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那会儿他真的挺狗的,野得一匹。荷尔蒙喷薄。
傅真心里一颤,手指划过男人肩膀上已经愈合的枪伤,小小声怼他,“明知故问。”
视线被点燃,绚丽的火花瞬间迸发,晏启山撇唇粲然一笑,“谁让你刚才你声音太委屈。”
说实话,她挺喜欢哥哥那样的。这也是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腻味的重要原因之一。
傅真趁机摸他风流的眉眼,英挺的鼻子,亲他干燥柔软的唇,顺便摸了胸肌腹肌。
望着她娇情小性儿的模样,晏启山不禁想起西贡河畔,季庭宗那番把他气炸的话。
“我拥有过她,那感觉非常美妙。和她温柔妩媚的体态相比,她的眼睛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清冷高雅,阴郁朦胧,但是又强烈地专注,是种特别有味道的气质。
而且她注视人的时候,眼里就只有那个人。
任何一个男人,再有阅历,再有个性,再自诩文艺有品位,只要被这样的眼睛长时间地看着,都会顶不住的。能和她有过一段,我想我会死而无憾。”
而今回想这段话,他竟感同身受。
他外祖母周小姐在日记里写过,人生是一种壮丽的燃烧,只有燃烧才会绚烂。但每个人都必须找到点燃自己心头之火的力量,才能使灵魂在烈焰中得到滋养。
对傅真的爱和渴望,就是这种强烈的力量。
第一次见到傅真时,他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如果没有傅真,他将会虚掷光阴,度过死板无聊的一生。
可如果没了他,傅真将会如何呢?晏启山不敢细想。
压制住心头的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后,他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北京开学了,趁现在还在纽约,要不要出去好好玩一圈?”
傅真摸着他腹肌摇摇头,“不要,我懒得动,只想和你宅在家里。而且最后一学期几乎没课,开完学我还是要回纽约呆着的啊。”
她担心小朋友将来不能继承父母的美貌和智慧,打定主意要安排捷径,将来考清北容易些。
晏启山本来反对这么做,一直试图找理由劝她。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小朋友呆在国外长大最起码不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地议论。
“那要不要去看展?这两天好多艺术展,油画、雕塑、时尚,电影,各方面都有。”
傅真想了想,点头说:“毕设,论文,美术馆周边商店和服装品牌都需要攒素材,要不我们下午睡一觉,晚上带上相机,走马观花地看一看吧。”
看展对女人来说是大事儿,傅真认真地捯饬了一番。
也没化妆,只是敷了面膜,涂了Dior变色唇膏,一身长袍,拿皮草遮住孕肚,脚蹬毛茸茸的猫跟穆勒鞋,松弛感满满。
因为她披着一头羊毛卷,又戴了一副细细的银边眼镜,中和了珠光宝气和都市奢靡的香味,看起来非常典雅知性,像个1930黄金年代出身显赫的女作家,在一个阴冷的冬日夜晚,走出和平饭店的书房,出门吃饭喝酒。
临出门前,她坐在一把绿丝绒椅子,给朋友和同学上手写花体英文贺卡。她的正对面、柔软的墙壁上挂着一扇复古小圆镜。
镜子里光线似透非透,映着窗外阳台上的一片旖旎的小花园——
花园里供着几盆澄黄的佛手,一派安稳的美丽。
嘉兰百合张扬恣睢如野火蓬勃冶艳;
宫灯百合丝绒色泽,金碧辉煌一股子贵气;
几枝山归来小南瓜一样肥腴圆润可爱;
一米高的五针松沉稳苍翠,透亮的香气和饱满的深青色,给人香洁的感受;
而日本粉枫、非洲菊、洋牡丹、虞美人则粉得能掐出个滴滴娇的怀春少女。
她身后的椅背有着优美的黑色曲线,镶了一颗大大的翡翠眼,非常漂亮贵气。
但这一切的一切,远不及她本人美得摄魂。
晏启山倚着窗边的胡桃木古董钢琴,有一霎的走神。
在他的生命里,傅真就像一间静谧超脱的书案,一切想象翻飞过后,是留白,是一页页无言的诗篇。
望着她此刻自由、闲适、恬淡、娟秀的背影,晏启山心里开始下雨,雾气如回南天弥漫。
傅真伏案写完贺卡,又开始记日记。
晏启山走神间,她雀跃地含笑回眸,很小声地询问地:“哥哥,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写点东西给你好不好?”
