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见了,不免问一句:“师尊,您怎么了?”
【师尊不会一大把年纪就得帕金森了吧?不过好像这把年纪也挺不意外?】
【一千多……唔,仔细算算,师尊比苍师叔更老一点吧?】
【嘶,不过还是苍师叔身上成熟男人感觉更强,尤其是每次他来救场,我真的——裤衩子乱飞!】
不是苏酒说,每一次苍千雪出场,仿佛都自带bgm和神光,让她下意识想起那句话
【总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踩着七彩祥云——好吧虽然苍师叔不是踩着七彩祥云,可他出场简直气势拉满,我超爱。】
听着苏酒如今句句心声皆是苍千雪,沈忘尘手中茶杯更是端不稳,一滴茶水溅出,落于手背之上,他低眸瞧了一眼,一瞬间心脏便如同这滴茶水,凉透了。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厌恶苍千雪的不知分寸。
他们师徒之间说话,他一个外人立在这里,算什么?
指尖将手背上的茶水拂去,沈忘尘抬眸,目光清凉的落在身边的苍千雪身上。
紫衣男子好不悠然的喝着茶,甚至抬眼,冲他弯唇一笑。
沈忘尘无端便想起挑衅二词。
他琉璃眸轻眯,携带了几分怒意,可顾忌着苏酒在旁,终究是压了下来,只是语气冰凉道:“苍尊者近日来倒是闲适,若本尊没记错,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无妄之山了吧?”
这便是变相的赶人了。
苍千雪哂笑一声,如何不知,他这素来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好友,如今是破防了。
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曾经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如今却全然不再依赖他,这种滋味……
嘶,苍千雪想想,就觉得酸爽。
他轻啜一口茶水,笑着摇摇头,明知沈忘尘要赶他,却还厚着脸皮道:“还好还好,无妄之山向来并没有什么大事,我并不担心。再说了,同小苏酒相比,无妄之山又算得了什么?是吧,小苏酒?”
他眼尾含笑,斜睇一眼苏酒,一副长辈姿态。
苏酒不可避免的:【啧,苍师叔真是个好人。】
沈忘尘手里茶杯端不住了,他只想扔到苍千雪脸上。
硬生生用近千年修为压了下来。
他吸了口气,收回目光,语气佯装平静道:“苏酒是本尊的弟子,你虽是她师叔,总归是外人,还是不必太过劳烦。”
苍千雪却笑:“应该的,毕竟,我也是看着小苏酒长大的,于她而言,我同你一样,皆是长辈。”
长辈二字,他压的极重,似笑非笑般瞥着沈忘尘。
他倒要看看,这个木头还有没有回过神来。
沈忘尘听着那“长辈”二字,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可他还是长眉微蹙,没来由的对这两个字生出了一丝抵触。
只是长辈么?
苏酒没搞明白面前两个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可看着他们话带讥讽的模样,还是不由感慨一句。
【果然,只有其他人的剧情歪了,主角受和赢面最大的攻这里,是一如既往的风格啊。】
原来的剧情里,苍千雪便是这种很爱招惹沈忘尘的贱兮兮的性格,作者写,他特别爱看沈忘尘那张如冰似雪的俊美面容露出几丝凡人般的情态,或生气,或高兴,或无语。
只有这样的沈忘尘,才让他觉得是一个人。
如今苏酒看着这样的沈忘尘,也能明白几分苍千雪的想法了。
别说,尤其是美人端茶,眼眸微带薄怒,眼尾微红,嗔怒的瞥过来一眼,淡色的薄唇轻抿,就连眼尾下的泪痣,似乎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平白便让向来高坐云端,不染尘埃的仙人降落于世,沾染了凡人的喜怒哀乐。
不得不说,确实是好看的。
苏酒便看的有些失神了。
她并不知道,沈忘尘恼怒生气,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心声。
这个孽徒,竟然还以为她师尊喜欢男的!
沈忘尘真的是,恨不得——
他咬牙想着,可让她罚跪,亦或者是滚去思过崖,似乎又都或许严苛。
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小心思多了点。
沈忘尘宽慰自己,怪他,是他自己想着女弟子大了便要避嫌,因此苏酒一满十三岁便让她同几个师兄一起住到了半山腰。
她如今这么多的小心思,和那几个不是人的师兄弟脱不了干系。
当然,他身为师尊,更该负更大的责任。
沈忘尘想通了,神色也便平静了下来。
苍千雪看他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有些嫌无聊的撇了撇嘴,终于好心肠的起了身。
“好吧,你们师徒二人叙旧,我身为外人,便不叨扰了。”
苍千雪假意柔弱的咳嗽了两声:“我先回去休息一阵,前些日子帮小苏酒化毒时用多了灵力,这两天总觉得身子有点虚。”
苍千雪如今一咳嗽,苏酒就紧张,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想要过去扶他。
手腕处却传来了一股力道,苏酒有些惊讶的回头,便见沈忘尘唇瓣紧抿,正盯着自己。
“你去哪里?”
