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滑到第二张照片。
郁闻晏和文和昶面对面站着,他背对着镜头,但文和昶的脸很清楚。
穿一个男人,穿着同样的外套,先是和宣芋牵手偷跑去楼梯间,然后来接文和昶回家,完全把他们三人的关系锤得死死的。
“我……”文和昶想替宣芋开脱,话到嘴边消失了,因为照片上的人就是他舅舅啊。
范老师大概能从两人的神情猜出来了。
“事情解释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了。”范老师在想补救的办法,“宣宣……”
“我男朋友确实是他舅舅。”宣芋说这句话时特别平静。
反应最大的是文和昶,他从凳子上跳起来,蹬脚划拉出的声音刺耳难听。
“我……我……我舅舅?”文和昶没缓过来,看到照片和亲耳听到还是有区别的,狠狠地震惊到了他。
宣芋没时间解释,对着范老师说:“范姐,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当天所有的情况你和胡学长一清二楚,师浩波故意在网上闹这一出是不满学院对他做出的处罚,我也就是一个他发泄不满的靶子。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不管是不得已撤掉我职务也好,还是对我做出处罚,只要能把影响降到最小。我在外院待了六年,大家对我十分照顾,我记在心里,也不想给学院抹黑。范姐,你就选一个让学院损失最小的解决方案,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宣宣你……”范老师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是非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认了呀。”
完全可以推脱不认识,或者说只是朋友,衣服只是巧合。而且范老师一直以为宣芋单身,他们了解完事情经过,对外澄清就好,院领导心里跟明镜似的,也知道是师浩波在无理取闹,给学院名声抹黑。
“可他就是我男友。”宣芋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想否认。”
范老师无奈叹气,几秒后打起精神:“行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这么好的帮手走了,不信还能招揽到比你还尽职尽责的兼职辅导员。你还生着病吧,先回家好好休息,我和团委书记讨论好解决方案后,再联系你。放心好了,我们办公室都挺你。”
“谢谢范姐。”宣芋说完轻松许多。
范老师回办公室忙了,催宣芋赶紧回家。
“小宣老师……舅妈?”
文和昶突然改称呼成吓到宣芋,她转身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你真的和我舅舅在一起了?”文和昶觉得太梦幻了,难道舅舅悄悄追到小宣老师了?
宣芋头疼的感觉越发明显,感觉浑身发疼,软绵绵的,坐着都废力,但还是强撑下来。
她问他:“你会保密吧?”
“啊?”文和昶点头,“会!当然会!这方面我嘴巴特严实,我外婆一只教育我出门在外不能总把家族挂嘴边,显得人轻佻傲慢,还会给家里人添麻烦。同学们他们只知道我家里有点儿小钱,不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我舅舅是谁。”
宣芋不意外,老太太一直很严苛,像是她会说的话。
“我不是指这方面,是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学校的人、家里的人、你的朋友,都不要。”宣芋知道自己要求略显得无礼,“可以吧?”
文和昶点头:“我连舅舅都不说!”
他真的不想再给这么好的小宣老师添麻烦了。
得到保证,宣芋笑了笑。
-
电梯下行,宣芋的心一坠一坠的,不知道网络上的风向如何,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熟悉的无力感从脚跟爬到肩膀,压着她,差点儿喘不过气。
宣芋出院办第一件事给郁闻晏打电话。
他告诉她就在原地等着,没走开。
宣芋心底突生的茫然感被他一句‘一直在原地等你’驱散,收起手机,脚步比来时都快,迫不及待地要赶去他身边。
当她扯开车门时,郁闻晏被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她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用跑着来见他的宣芋头发、脸颊、手全是冷的,郁闻晏都被冰到了,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也不管什么冷不冷的,回抱住她,关切问:“怎么了?”
“就是……怕。”宣芋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怕什么,我就在这儿。”
宣芋埋在他肩膀里,努力平复下来,把脑子里突然涌进的回忆强挤出去。
好一会儿,她才说:“怕是要发高烧了。”
郁闻晏把她拉开,大掌覆盖在她额头上,滚烫灼人。
“不是说慢慢走吗,你跑什么。”郁闻晏心疼又无奈。
“跑来见你。”宣芋意识逐渐昏沉,“就是突然好想见你。”
“行了,你别对我卖乖啊。”郁闻晏觉得自己要严肃一些,“你上次敲开我家门说的也是这两句话……”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这些话她分手那天也说过。
宣芋拉住他的袖子,转开话题:“郁闻晏,我会不会病得很严重啊。”
“你也知道啊。”郁闻晏握住她冰凉的手,不去想乱七八糟的陈年往事。
宣芋问:“我会不会又昏睡两天?”
