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婵道:“嗯,去食堂。”
江聿风道:“你要是着急,我给你写个介绍信,等会儿我们在这里的部队盖个章,回头你就能拿去开出行证明,但是部队离这里比较远,要走好一会儿。”
云月婵道:“没关系。”
答应好了,江聿风便带路。
路上没有顺路的班车,只能走路,现在的路不同后世,走起来磕磕巴巴,有点磨脚,云月婵虽说的好,走的还是有点累。江聿风看出来她的难受的小表情,又说:“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开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云月婵瞧着巷子里不前不后的,便道:“都走到这里了,走吧。”
他低头瞧着她粘灰的鞋边儿道:“脚疼?”
“有点,但能坚持。”说完云月婵便先走一步。
江聿风瞧着她纤细的背影,竟然说不出的坚毅,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等到了部队,江聿风让云月婵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着,他去楼上开介绍信。
云月婵嗯了声,等坐下,才感觉到脚上的酸疼,还有些湿意,估计是磨破了,她皱着脸嘶了声,等脚上的疼痛缓解了,才抬头看了眼刷了半面绿色的墙体,走廊里空无一人,呼吸一下都有回声似的,果然是部队,处处透着威严。
窗外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江聿风走之前交待她这里不能乱串,军区重地,云月婵当然明白,等的无聊了她也只好坐在凳子上把玩着袖口的珍珠扣子打发时间。
——
江聿风介绍信办的快,政委盖好章后把信递给他,还玩笑道:“你怎么大老远来这儿开证明了?”
江聿风道:“我休假,碰到朋友帮朋友个忙。”
政委道:“总司令身体还好吧。”
“硬朗的时候,尤其是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
对方哈哈大笑,聊了两句陈年旧事,又说:“你好不容易有探亲假,回去多看看他老人家,他们很想你,之前还念叨让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你介绍一个。”
江聿风道:“我只是路过,过几天就回去了。”
“代我给司令问个好。”
江聿风嗯了声,又道:“周政委,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借你们车用一下。”云月婵那个脚,根本走不回去。
对方抬手道:“用用用,司机也给你,这几天你随便用。”
“谢谢。”
江聿风双手捏着信下楼,到了一楼的楼梯的口,哒哒哒,一颗小珠子跳着一段一段弧度落在自己裤脚前前,又被皮鞋影响运动落在了脚边滚了俩下停住了,江聿风低头,两根指头将一小颗珍珠捏了起来,那珍珠上还有个小孔,看样子是颗扣子。
云月婵在看到江聿风那一刻终于从无聊中破壳而出,她扑扇这眼睛,欣喜道:“办完了吗?”说着就要站起来
江聿风抬手示意她坐下,云月婵的目光也跟着落了下去。他走到她跟前,“伸手。”
云月婵照办,双手摊开在江聿风面前,她的手很漂亮,纤细匀称,莹□□红,掌心红润,纹理清晰,仿佛一朵晕染开的花儿。
江聿风抬手在她手心的上空,轻轻松手,白色的珍珠扣子掉在红润的掌心上有种莫名的瑰丽,他喉结滚动,微微有些口干,“你的扣子。”
云月婵依旧撑着手,像要糖的小孩儿,“介绍信呢?”
江聿风再次把信放在她手心。
云月婵满意的弯起了眉眼,“谢谢。”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要看看。
江聿风道:“回去再看。”
“提前检查一下,要是有错误现在改了免得再跑。”说话间,云月婵已经打开了信封,微黄的纸张是漂亮规整的小楷,她一点点检查,内容没有问题,姓名没有问题,章子也没问题,确认无误了,她这才收起信封道:“今天你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改天我请你吃饭。”
请吃饭是不至于,毕竟他也是没什么事儿打发时间,但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可以,那我要点贵的。”
云月婵道:“那你得吃完,不能浪费。”
江聿风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道:“走吧。”
云月婵开心的点了下头,起身迈步的时候才想起脚磨破了,突然的疼痛刺激的她五官扭曲。
江聿风道:“脚破了?”不等她答,他又说:“忍两步,门口有车,坐车送你回去。”
云月婵嗯了声,余光处看到大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啊,去哪儿都有特殊待遇,她也算沾光了。
江聿风先行一步提前开了车门,等云月婵坐上车了,他才关了车门又绕到前面的副驾驶。
这人虽然没什么谈恋爱的天赋,倒是绅士,云月婵在心里暗暗评价。
江聿风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问道:“你家在哪儿啊?”
