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婵没想到他会顺水推舟,便道:“我爷爷在乡下呢。”
“你带我去?”
云月婵抬了抬那只受伤的脚,娇俏道:“喏,我现在不能走路。”
江聿风又说:“可能就比给我脱衣服多走两步路。”
云月婵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一手,她有些恼,又说:“答应你的饭已经吃过了,我也不欠你了。”
“上门拜访我没带东西上门,你也没出力,这饭没诚意。”
这人还挺讲究的,云月婵道:“那好,改天我脚好了请你吃饭,你多带点东西,我受伤了需要营养。”
江聿风道:“知道。”
说定了,江聿风起身道:“那我走了。”
云月婵嗯了声。
江聿风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又问了句:“你不送送我?”
云月婵晃了晃脚尖,“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好养伤。”
——
客厅里,云大富两口子跟产房外等消息的人似的,见着门开,俩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苏静怡先开口道:“这么快?”
江聿风嗯了声,又说:“云同志说她不会。”
云大富装傻充愣的啊了声,又说:“这孩子怕弄巧成拙,你别介意,改天我给你找一个好中医。”
江聿风也没拆穿这老两口的谎言,只是道:“叔叔阿姨,谢谢招待,我走了。”
苏静怡道:“ 不再坐坐?”
“不麻烦了。”
云月婵在里屋心想,这人终于走了,下午脚不疼了,自己出去把那些菌子给买了,反正介绍信也已经到手,她要回村里开证明去。没想到江聿风忽然来了句:“好好养伤,不用送我了。”
他话音刚落,云月婵就瞧见云大富眸子里激动的都冒火了。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送他了,打击报复是吧!
待江聿风走了,苏静怡才乐呵呵的询问云月婵怎么样。
云月婵反而道:“大伯,婶婶,你干嘛说我会针灸,我根本就不会。”
云大富靠着门框站着,“这你就不懂了,感情这回事儿要摩擦,相处多了自然会产生,只要无伤大雅,说点小谎也没什么,我们也是给你制造相处的机会。”
苏静怡却关心,“为什么不行,你觉得他哪儿不行?”
云月婵感觉她跟江聿风的相亲就像是山野上的野火,来的快也去的快,无理由的开始也无理由的结束,只留下一片烧焦的草地当证据,而后又被人津津乐道。她摊手,“可能人家看不上我?”
云大富脸刷的一下变了,朝着门外呸了一口,“没眼光的东西。”
第十六章
龙桥跟孙骁骁已经订了婚,结婚的日子也快到了,整个知青院儿都洋溢着喜气,有人剪窗花,有人写对联,大家都想跟孙骁骁搞好关系,以后给自己介绍个城里的对象。
不止是知青院儿,整个宋家庄都喜气洋洋,龙桥大气,给个好脸色指不定能搞到点好处。
小娃娃们更是见了龙桥就团团围住,哥哥哥哥的叫的甜,最后每人都能得到一块糖。
龙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眼睛恨不得抬到天上去,他走到云月婵家门口,还特意跟正在晒草药的云大壮招呼了声,云大壮应了声继续理草药。
龙桥撑着篱笆墙继续道:“叔,你家月婵呢?”
云大壮讲篦子放在架子上道:“去城里了。”
龙桥误以为云月婵是因为自己娶了别人,脸面挂不住才去城里,心里不由了开了花,看吧,离了我你不能活,他推开了院门儿走了进去,蹲在云大壮身边道:“叔,你说实话,你家月婵是不是后悔了?”
“是后悔了。后悔没早点跟你断了,最好这婚都不要定。”
龙桥不信,撸起袖子道:“叔,你是不是说错了,你们家月婵去哪儿找比我还好的?”
云大壮道:“咋,你就顶天了?比你好的多了去,怎么就找不到?”