“你不是医生别胡说,保不准明天就活蹦乱跳了。”郁闻晏关上车门,替她系好安全带。
“你不会又去找偏方吧。”宣芋笑说。
郁闻晏把毛毯盖好,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解释说:“不是偏方,隔壁病床老奶奶说你是爬山丢了魂,经幡祈福向神明祷告,他就不收你做信女了,放你回来给我做老婆。”
宣芋笑了,知道他是在自侃,但他真的好傻。
她又想,傻吗?
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爬山吹冷风给她经幡,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干嘛,他才不傻。
宣芋扯了扯他衣角,让他靠过来。
郁闻晏伏身下来:“嗯?”
她看着他,说:“郁闻晏,我好喜欢你啊,特别的喜欢。”
郁闻晏笑了笑:“知道了,这次你要是昏睡了,我把京北的庙全部求了一遍。什么偏方都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开玩笑的。”
“不好笑。”她明明是笑着的。
“笨宣芋,赶紧好起来吧。”
真的再昏睡两天,他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第38章 春日愿望
谁都因为喜欢一个人做过傻事, 郁闻晏也有,但他不认为是傻事,不过宣芋认为是。
后来他也认了, 她说是那就是吧。
宣芋本科时期的每个假期他们都会去旅行, 交往第二年假期去了云都。
到了目的地后, 在酒店下榻,宣芋还在和陈写宁聊天, 每次出门都需要她帮忙打掩护, 不能被爸妈发现。
姐妹俩从京北聊到云都,事无巨细地对口供,就是怕露馅。
“你没和叔叔阿姨说清楚?”郁闻晏问她。
宣芋躺在床上打字,强撑困意说:“下周就是除夕了,我现在出家门都是错的, 我爸妈在这方面比较守旧, 觉得快过年就该呆在家。可我在家干嘛啊, 每天吃完睡, 睡起吃,无聊死了。”
郁闻晏坐到床边, 劝道:“毕竟是远行,说一声吧。”
“不要,不告知可以避免争吵,我为什么非要挨这次骂。”宣芋翻身背对他,“你不准说话, 小心我和你吵架。”
赶了一天的车,郁闻晏已经很累了, 真的吵起来他可能会失眠,而她会在他身边呼呼大睡。不给自己找堵, 略过话题。
“今晚早睡,明天六点要出门。”郁闻晏替她把鞋子脱了。
宣芋盘腿坐起来:“我岂不是要四点起来化妆?”
郁闻晏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笑说:“明天就不化了,素颜也好看。”
“不行!多不出片啊。”宣芋还惦记着拍照片后发朋友圈。
宣芋:“我都把化妆品带来了,不化你就白费力气了。”
出行两人共用一个行李箱,三分之二放宣芋的东西,他只拿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
“嗯,化吧。”郁闻晏拉她起来,“去洗澡。”
宣芋还想躺会儿,对上郁闻晏黑黝黝的眸子,她灰溜溜跑去浴室。
话说得好听,第二天凌晨闹钟响了三次,宣芋全部无视掉,用被子裹紧脑袋继续睡了,还是郁闻晏实在受不了,臭着脸起床关的手机。
“阿芋,起来了。”郁闻晏拍了拍拱成一团的宣芋。
宣芋虚弱地唔一声,转身卷走被子继续睡。
郁闻晏身上一冷,及时抓住被角,才没被她全部卷走。
“不是要化妆吗?”郁闻晏在她耳边问。
宣芋转个身搂住他脖子,喃喃道:“郁闻晏你好吵,安静睡觉……”
软香主动投怀送抱,郁闻晏在继续叫醒她和抱着她继续睡之间选了后者。
宣芋五点才醒,吃早餐时不停地在心里叹气,妆是化不成了。
她戳着郁闻晏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叫啊,你醒了?”郁闻晏塞了她一口面包。
宣芋:“你那里叫了?你的叫声是蚊子吗?”