云月婵说了个地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介绍信上,很快她就要去新的环境大展宏图了,想想都有点兴奋。
江聿风瞧着后视镜里的女孩儿,心想她可容易满足,一张介绍信都能这么开心。
司机瞧着他笑,张口问了句:“对象啊。”
江聿风赶紧解释,“不是。”
司机给了个我懂的表情,他拔高了调子道:“小姑娘真漂亮。”
云月婵闻声,抬头道:“谢谢叔叔。”
“有对象吗?要不给你介绍个,我们部队好多年轻的小伙子。”
“没有,叔叔你要介绍啥样的。”
江聿风微愣了一下,没有对象?那昨天那个人是谁?
“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条件说说,回头我给你找找,肯定找到让你满意的。”
云月婵只当两人瞎说,便道:“长得好,有文化,有责任心,对我好,有房住,三转一响不能少。如果长得特别好,其他的没有也行。”
江聿风下意识的在心里算计了一下,自己好像都符合。
“年纪也不能太大,年纪太大感情经历多,感情多了就不容易珍惜我。”
江聿风又想,自己好像年纪也不算大,感情经历空白,完全达标。
司机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又问:“多大算大?”
云月婵托着下巴,忽然想到了龙桥,她道:“二十五吧,我之前见过一个男人,看着跟我相仿,谁知道竟然二十五了,感情多的能扎帐。”
江聿风:……
二十五也算大,那自己岂不是都成老头子了。
不过话一出口云月婵很快就发现自己得罪今天的“恩人”,她笑眯眯的看向江聿风道:“你不算,军人三十一枝花。”
江聿风侧脸看她,“我还差两年。”
“那你是祖国的花骨朵儿。”
江聿风没太计较,毕竟他这么个大男人成天算年纪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调皮的有点可爱。
司机听着云月婵的话连连点头,又打包票说一定要给她介绍个对象。
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筒子楼,云月婵下了车。
江聿风招呼司机先走,又问云月婵:“你家里有没有人来接你?”
云月婵笑道:“我没那么娇气,就三楼,没几步就上楼了。”
“要不我给你去找个拐杖?”
两人正在周旋,咚的一声敲在头上,云天朗道:“哪儿来的流氓,大白天的缠我妹妹。”
云月婵吓的吸了口气,赶紧道:“哥,你打错人了,这是昨天那个人。”
江聿风回头看向敲自己的人,竟然是昨天云月婵的“对象”,他没理会头上的痛,诧异道:“这是你哥?”
云月婵哼了声,又嘀咕了句,“让你瞎猜!”
第十五章
“呦,这脚怎么磨成这样了?”苏静怡拿着红药水跟纱布坐下凳子上,又将云月婵的脚抬在自己膝盖上,细嫩的脚后跟都破皮了,还有血渗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云月婵道:“走着走着就这样了。”
苏静怡低头瞧了眼她黑色的皮鞋,又说:“新鞋子磨脚,再穿两回就好了。”她将用纱布先把伤口周围的血擦了,又在伤口上上了点红药水,这才说:“先晾着,干了才能好得快。”
“谢谢婶婶。”
“哎。”苏静怡忽然压低了声音,“这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人还看着不错。”
现在的筒子楼每个房间朝屋内都有很多窗户,窗棱刷上绿色的漆,是这个世代的特色,云月婵住的这间,正好对准客厅,窗帘虽然拉着,但依旧有个小缝儿能看到江聿风军装的绿色。
云月婵点了点头。
苏静怡脸上多了几分欣喜,话风都变了,“人果然得见见了,见了之后我觉得他很好,之前可能是脑子没开窍,没开窍有没开窍的好处,顾家,还不会拈花惹草,结婚了省心。”
云月婵淡淡道:“随缘吧。”
“你找对象,当然听你的。”苏静怡起身,“你歇会儿,我去做饭,咱们今天中午招待客人,多做点好的。”
苏静怡喜滋滋的开门出去。
客厅里,云大富正在跟江聿风聊天,瞧见苏静怡,江聿风招呼了声阿姨好。
苏静怡道:“你坐会儿啊,我去做饭。”说完她又催云天朗,“咋还坐在这儿呢,叫你买的酱油呢?”
云天朗脸臭臭的,“厨房。”他起身要去看云月婵,又被苏静怡叫住,“来给我帮忙。”
江聿风也要起身帮忙,却被云大富摁着坐下了,“不用不用,让天朗去就行了。”
云天朗没奈何的跟着苏静怡去了厨房,关上门儿他才道:“没必要吧,就招呼一个人,弄这么一堆。”
苏静怡道:“你懂什么,赶紧把菜洗了。”
云天朗不情不愿的去摘菜,又说:“我知道,你们就是想让妹妹早点结婚嫁人,可现在是新社会,她年纪小正是读书的年纪。”
苏静怡道:“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别说农村的孩子,就是咱们邻居的孩子多少能找到工作,读书能怎么样,没有工作就得下乡插队,让你去你去不?”
