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拈在手里瞧了瞧,名片背后还写着一行颇有深远意味的介绍——主理人沈繁樱将和晏启山既是知己也是同伴,将携手打理百年老店,结缘广大懂吃会吃老餮。
林慧丽满腔怒气,一点就炸:“我去问问晏启山,这什么意思。”
傅真脸上挂着流吟吟的浅笑,反过来安抚林慧丽:“能有什么意思?宣传打广告都要夸大其词才吸引人。”
林慧丽愤愤不平,表情焦躁:“可是……”
“别可是了,吃饭要紧,”傅真拿起金丝楠银筷,漫不经心地说,“这法式苹果炖猪排凉了味道可就差一截了。”
林慧丽无法,叉了块苹果,恶狠狠地咬下去:“苹果炖猪排是你贡献的菜谱对不对?你就纵容他吧,不争气的女人。”
傅真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故意逗她:“争气的女人吃饭时只会好好吃饭。”
这里的员工基本上都认得傅真,可他们过来打招呼时,都十分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晏启山。
林慧丽仿佛明白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换上轻快的笑语:“好好好,我傻,你最聪明。”
Miss.Chow的菜都是精致小份量,细嚼慢咽间,甘旨肥浓,五味生香。缺点就是一份只够吃三两口。
林慧丽绘声绘色地形容其为:“好吃吗?想不想再吃一口?对不起,没了!”
傅真精神头好了些,停箸颇为得意地同林慧丽介绍到:“Miss.Chow经营理念是,力求让食客吃得丰富有品质得到精神享受,但生理上感觉还没完全吃饱。”
餐馆经营理念居然是让人吃不饱?林慧丽纳闷极了,失声追问:“为什么?”
傅真回答她的时候,眼神里有种山野旷远、雾涌云蒸的感觉:“因为,人对爱和食物都是一样的,得到但没完全得到,留有余味,才会念念不忘。”
林慧丽听完觉得极有道理,大力盛赞傅真的哲思和品味,叫她在一定要在美术馆里也开个这样的高级餐厅和Miss.Chow打擂台。
傅真闻言不免失笑,摇头说自己大学都没毕业,将来还要留学,哪有时间精力搞出那么多名堂。
林慧丽于是佯装痛批她不思进取,天天忙活美术馆,结果美术馆居然到现在都没个正式的名字。
“要不改天你帮我选一个?”傅真笑着给林慧丽夹了块苹果炖鹅肝,把林慧丽老生常谈的下半句“是不是还想等晏启山来帮你定夺”堵了回去。
其实林慧丽早就习惯了她依赖晏启山,晏启山一次次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她总选择装瞎。
其实,林慧丽以为这是菟丝花的自觉,以为傅真爱的是他的钱势和皮囊,直到汶川地震那会儿才彻底看清,其实爱是说不清楚缘由的。
晏启山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亲戚,朋友,故交,各色野心勃勃的女人甚至男人,但生死关头,他想到的只有傅真,他也只在傅真面前暴露骨子里的野性和恣锥。
女孩子之间的情谊,真挚和背刺只在一念之间,林慧丽放下了自己的执念,真诚地笑了笑:“算了吧,还是让你男人给你做参谋。”
傅真第一次听到“你男人”这个说辞,脸一红,嗔到:“哎呀,你不要提他了。”
林慧丽举杯将冰酒一饮而尽,用力点头,拍胸脯保证:“好好好,聪明女人之间才不提臭男人。”
然后,她俩真的一心一意低头认真吃饭。一顿饭算宾主尽欢。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傅真准备结账走人时,侍应生端来小份小龙虾意面,面不多,小龙虾满满当当。
傅真怕对方看错桌号,连忙提醒:“我们好像没有点这个。”
侍应生连忙解释:“这是晏总特意准备的麻辣奶油小龙虾意面,他看今晚你没怎么动筷子,怕你饿着。”
林慧丽被香得不行,着急地指了指自己:“excuse me,我才是真正的顾客,我呢?我没有的吗?”
侍应生笑着摇摇头:“今晚限定隐藏主食,晏总亲手烹饪,只此一份。其他人怎么可能有份?”
林慧丽恍然大悟,“哇”地惊呼了一声,笑说:“这么看的话,其实他还算有点良心的嗷!”