“就差用喇叭叫了。”郁闻晏有点心虚,叫到后面确实动摇了。
“好可惜啊!”宣芋哀嚎,“算了,墨镜一戴谁能看出我没化妆,上个口红就好。”
“吃饱肚子,不要半路喊饿。”郁闻晏催她多吃一些。
宣芋老老实实吃完一个面包,不太喜欢干巴巴的味道,决定中午吃顿好的。
出了民宿,冷空气吸到肺里,宣芋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发颤,郁闻晏用毛巾把她的口鼻都裹住,她直接变成他的身体挂件,明明穿很多了,还是冷到发抖。
郁闻晏拿出御寒外套给她套好,再三嘱咐:“不能脱,护膝也要戴好。”
宣芋身子慢慢回暖,点头说好。
去景区途中,宣芋看到路上的车,感叹说:“现在不是旅游淡季吗?怎么这么多人。”
司机笑说:“这已经是淡季了,旺季的话这段路至少堵上两小时。”
她感叹不愧是旅游城市。
他们在景区待了一上午,郁闻晏一直拿着录像机拍摄,宣芋四处跑跑看看。
郁闻晏稍不留神,就不知道宣芋跑哪了。
按照他的经验,宣芋多半是在景区角落偷懒。
他找去休息区,看到宣芋穿着一件单薄的情侣卫衣和牛仔裤,戴着墨镜,用手挡着刺眼的太阳。
“怎么把外套脱了?”郁闻晏拿过随手放在长凳上的羽绒服给她披上。
宣芋认真地剪辑视频,不在意说:“拍照才脱的,一直穿着呢。”
走回去的路上,宣芋觉得热,也只穿着单衣:“太阳好大啊,要是没有墨镜我估计要瞎了。”
说完她举着手机对着郁闻晏:“这边风景看着不错,要不给你拍一张。”
郁闻晏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和包包:“不拍了,走吧。”
宣芋:“不行,真的很好看,你必须拍。”
郁闻晏只能把衣服放到旁边凳子,只拿了她装着贵重物品的链条包。
成片出来后,先前说不拍的郁闻晏还发朋友圈臭美了。
短暂停留两天,转车去香格里拉。
抵达的当天晚上,宣芋突然发高烧,郁闻晏半夜十点带她去附近医院打针。
量体温时,宣芋靠着郁闻晏哼哼唧唧说:“我好奇怪啊,前两天还活蹦乱跳,怎么说生病就生病,我不服。”
说完开始咳起来。
“这次你就服了吧。”郁闻晏把她摁坐好,“不要说话,睡会儿。”
宣芋实在想不明白:“我真的很健康,怎么会生病?”
郁闻晏反问:“考试周每天只睡四小时,身体免疫力下降。云都昼夜温差大,你不注意保暖,受了凉。你说怎么生病?”
“哦,连锁反应啊。”宣芋嘟囔,“也不能怪我啊,不熬夜复习会挂科了,我学东西慢,得多努力些。”
虽然平时学得挺好的,但很怕考砸,就得了考前焦虑症,轻微失眠,干脆不睡了,起来继续学习。
郁闻晏无奈说:“不说话了,好好休息会儿。”
宣芋抱着郁闻晏胳膊,倚靠着他睡着了。
十分钟后护士叫他们进问诊室,被告知要输液,宣芋才知道自己病得有些严重。
郁闻晏替她申请了病房,到病房后,她一睡下就不醒了。
起先郁闻晏只当她是睡着了,等三瓶水吊完,怎么叫她都没有应答,慌慌张张去叫了医生。
检查后,医生说她一切正常,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加上病情严重,才睡得这么沉。
输完液后半夜会持续高烧一段时间,郁闻晏寸步不离,一直守着她,身边的病床都换了两次人,宣芋也才退到低烧,医生检查说身体没问题,可她吃完东西就睡,中途怎么叫也不醒来,仿佛陷入沉睡的白雪公主,安安静静躺在那,没有声响。
身边的老奶奶是本地人,看郁闻晏忙前忙后,闲聊得知他们是来旅游的,突然进医院,只能把后面的行程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