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弥下意识望了眼自己那边的位置,乖乖答说:“回去睡觉了。”
“在这睡。”他淡淡看她,用一种何必麻烦的语气道,“你回去后,待会也是要过来。”
沈弥:“……”
她觉得她没有办法跟他说话了。
她总说不过他。不知为何,总是她理亏。有一种占了人家很久的便宜后,终于被人家找上门当面点出的讪讪。
每天晚上的事情,她没有提,他也没有提,只在今晚……提得那么不经意,又那么让她无力。
他摩挲了一下、一下、一下。
四周都静了下来,此刻没有别的事情,她的注意力也全被牵到了那里,每一下都感觉得十分清晰。
像是在等着做什么似的,危险的警钟一下下地撞。
看似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几秒。
混沌间,他在她耳边低语。
缱绻呢喃的一声,如同罩了一层迷雾以遮挡过分裸.露的话。
…了。
她眸光一闪,呼吸下意识轻窒。
本就狂跳的心脏又被注入了一剂,此刻快如鼓点。
那,然后呢?
怎么办?
她能直接跑吗?还是需要报备一声?
他静觑着她,觉得靠她是不用想着会有什么觉悟。
示意性地拉了下手腕,将渐趋远离的人重新带回来。
“只是一点小课而已,怎么这么紧张。”他的气息气定神闲地掠过她耳畔。
他重新吻下来,一点空气中的凉意都融在了这个吻中。
她的手被他扣着,不知道是什么相触,她下意识的被一烫,想往回收。但才只露出一点苗头就被他拦住动作,有几分强势地扣住人。
他还在轻捧着她唇,眼眸轻阖,并没有看去别处,却对一切情况了如指掌,只呢喃轻声道:“都见过两次了……还不熟吗。”
她又想去捂住他嘴了。
胡说、什么。
哪里见过了。
是指她的手简单的碰过,就算是“打招呼”了吗?
普天之下也没有这么个相熟法的。
她都不知他怎么能这么坦然。
动作近乎僵硬地被他带着走,生涩得像枝头未熟的小果。
倏忽想起那句“需求的话,我有太太。”
她现在想回答一句,不,你没有,你的太太靠不住,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脑中的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再加一分力都要断。在势头收不住时,她唔了一声,往他怀里埋,慢了一拍地反驳:“周述凛,不熟的。”
他似也讶了下,低低笑出声。
好像,没什么用。
反正,总会熟的。
他像个成熟的大长辈,引领她、教习她:“不要有心理障碍,这只是一件正常生理需求的小事。”
一切被掩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从头至尾,她全都不曾见过。所有的感知都是来自于距离最近的他,可她愣是能被他露出的零星声响整得耳根脖颈通红一片。
如同松树上积满的雪,松鼠跳上来一蹦,清雪随之簌簌而落。
落尽了。
他呼吸都一紧,她的耳廓里传来他的轻喘声。
他问她:“刚才跟你说的……要看吗?”
她连连摇头,生怕慢上一秒又要被抓走一般的着急。
他似有些可惜地一喟,确认道:“真不看?”
她确定地摇头。
不看。
想占便宜者,终究也会被占走便宜。
区区腹肌胸肌,她不看了。
/
借着时间不早,沈含景在沈家多住了一晚,隔日才叫人来收整东西。
这些事情做起来挺快,但如果有意拖延,也可以很慢。
她哭了一晚上,脸都哭得有些肿,两只眼睛更是红肿得厉害。原想见他们一下,却不想,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个人的面都不曾见过。
她慢吞吞地收拾整理着,在算是仔细细致的情况下,比寻常情况多拖了几小时。
可是沈柏闻始终没有出现过,只是让助理过来看着。
从饭局之后,她想见他越来越难。
工人将东西全都搬走,只剩下一个行李箱由她带着,车也已经专门停在了门口等她。
可她动作迟缓,迟迟不愿意走。
紧抿着唇,不甘也不愿。
俨然是一个要被父母赶出家门的孩子,看上去那般可怜。
这些意外发生得太快,速度令她始料未及。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些证据怎么会被呈到爸妈面前,周述凛手上又怎么可能会有。
他明明与她们两不相干。
他出现得突兀,也是于那天,才突然入场这件事。
除非说,他也在这件事中,还与她们有干系。
她咬住下唇,最终脚步停于了门口。
一次又一次地想过之后,她依然觉得太过荒诞。
直到脑海中突然跳过一丝什么……
除非,他就是也参与了这件事的那个人。
那么,他手里有这些记录与信息就可以说通。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却是被她抓紧。
她倏然抬眸。
——如果呢?
她不知道,她从未想过。
怎么可能会是周述凛?
沈洄的车于此时抵达沈宅。司机在门口之外停住,同他解释道,有人在门口拦住了通行。
他抬眸往前方看去。
视线微淡,只是“嗯”了声,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沈含景只是出了会神,沈洄就出现在了面前。她哑了哑,刚要开口说什么,他先行道:“要搬走了吗?”
沈含景“嗯”了声,又说:“是爸爸要我走,我不要……”
他静默了几秒,视线过分冷静地看向她,“他不会出来见你的。既然要你走,你现在就离开吧。”
第41章
沈含景有几分意外地抬眼看他,还是下意识的将他的意思归为关心,柔声问说:“你是不是怕爸爸会更加生气?”
冷静下来一想,确实是的。
现在在这边多加纠缠没有太大的意义。爸爸现在本就在气头上,她还往枪眼上撞,不仅做不了什么,还会适得其反。
她很快就想通了,便准备不再逗留。
今天还是先离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沈含景轻轻扯唇,刚要和他说什么,却见他道:“只是不想看你在这边拦下去。”
任由她在这边逗留,还不知道要拦下去多久。
他有些平静的冷漠。
沈含景怔了怔,很快眼角泛出水盈的泪花,神情是难以置信的懵然:“你就这么想我搬走吗?”