傅真心里甘酸交织,实在笑不出来,低头拿叉子搅了搅骨瓷餐碟里摆盘漂亮卖相一流的意面,轻声说:“他今晚这么忙,干嘛非得自己煮面,还不如过来陪陪我……”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宠溺的轻笑:“老婆,我这不是来了么?”
第54章
傅真循声抬头一看, 晏启山笑吟吟地将一只覆盆子小蛋糕放到她面前,“刚做好的。”
晏启山往她身边的椅子上一坐,外形条件、气度涵养熠熠生辉。引来许多人悄悄瞩目。
见到他的那一刻, 傅真心里升腾起无限委屈,倏地红了眼眶, 扭头不肯搭理他。
晏启山伸手将她扳过来, 故意明知故问:“谁惹我老婆生气了?告诉我, 我替你打他一顿。”
“还能有谁啊, 当然是你自己呀。”周围本就不少人,林慧丽率先笑出声后, 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晏启山从善如流,笑着凑到她耳边哄到:“老婆我错了。”
“谁是你老婆……”许是喝了冰酒的缘故,傅真脸有些红, 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轻声嘟囔,“你身边太拥挤了, 哪还有我的位置。”
晏启山心脏一阵钝痛, 揽住她臂膀,温柔地低头:“我身边不是一直只有你吗?”
“才不是……你就是……”傅真想反驳他,想骂他, 但又深陷他编织的情网, 舍不得叫他难堪。
见她这样, 晏启山也不好受, 低声下气很自责的说:“都是三哥不好, 三哥给你道歉, 可我真的……”
他总是这样叫人无力招架。哪怕不看他眼睛, 只听声音,也轻而易举听得出那静水流深的爱眷。
遇见他, 清醒着,也沉沦。
傅真感觉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哭了,连忙拿起筷子埋头吃面喝汤。可是吃着吃着,眼泪还是一颗一颗落到了碗里。
那一刻,晏启山清晰地听见了碗里的声音,那心情,像极了李义山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可今天毕竟是开业大喜之日,哭总归是不吉利的。而且今晚来捧场的其实都是京城名人,这个设计师,那个时尚杂志总编,傅真以后还得在圈内混。
林慧丽反应迅速,立刻含笑出声转移焦点:“哎呀,这龙虾意面一定很好吃吧?把真真都感动哭了。”
傅真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和骨汤小馄饨一样,好吃得令人感动。”
林慧丽紧接着提议到:“我觉得可以把它作为季节限定菜品,每天限量贩卖,让大家都能尝到晏总这好吃到哭的手艺……”
有个珠光宝气的时髦女郎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晏总,我们也想get傅小姐同款食单的。”
猛然听到这话,傅真楞了下:“啊?我的同款食单?”
“对啊。你的。”
傅真不知道的事,晏启山金屋藏娇、为爱忤逆、地震性命垂危时给“金丝雀小姐”留遗产这一连串事其实早就传开了。
在“故事”和“绯闻”的加持下,周围很多人确实都对龙虾意面、骨汤小馄饨很感兴趣:“傅小姐这么一说,我也想尝尝晏总的手艺了。”
既然那么多人借机纷纷开腔搭话——林慧丽眼珠一转,趁热打铁:“真真,你还有隐藏菜单吗?作为老板娘,你有义务贡献出来,为广大食客制定【山真】情侣套餐……”
“……”傅真扭头看向晏启山,笑说:“那些菜谱都是三哥琢磨出来的,我不太好做主的。”
晏启山握着她肩膀,语气坚定地表示:“怎么会呢?我的就是你的。而且Miss.Chow也是由你持股。一切你说了算。”
傅真听了一愣,在场其他人也都禁不住无声地“啊”了一下——
好家伙,搞了半天,原来他是为了给养自家“金丝雀小姐”站台背书,才忽然变得那么随和平易近人?这很难评。
都说他们那样的人家只会找门当户对的,普通出身的女孩只是提供情绪价值的玩物。可是从今晚看,反而是晏启山一直在为“金丝雀小姐”提供情绪价值啊……
傅真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也看得出其他女人实则都对晏某人野心勃勃。当即就有些不乐意。
“放心,我只做饭给你吃。”晏启山用手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然后俯在她耳边低声支招到:“你先应下来,Miss.Chow这边回头另外列个其他的对付过去就好。”
傅真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笑着点点头,然后对其他人说:“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回头我列个餐单出来吧。”
人散去后,林慧丽也起身要回去。傅真把她送出门。
分别前,林慧丽说:“傅真,旁观者清,其实晏他真的很爱你,你要试着相信他真的爱你,不然你会把他折磨死的。”
傅真看着她,轻轻一笑:“你们都心疼他,可他也折磨着我啊……他这个人其实很霸道的……”
林慧丽歉疚地笑起来,然后抱了抱傅真:“我希望你俩都好好儿的,或许你应该和他来一场私密旅行。”
傅真纳闷地问:“私密是私密旅行?”
