都多久了,每回你们都这样。”
“还不是因为孟大人的夫君太过惹人羡慕,我等无福消受,只好发发酸啦。”
说话的功夫,陆府的马车已然到了跟前。
车帘掀起,一只修长的手持伞探了出来。
手的主人下了车,一身素白锦袍,身量颀长,面容俊美,他唇角泛着浅笑,目光径直落在孟逐星身上,擎伞朝她走来。
正是陆承。
他虽尚未实现富可敌国、富到离谱的目标,但如今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大商人。
与他商号同样出名的,便是他爱妻如命的脾气。
听闻他为了妻子才来的京城,支持妻子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默默在她身后陪伴守护,如此过了三年,两人方结成连理。
成亲之后,因夫人忙于公事,他也毫无怨言,常常拎着食盒前去衙门探望。
刮风下雨,阴晴雨雪,他都会来接夫人回家。
甚至因为夫人惧怕疼痛,决定不要子嗣。
种种事迹在大理寺中人人皆知,有人钦羡,也有人质疑——不过是新婚燕尔才如此在乎,再过个三五年看看?
再说,男子又怎会不介意子嗣?这不是要了他们老陆家的命吗!
以上言论也曾传到陆承耳中,但他却浑不在意,一面解爱妻的衣领一面道:“我之前吃过梅霁道长给的药,不会让你有孕的。”
因此,此时众人见他来接孟逐星,便多少有些打量探究的意味。
陆承笑着对众人打了招呼,“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带着孟大人回去,改日请诸位到府小聚。”
众人道:“路上慢走,改日见。”
陆承揽住孟逐星走到马车边,雨伞倾斜罩在她身上,他衣衫顿时湿了大半。
两人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车内,孟逐星给他擦了擦雨水,嗔道:“雨这么大,你打发人来接就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陆承黑眸含笑:“我想早点见到你。”
车外,屋檐下的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孟大人真是好命啊……夫君不止家财万贯,还年轻英俊对她如此宠爱,还能不与公婆住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呜呜呜真是人生赢家。”
周瑾萱知晓孟逐星的过去,笑盈盈道:“命好不好又不是注定的,孟大人是自己掌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她今日所得都是她努力得来的,与老天并无干系。”
白煜玩笑道:“你若是羡慕,便辞了官,去寻个王孙公子嫁了。”
那人哼了一声:“我才不,与其靠旁人,不如靠自己。”
雨声渐小,有马车的上了马车,众人依次散了。
明天,还要继续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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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蕴仪闯荡江湖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熟人——骆闻笙。
两人是在山路上的一片树林中碰见,彼时陆蕴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了一对被拦路抢劫的祖孙。
匪徒被她暴打一顿,追回了银子,在交给那祖孙时,她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了骆闻笙那张端正却有点呆气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听我娘说,你不是回家探亲了么?”
她与兄长离京之前,骆闻笙便离开了陆府。
骆闻笙也是一愣,“是,我娘亲她病了,我回去看她。”
“如今她好了么?”
“她去世了。”
“啊!”陆蕴仪露出歉色,“抱歉,你节哀顺变。”
骆闻笙点了点头,“你怎么一个人?你家里人会放心吗?”
“嗐,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长大了。”
话虽这么说,陆蕴仪却不敢提刚入江湖时,她吃过的那些亏、上过的那些当,虽都不严重,但也着实叫她吃了些苦头,长了不少记性。
可她不会说给骆闻笙听。
要是被这家伙知道了,肯定又会直愣愣地看着她。
也许他并无恶意,但陆蕴仪却觉得那眼神里写满了嘲讽。
“嗯。”
骆闻笙沉默应了声,陆蕴仪行善完毕,准备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
他怎么好像又长高了些?
脑海中鬼使神差地闪过这么个念头。
陆蕴仪在走到树林尽头时,忽地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玩?”
陆蕴仪顿住,回头看他:“什么?”
骆闻笙直盯着她,黑眸晶亮:“我们一道去江湖上转转。”
陆蕴仪怔了一下,嘴巴却快一步回答:“好啊。”
他虽然闷了些,但有个伴儿总比没有的好。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少女清脆的嗓音传来——
“你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哪里的大盗最多?我想去捉几个大盗,在江湖上打出点儿名气。”
“……漠城出盗匪,不过那里天气太过干旱,不一定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了?骆闻笙你瞧不
起谁呢?跟你说我曾经去过一个蚊虫鼠蚁特别多的地方,我身上被咬得满身包,疼得要死我都没有哭一声哦……”
少年声音含笑,“是么?你比从前更厉害了。”
“那是当然!”少女满是傲娇,“以后你跟我混,我罩着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