苏酒一怔:“我……师叔是为了救我——”
沈忘尘打断了她的话音:“你是我的弟子。”
苏酒眨了眨眼。
“是……”
【所以呢?苍师叔他确实是为了救我,我总不能不管人家吧?这也太不礼貌了。】
听到她只是因为苍千雪救了她才这样殷勤侍奉,沈忘尘一颗心微微落了下去。
他握着苏酒手腕的手微松,不至于让她感到疼痛,却绝不松开。
琉璃眸注视着苍千雪,嗓音清冷:“苍尊者几次救本尊弟子,其恩情本尊铭记于心,若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本尊提。”
苍千雪扯了扯嘴角。
一个两个的,不愧是师徒,都是这套说辞。
他若真的提出要求呢?
恐怕两人得恨不得当场咽回自己说的话吧。
苍千雪没再说话,只是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洒脱的出了不道殿。
殿内,便只剩沈忘尘和苏酒。
苏酒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沈忘尘和苍千雪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
她试探性开口:“师尊,你和苍师叔闹矛盾啦?”
沈忘尘淡淡道:“并无。”他指了指对面,示意苏酒坐下。
而后又起身,亲手泡了杯甜茶给苏酒。
语气仍然冷淡:“这是你小时候喜欢的桂花蜜茶,尝尝。”
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苏酒却有些惶恐。
她不敢坐,也不敢接沈忘尘手中的茶,眼巴巴的瞧着沈忘尘。
【天,难道师尊终于忍够了我这个在脑海里天天yy他一千次的逆徒,打算在今天送我走?】
【或许,他知道了我和魔族有勾结??天地良心,都是墨临那个死小子强制爱我,我真是冤枉啊!】
【也或许,祁朝夜那个二傻子是不是在师尊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什么?那个死狐狸精,勾引师尊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勾引我?呵,雄鹰一样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等等,也许大概我会屈服?毕竟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谁不爱啊?好想rua,要是睡觉能抱着就更好了。】
【对了,苍师叔到底有没有和师尊说师兄的事啊?他说下次回不道山就跟师尊说明一切——话说修仙界不禁止同门恋吧?还有,我要是和师兄结婚,我俩娃该叫师尊什么……】
【不是,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心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啊?】
苏酒欲哭无泪。
第78章 属于某人的灵力印记
偌大的不道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空气中淡淡的桂花甜茶味蔓延开。
可最终,那盏热气氤氲的甜茶终究还是凉了。
哪怕沈忘尘从苏酒的心声中已经得知,她与自己其他两个弟子之间似乎确实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可听到她说到慕云卿,沈忘尘还是心口一紧。
他却故作镇静:“对了,你大师兄……”
苏酒连忙道:“师兄他同师尊传过讯息的,说等他扶持了璃朝太子长大,便会重回不道山来。”
乾元宗并没有规定说弟子不可长居凡界,事实上,只要当师尊的答应了,弟子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他能按时完成宗门规定的任务便好。
先前慕云卿同沈忘尘说的时候,沈忘尘并未多言,只说随他。
如今也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沉默下来,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同苏酒之间的话题。
到最后,他只能有些干巴巴的问:“你前些日子毒发,身体如今感觉如何?”
沈忘尘微抬眸,示意苏酒伸出手腕来:“伸手,为师替你把把脉。”
苏酒一边伸手,一边还想着方才沈忘尘质问苍千雪为何路上花费了两日之久,便忍不住替他解释:“方才弟子听到师尊责怪苍师叔路上耗时太久,实则是苍师叔为了救弟子耗费了太多灵力,这才没有加快速度回宗门,师尊若是要责怪,便责怪弟子,此事同苍——”
沈忘尘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微微一顿,垂眸冷声:“禁言。”
苏酒下意识抿住唇,连呼吸都停住了。
沈忘尘看着她憋气憋到双颊鼓起的模样,又是气,又是无奈:“让你禁言,不是让你憋气。”
“呼——”
苏酒长长的松了口气。
沈忘尘收了手,眉尖紧蹙,却并未多言,只淡淡道:“不必忧心,有为师在。”
苏酒点点头,收回手,另一只手将挽起来的衣袖捋了下来。
一抹红色从沈忘尘视线中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的握住了苏酒的手腕:“这是什么?”