林慧丽神经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随时随地搂在一块儿做得昏天暗地的旅行,最好能在稻草垛上来一发,能帮精神压抑的你和他,有效敞开心扉。”
傅真大窘,把人往外一推:“……什么馊主意,滚吧你。”
捂着发烫的脸回到餐厅后,她愕然发现,包、覆盆子蛋糕和晏启山一起不见了,就留了个侍应生在原地等她:“傅小姐,晏总在三楼休息室。”
傅真深感他奢侈,于是下意识问了句:“他这里也弄了休息室?”
追上来的领班补充了句:“是给您准备的。”
“……”好吧,奢侈的人竟是她自己。
傅真抿了下唇,脚步越发轻快。此刻她就像一只恋家的缝叶莺,披着绿色的羽衣,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雀跃。
休息室位置超级隐秘,连外面都做了隔音软包。
推开门后,晏启山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傅真走过去,扑进他怀里:“三哥。”
“嗯。”晏启山应了声,闭着眼睛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陪我睡一会儿吧。”
劳累过度最容易眼睛酸,腿酸,肩背酸。傅真伸手轻轻帮他搓脸刮眼圈儿:“你躺好,我给你按一按。”
晏启山听话地抱着他躺好,就是手劲有点大,几乎把她嵌入怀中。
傅真推不开他,只好趴在他耳边碎碎念,“你都不嫌我重?你这样我怎么给你按摩?”
晏启山起初还挺一本正经的:“你也累了一天,不用按。躺着好好休息。”
但傅真不放弃不抛弃,没有条件努力创造条件也要按,一不小心,膝盖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晏启山嗓音瓷沉地“唔”了声,皱起眉头抓着她大腿根威胁到:“你再乱动,我现在就起来给你来个体内桑拿。”
傅真眨眨眼睛,无所畏惧:“我反正躺着享受就好,一点也累不着,倒是三哥你吃得消吗?”
晏启山睁开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你这是在挑衅。”
“我明明是爱你,关心你。”傅真笑着轻轻抚上他瘦削的脸庞,忽然鼻子一酸。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其他女人,她有过无数种猜疑,可是只要看着他,她就没法不爱他。
看着傅真妩媚可怜的模样,他骨子里的野性被唤醒:“真真,我也爱你。直到我死。”
晏启山真的很了解她,三两下就将她变作一滩随波荡漾的春水。
“三哥……我……我爱你……”傅真满脸绯红,觉得自己像一棵疾风骤雨里招摇的野花,淋得湿透,却快乐得发疯。
窗外好像真的在下大雨,橘光温柔摇曳的休息室里,清脆瓷沉的水声响个不停。
在激昂热烈的碰撞中,他忧郁的灰色眼眸中仿
佛装着个灰色的世界,漫天大雪周而复始。
耳畔是他轻声的呢喃:“老婆,我爱你。”
傅真一时感极,泪流满面,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无措地抱紧他:“我也爱你,老公。”
不知从何时起,晏启山总是老婆、老婆地喊她,但她只有喊过这么一句老公。
她知道外面有人。休息室的门是她特意留条缝没锁死的。
沈繁樱本想来碰碰运气,不曾想站在外面,刚好目睹自己爱着追逐着的男人,搂着他心爱的“金丝雀”,花样百出地讨好她、取悦她——他们是那样的相爱。
转身离开前,沈繁樱掐断指甲,在心里恨恨地说:“傅真,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和他早就做过了。中秋节那晚,在周阿姨的帮助下,他喝了加料的烈酒,把我当成你……那感觉真令人难忘。清醒过来后他很害怕被你知道这件事,可是没用,我有录视频。我是不会放弃得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