她以为,他们感情还可以。
至少,也是一块长大,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大的矛盾。
司机还在外面等他,眼下道路被阻,车子要开也开不进去。
他随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短暂地沉默了下后,倒是对其他话题不感兴趣,只问说:“沈弥什么都没跟你抢过,你为什么还是要欺负她?”
他的声音有些许轻,以至于不容易让人觉得是质问,只会以为是随口一问。直到听清内容后才能突然明白其意。
沈含景的心急剧地冷下去,好像在寒冬腊月被浇上了一盆冰水,从头冰到了尾。
方才在见到他时面上不由自主现出的一点欣喜也归于无踪。
她安静地垂下睫,在那一刻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深得将她淹没。
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找不到一个能和她同一个阵地的人。
她的唇间动了动,最终只喃喃:“她什么都没有抢,那为什么我还是输了?”
她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没有伤害沈弥身体还是哪里,最开始,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她那么顺心。
后来也证明,新的结果可能还比那个错过的好。
她虽然是什么都没有抢,但什么就都已经是她的了。现在这个局面不就是如此?
沈洄深看了她一眼,“一家人的话,要谈什么输赢?怎么谈输赢?”
怎么算是输?怎么才算是赢?
沈含景抿紧唇,没有看他,眼眶红通通的。
一家人吗。
从沈弥突然回来,突然地插进她的生活,一切变得天翻地覆开始,她应该就、一直没有将沈弥当做过家人。
小孩子都会有占有欲、排外性。她对沈弥就是如此。
而且,沈弥明明那么普通,资质平庸,平平无奇,总是安静得没有存在感。她凭什么要不如?
沈洄唇角动了下,有点想将一些事例拿出来辅助说明,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走吧,别待在这了。”他直截了当道,也没再多留,步行走进去。
身量颀长而挺括,背影亦然。
他知道她不愿意走,拖来拖去,还不知要在这边纠缠逗留多久。他下车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劝她离开。
沈含景望着他的背影,长指甲已经陷进手心,她却丝毫不觉疼意。望了很久,方才一转身,上了那辆等待已久的车。
门卫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洄。
她非要待在这的话,他们也不知怎么解决,是个极烫手的差事,还好有他出面解决。
沈洄到家时,倒是见到了刚才沈含景一直没能等见的符岚。
她刚听阿姨在说,门口那边沈含景刚刚上车离开。一面听一面将手里的花茶放回桌上,抬眼就见他回来了。
他一直忙于工作,还去了趟邻市出差,刚刚回来。这两天家里的事情他自然了如指掌,只是没有掺和。
符岚心里堆了太多话,张了张口,想同他说上一些,却突然不知从哪开始。
这几日里她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乱糟糟的,理不清。
缓了又缓,她没忍住想起了昨天和沈弥的那场对话。
和沈洄念了念,她神色悲戚,“我找了她那么久,找到她时,我那样高兴。”
“隔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还那么小,小小的一个孩子,谁也想不到她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她生得可好了,我仔细去看她的长相,想把她记在脑海里,所以我记得可清楚了。小小年龄,就漂亮得让人一眼就觉着喜欢。都是捡着我和你爸爸的长处长,还有点像你姥姥,反正,我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
“她刚回来的时候,我有点心理阴影,总悬着心,怕她再次不见,注意力总在她身上。一转眼没见,心就提了起来。一直到过了将近一年,这种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含景生了场大病,连夜进的医院。当时直接转走我所有注意力,熬了大半个月,等我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的这个情况。”
当时沈弥甚至跟周亦衡去旅了个游,她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过度关心。
沈洄沉默地听着,做了个合格的倾听者。
阿姨端来一杯茶水,他随手接过。
“这么多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等我再触碰到她时,就触碰到了她心里的一片荒漠。”
小朋友经历过两次收养,两度遗弃。当年她知道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对那两户素未谋面的人家生出了不少怒气。
而他们终于找到了孩子,带着小朋友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原以为一切经历皆成过往,那些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可是事实是,小朋友在第三个家里过得也不是那么好。
“我好像忽略了,”符岚低下头,“她从小的诸多经历,会造成她心理上的一些不同,对感情的需求还有日常需要的对待……这些都和正常的小孩子不一样。”
怎么能将她当做常人,一样地去对待。
说了很多话,也不拘于条理规则,符岚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好好地说说话。
她说,她想要沈弥回来。说,她不是故意这样的。说,她是爱她的。
……
沈洄阖了下眼,轻声道:“可是,您也没有好好地爱她呀。”
她不见了,她在外面过得很不好,但此时您在疼爱另一个女孩。
您等了她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她回家,可是您也没有好好地爱她。
符岚看向他,眼底怔然。
心口的话语猝然被斩断。
泪意一下子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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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弥不知道周述凛今天会不会去公司,但她先承接不住了,约了钟愉去逛街。
隐约有一分“躲”的味道。
昨晚后来,她紧紧维持距离地睡在自己那边,连动都没有怎么动过。
那是对于危险的提防。
她之前就想送他个礼物,正好拉着钟愉去挑挑。
只是她实在没有什么给男人挑礼物的经验,逛了一圈下来,思绪还是一片空白。
钟愉表示理解,还安慰说:“你要是能轻松解决的话,微博上那个帖子,你就不会被嘲出几千楼了。”
沈弥:“……”
很好,不如不要安慰。
钟愉把那个帖子分享过给她,她先是打定主意不看,再是半夜没忍住爬起来看了一眼,最终幽怨地重新躺回被子里,无能睡觉。
——没事,陶禧说了,她这次进步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