龙桥被气的不打一处,他吃了瘪,嘴里愤愤道:“走着瞧。”
云大壮没好气,“瞧也不瞧你,歪瓜裂枣。”
龙桥回怼,“就算男人多,你家女儿也挑不到比我好的。”
云大壮将手里的草药一扔,“你不也没得选才娶了小知青,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是吃鼻子眼睛都开花,真是畜生不如。”
龙桥没想到这老实人还能说出这种话,他的脸红了黑黑了白,整个人跟那抓耳挠腮的猴子似的没辙,扔下一句,“你早晚会后悔。”转身便走了。走出云家,龙桥气的冒火星子,他愤愤的踢到一个石头上,没泄愤,最后倒是把自己的脚弄疼了,他哎呦了声,一瘸一拐的去了知青院儿。
跟云家不一样,知青院儿的人见了龙桥就姐夫长姐夫短的,把龙桥恭维的找不着北,他心情终于平复了点,又去屋里交待孙骁骁自己要走了,让她这几天好好准备,下个礼拜一正式结婚。
孙骁骁正在跟小姐妹们嗑瓜子,对方要走,她也没留,只是道:“那你回去给我买一些雪花膏,珍珠项链,还有自行车。”
龙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孙骁骁瞧着周围姐妹羡慕的眼神开心极了,婚姻就这么一次,她肯定要风风光光人人羡慕。
反观龙桥,出门就开始抱怨,本来彩礼都已经定好了,结果这孙骁骁今天加一个明天加一个的,搞得自己好像那冤大头似的,他边走边感叹,就不该赌气娶孙骁骁,要是娶云月婵,说不定一分钱都不用花呢。
——
江聿风回去又买了块新手表,一兜橘子,两盒麦乳精还有一袋红虾酥,想来明天去看看一下云月婵。
褚永言瞧着他大包小包的,不由埋汰道:“这是要给哪个献殷勤呢?”
江聿风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不假思索道:“讨媳妇儿还不得殷勤点儿。”
褚永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又捏了一根塞在嘴里,擦了根洋火点了烟头重重的吸了一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知道讨媳妇儿,你媳妇儿该不会是靶场的靶子吧。”
江聿风坐下道:“我看你像个靶子。”
俩大男人抬杠怪没意思的,褚永言不计较这茬,换了个话题道:“哎,你大半天干啥去了,天不明就走了,四点才回来,早午饭都来不及吃。”
褚永言家里条件不差,父母都是双职工,他本人又在做广播员儿,大学时褚永言就跟江聿风交好,两人穿一条裤子似的,双方父母都知道彼此,所以江聿风来这边也没去招待所,就住褚永言家里。
江聿风顺着刚才的话道:“讨媳妇儿去了。”
大约是玩笑说顺了嘴,他竟然觉得娶个媳妇儿也不错。女孩儿的音容笑貌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自己除了年纪大点都符合她的择偶标准,而且她说了只要够好看,别的也不重要。江聿风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他的思绪一下驰骋到了十年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幸福。
褚永言却看怪物似的问道:“说正经呢。”
江聿风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褚永言瞧着江聿风正经的脸,以他对江聿风的了解,这人一年四季一个表情,真话假话还真的分辨不出来,但是他很少撒谎,虽然说晴天霹雳,但也意料之中,毕竟铁树也会开花,他道:“要是这样的话,白瞎了我妈给你张罗,她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饭局都定下了,就在明天。”
“那要跟阿姨说声对不起了,我去不了。”
褚永言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又说:“这样,明天你跟我出去见个人,饭局不用去,也顺便打发时间。”
江聿风推脱,他明天还要去看云月婵,没空。
褚永言道:“这关乎你兄弟的人生大事,你必须得有空,陪我去见个姑娘。”
“这种事儿我去合适吗?”
“当然,有你衬托才显得我活泼积极,成功的概率更大。”
江聿风把褚永言的话当成耳边风,没想到隔天褚永言六点就守在了他的床边儿,死活让他陪着一起去。江聿风被褚永言半推半就的上了车,一路走褚永言一路说那姑娘多好,如何一见钟情,又如何历经了波折,总之就是一句话,天注定的缘分。江聿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这路特别熟,等到了筒子楼下,江聿风又想,这不是云月婵大伯住的地方吗?
可真巧。
褚永言整了整衣服,他道:“我先下车去探探风,一会儿你扮演好自己司机的角色。”说完他提着一兜子东西就上楼去了。
没一会儿褚永言又原封不动的提着东西下楼,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江聿风道:“被赶出来了?”
“不上班,人不在。”他看手表嘀咕了声,“大早上的,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去哪儿。”
这会儿才八点多,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两人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江聿风没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听你说的那么好,还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呢?”
“云月婵,怎么了?”
江聿风心里咯噔了声,下车把后座上的东西提了下来道:“你慢慢等,我走了。”
褚永言回头道:“对不住了兄弟,改天事儿成了请你吃喜糖。”
江聿风一个字没回,只给了他个后脑勺,喜糖他一点都不想吃,嘴里还有些犯苦,这事儿明显是褚永言一厢情愿,这小子真是,看上哪个不好,找来找去竟然是云月婵。他的心里打翻了醋缸,整个人哪儿哪儿都不对。
这个点儿,也不知道云月婵去哪儿。
他溜达着到处找,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找到了。
——
脚只是磨破了皮,看着吓人,一天就好了,皮鞋穿不得,云月婵还是换上了自己的布鞋,她一大早兜着自己的菌子出门去卖,一同拿出来被售卖的还有江聿风送的手表。
一模一样的手表留着也不能当饭吃,倒不如换点零花钱。
云月婵还找了上回买东西的地儿,菌子跟手表放好,没一会儿就来客人了,多是来询问手表的,就是来了几个价格都没商量合适。等把菌子卖完了,这手表都没卖出去,云月婵决心再等等。
这一等,她就从人群涌动的大街上看到顶绿帽子。
云月婵吓的一激灵!