下乡的苦他也听说一二,早起上工,吃不饱喝不好,云天朗一时语塞。
苏静怡道:“你爸刚刚都问了,人父亲是总司令,月婵真嫁给他,以后你还能沾光呢,说不定到时候给你调个好单位。”
云天朗不屑的哼了声,“市侩。”
“麻利点儿,别摆脸色。”
——
客厅里,云大富恨不得将江聿风祖宗十八代刨出来全问问,越问越惊喜,惊喜中还带着点小小的谄媚,一边感叹这月婵命好,走了个厂长的儿子,又来了个司令的儿子,真的一个更比一个好。
江聿风道:“抱歉叔叔,我过来的突然,没带什么东西。”他本来是送云月婵到楼下,没想被云大富夫妇请上楼了。
云大富道:“都是自己家,带什么东西,你阿姨啊做饭特别好吃,你以后过来吃就行。”
江聿风推辞道:“我休探亲假,没几天。”
云大富一拍脑门儿,“忘了忘了,这回你是特意送我们月婵的。”
江聿风嗯了一声。
云大富又道:“我家月婵招人稀罕,好多男孩子上门提亲呢,之前还有一个,条件很好,当然,比你还是差远了,你以后可要对我们月婵好点儿。”
他这番说辞下来,江聿风好像已经要跟云月婵结婚了似的,可这八字连笔都没提呢。江聿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却还保持平静的应付云大富,但是他心里却微微泛起涟漪,之前那个就是二十五一沓子感情史的?那人究竟是多风流,竟然看不上云月婵,真的是没长眼睛。江聿风还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被卷入了爱情的漩涡。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大家聊的倒是开心。
云月婵低头一个劲儿的干饭,她吃的过于忘我,嘴角还粘了一颗米粒,江聿风坐在她对面想提醒。没想到云月婵看过来,她眸子里先是茫然随后颇为愤怒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这一瞪倒是把江聿风给瞪傻了,难不成刚才自己说错话了?
云大富再说什么,江聿风回应也平淡了。
吃过饭,苏静怡去收拾碗筷,云天朗上班去了,云月婵抬着那只受伤的脚坐在沙发上吃枇杷,云大富还拉着江聿风闲聊,云月婵瞧着云大富热情劲儿,恨不得把对方吃了,她心想这江聿风真是清闲,说好把自己送过来,顺便还吃个饭,都聊这么大半天了也不走。
云大富聊到激动之处,又说:“战场上枪林弹雨,会受伤吧。”
江聿风嗯了声,又说自己之前的一次遭遇,后背中枪,就在离心脏一公分远的地方,人差点就没了,现在伤口虽好了,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云月婵听的惊心动魄,又感叹这大佬的厉害之处,内心更是对军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云大富也听的睁大了眼睛,一边感叹战场的不容易,又道:“西医治标不治本,你这种顽疾需要中医,我家正好世代都是做医生的,一会儿让月婵给你针灸两下,保证能好。”
正在吃枇杷的云月婵:????
我????
针灸????
你没搞错吧,你们老云家传男不传女,我连草药都认不全,为了讨好别人,命都不给人留一口?
苏静怡也从厨房探出头来起哄,“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天气好,很适合扎针。”
江聿风给云月婵递了个询问的表情。
云月婵:你们对我是不是期待过高了。
——
江聿风跟云月婵被强行推到了云月婵的房间里,这屋子不大,以前是用来放杂物的,云月婵来了之后便腾开让她住了。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还有把椅子。
床上铺着白色的碎花床单,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桌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透明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红色的山茶花,铁质的椅子刷着蓝漆,整个屋子清新淡雅。
云月婵先坐在了椅子上。
江聿风站在地上,犹豫了两秒还是先开口道:“要脱衣服吗?”
云月婵还挺无聊的,正好逗逗他,她嗯了声,又说:“我可以帮你。”
江聿风看了眼她的脚,又说:“我自己来。”
两人面对面,男人一手放在了领口上,另一只手去撩腰部的衣服,直到他解开了领口第一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跟半截脖颈,他的目光对上女人的清明的眸子,他耳根莫名发烫,转了过身去。
云月婵被他逗笑,又不想做的过头,便道:“不用脱了。”
江聿风回头。
云月婵一本正经道:“你瞧我这样子像会针灸吗?我爷爷是中医,但是没教会我,草药我都认不全。”
江聿风觉得这姑娘格外的实诚,他把扣子扣上,又端坐在床边儿,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爷爷在哪儿,我可以找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