宽大丝滑的衣袖从少女雪白如凝霜的手臂上滑落,直直落到手肘处。
纤细的手腕上,一根红绳那样耀眼,连打结处都没有,仿佛就是生来长在她的手腕上。
其上有属于某人的灵力印记。
沈忘尘指间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琉璃眸紧盯着那根红绳,声音冷到可怕:“谁的?”
苏酒手腕连骨头都在痛,她忍不住往回收去,可沈忘尘却像是着了魔般,非但没松手,反而一把将苏酒手腕扯到眼前。
她身子被迫逼近,脚下也有些没站稳,险些扑进沈忘尘怀里。
好巧她反应及时,一只手撑到了沈忘尘身侧。
即便如此,两人的距离,也仅仅是一拳之隔。
“师尊——”
苏酒满脑子的困惑不解,她不懂,明明只是一根红绳,师尊怎么就和疯了一样。
【嘶,手腕真的好痛……他真的没事吧!】
听着苏酒的心声,沈忘尘才稍微回过几分神智。
掌中的手腕,已经多了一抹红痕,印着那鲜红的红绳,更是触目惊心。
沈忘尘手指微松,却并没有拉远两人距离,而是抬眼,琉璃眸中印着苏酒身影:“是他?”
苏酒愣了愣。
【不是,哪个他啊?】
沈忘尘一字一句:“苍千雪。”
不知道为什么,苏酒总有一种自己出轨,甚至在身上留下了印记,然后被原配抓获的心虚感。
她下意识的低了头,没敢吭声。
两人的距离那样近,近到沈忘尘能看清少女雪白盈润的脸颊,看见她鸦青色的颤抖的睫羽,浓密纤长,甚至可以看见,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唇角有两颗很小的梨涡,唇瓣是那样的娇艳……
于是他便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夜,在不道殿后殿,他用以休息的床榻之上,他的小徒弟是如何将少女压于床榻间,亲的她唇瓣红肿,眸光潋滟。
沈忘尘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猛地松开了苏酒,甚至一掌推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豁然起身转了过去。
苏酒被他这一推,脚下微乱,险些跌倒,幸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旁的桌案。
刚站稳脚跟,便听见背对着她的青年,嗓音格外冷冽:“行了,你先回去吧。至于丹方上的几种药材,”他微微一顿,而后道:“待为师禀明掌门,你再入千极塔。”
话音落下,沈忘尘身影已化作流光,消失在苏酒眼前,弄的被留下来的她倒是满脸茫然。
难道这就是修仙界男人的更年期吗?
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简直比天气预报还多变。
苏酒郁闷的想,要再来几次,她可真要考虑转投苍师叔门下了。
离开不道殿,苏酒再次路过练剑台。
哪怕已是中午,练剑台上仍有零星几人。
好巧不巧,为首一人便是被苏酒提点过几次的那位外门师弟,漱林。
只是如今,他的一身象征着外门弟子的灰色服饰,已经变成了内门弟子的绿色。
苏酒忍不住凑过去,趁着他抬手擦汗时向他道贺:“恭喜师弟成为内门弟子,师姐这段时间不在宗门内,这声道贺来的晚了些,还请师弟勿怪。”
漱林放下手。看到的便是她眉眼弯弯笑着的模样。
少年秀气的眉眼间露出一抹惊喜来:“小师姐!”
他反手将手中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于身后,抬手向苏酒行礼:“是师弟失礼,本该今日来宗门前迎接师姐的,不料被温长老留了堂……”
他脸颊微红,羞赧的摸了摸脑袋。
温长老便是教习他们剑诀的长老,苏酒当年也是在他手底下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位长老最是严苛。
但他素来只对自己看上之人严苛,既然留了漱林的堂,便表明他看上了漱林。
若不出意外,估计漱林很快便会成为温长老的亲传。
不过这样猜测的事情,苏酒并未出声。
她只是冲着漱林笑笑:“既然如此,那师姐今日便请你一起吃一顿吧,就当是师姐的道贺了,如何?”
漱林自然不会拒绝。
和漱林在一起的时刻,总是叫苏酒想起墨临来。
明明他们是不一样的,漱林腼腆文静,墨临沉默阴郁。
可他们都会用专注的目光看着苏酒,让苏酒恍惚了好几次。
同漱林道别,苏酒一人回了半山腰的住所。
昔日师兄弟四人的住处,如今只剩苏酒一人。
她的脚步在院门前停顿片刻,目光掠过旁边几间空荡荡的院落,有些落寞的收了视线。
推门而入,院中那棵树依然枝繁叶茂。
一阵风起,吹起一地的落叶,自然也将树根处的落叶清扫干净。
一只雾青色的香囊,针脚细密但粗糙,只缝了一半,另外一半的花还未绣完。
便那样清晰的,出现在苏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