这不就是抓投机倒把的红袖章嘛,要是被抓住了那是要坐牢的。
云月婵收起东西赶紧就跑,周围卖东西也被吓到了似的,都卷着东西奔跑了起来。
江聿风以为自己吓到了云月婵也追了上去。
穿巷绕街,身后总有脚步声,就云月婵想要跑过对方是不可能,她气喘吁吁的扶着腰道:“同志,你别追我了行不行。”
待她回头,竟然看到了手上捏着一只鞋的江聿风,不知为何,云月婵竟然有总说不出的安全感,心里还默默感叹,幸好是他。
江聿风拿着鞋走到云月婵面前,蹲下给她穿上道:“我又不吃人,你跑什么?”
云月婵道:“你不吃人,但是你吓人啊。”
江聿风起身,瞧着她的篮子还有手表瞬间明白了,又说:“你要卖我送你的手表?”
云月婵缓了两口气,跟小松鼠似的鼓着脸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怎么处置是我的事儿。”
江聿风直戳要害,“你在投机倒把。”
云月婵:……
被人抓住了把柄可还行,这木桩子不通情理,别大公无私的把自己送去坐牢。
她赶紧笑眯眯道:“江同志,我们做个游戏怎么样?”
“你说。”
“小金鱼的游戏,我们现在都是小金鱼,小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过去后,刚刚的事情全部忘光光!”
她红唇微启,嘴边是两朵可爱的小梨涡,粉嫩的脸蛋儿上带着些顽皮,又跟猫儿似的娇的让人心软,自己看了都心动不已,也怪不得褚永言会一见钟情。
江聿风控制不住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又从善如流道:“小鱼儿在我这儿已经留下案底了。”
云月婵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手,不屑的切了声,两只手握成拳头递过去,“喏,把我抓了吧。”
江聿风握住了她的手腕,直接道:“抓去结婚。”
云月婵收了手腕道:“想得美。”
“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骗人。”云月婵回头把篮子扔给他,“提着!”
第十七章
酸汤抄手,油炸花生米,小笼包还有一碟子凉拌土豆丝,云月婵在国营饭店里大快朵颐。
江聿风瞧着她吃的忘我,又点了一笼猪肉大葱的包子。
无事献殷勤,非禁即盗,再加上他刚刚莫名其妙的说什么结婚,云月婵觉得这人估计是被家里催婚催急,想顺着自己这个台阶下,这么想她吃的更是理所当然,又要了碟凉拌黄瓜。
江聿风道:“你这么缺钱?大早上就起来卖东西。”
云月婵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提醒他别再提。
江聿风赶紧把话咽到肚子里,又说:“我存了点儿钱,都给你,你别去……了。”
给钱不要是傻瓜,云月婵咽下包子道:“好啊,拿来。”
“我没随身带,要回去才能给你。”
画饼充饥的话云月婵懒得听,她埋头继续吃,吃完了擦了擦嘴起身就走。
江聿风去结了账,追上去道:“我没开玩笑,不信我给你你写个条子。”
云月婵站定,反问道:“我们非亲非故的,你给我存折干嘛?”
江聿风道:“昨天你在车上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给你存折是态度。”
云月婵扑哧笑了声,没想到自己在车上瞎说的择偶标准他竟然记下了,早知道该说大一点儿,她正色,“那是昨天的,今天改了。”
“改成什么?”
“超过十岁的我不行。”
“正好是九岁。”
“那我现在改,改成八岁。”云月婵脸上划过小狐狸的精明,一字一顿道:“正好不行。”
江聿风有些无可奈何的局促,还是跟了上去道:“我身上现在没带多少钱,都给你,别卖表了。”说完他又把早上那一兜子给了云月婵,“这些也是买给你的。”
云月婵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真像一只呆萌的金毛,她被逗乐了,便道:“你之前还不情不愿的,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快?”
江聿风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表示过不喜欢云月婵,唯一的误会大概就是他把玩笑话太当真才搞得中间产生了点儿误会,他便道:“我没不情愿,可能是我表达不善,如果你愿意,我们再相一次。”
真是个木头,云月婵道:“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江聿风这回还真答不上来了,他吱唔了半天,最后只磨出来一句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偏巧这会儿街道上嘈杂起来,两人回头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红袖章扯着嗓子在路上抓人,云月婵心有余悸,还好刚才跑得快,不然自己也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