晏启山粲然一笑,一脸期待地说好,并告诉她,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今天他们预定了展馆附近的一家高级餐厅,不自己做饭,确实有的是时间。而且比较幸运的是,展馆和餐厅都在家里附近,而眼下距离预约的餐点还有两个半钟头。
傅真没有多想,点点头,继续专注地伏案写作。
其实,因为学业事业繁忙,她并不能坚持天天记日记,除了就连手写也只是偶尔为之。现在用晏启山的派克钢笔写着的“东西”,也不能算日记,可能年度总结来形容会更合适。
2009年才刚刚开始,2007年末才相识,真正完完整整地在一起的的年份只有2008年。仔细回想,总觉得相识太晚,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一路上留下了太多遗憾。她也不够了解他。
从昨晚到现在,晏启山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忧愁的目光。
这让她很不安,很不安。
也许是冥冥中的指引,让她在临出门前心血来潮,一定要趁现在写点什么来纪念和三哥在一起的这一年。
而且,即便暂时不知道哥哥遇到了什么事没办法一起分担,但写一份相爱以来的年度总结,起码能让他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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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握着钢笔,唰唰写得飞快,十来分钟洋洋洒洒一大篇。
她从小在学校免费兴趣班学书法,为了对付堆积如山的作业,苦练出了一手流利的草书。
坐在书桌前,认真检查一遍后,她吹干字迹,噘起嘴在信笺落款处印了个唇印,献宝儿似的拿给晏启山,“哥哥,你上学时可能收到过很多情书,但这一份一定最特别,因为它来自你的亲亲老婆。”
晏启山爽朗大笑,一手接过临时变更成情书的年度恋爱总结,一手揽她坐在自己怀里,“唔,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写彩虹屁。”
傅真哈哈大笑,故意说:“糟糕,我写的全是你的坏话。”
晏启山眉飞眼笑,拿着洒了香水的纸,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我这一年,和哥哥过得特别好。
他年长我十岁 ,总是特别温柔有耐心,包容我所有的天真幼稚不成熟。即便我任性、贪心、爱财,还特别有妒忌心,哥哥再憋屈,再生气,也依然百般呵护我。”
念到这里,晏启山停顿了一下,笑着拍拍她腰肢,“哥哥有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傅真摇晃他肩膀提出抗议:“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念出来?好羞耻。”
晏启山拒绝,“不羞耻,文笔优美,哥哥感动着呢。”
傅真手冰着他脖子,“我怕你读着读着会被我起撅过去。”
晏启山收到这么郑重而古老的告白书,心情极佳,说话也没了正形:“嗯,放心吧,哥哥只会在你身上干撅过去。”
傅真连忙捂住肚皮,笑嘻嘻地说:“好哇,你讲流氓话?完了完了,这下你家小朋友听见了!”
晏启山微微一笑,“没事,她现在连人话都听懂。”
“……”不愧是辩论社社长,傅真五体投地,“你牛。仗着嘴皮子利索就欺负老婆孩子。”
“我哪有?”晏启山嗯哼两声,开玩笑说,“小没良心的,哥哥我只差把命都献给你们母女俩了。”
傅真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捂他嘴,“哥哥!你能不能别乱说!你再乱说我和你吵架了!”
晏启山扭头躲开她的封杀,还偏要说:“我没有乱说,我说的是真的。”
傅真怒气冲冲,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晏启山,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我!”
晏启山是真心剖白,想把心里话都告诉她。但看到她急出了泪光后,又开始懊悔,明知道她不喜欢听那些不吉利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害她担心?
他连忙讨饶:“不说了不说了,哥哥错了,哥哥继续念情书啊。”
“那你先打破。”傅真幼稚地怼起两根食指,要他打破。
晏启山笑着划拉一下,然后顺势握住她指尖,“好了,打破了。”
“那你继续念吧。”
傅真搂着他脖子,滴滴娇地夸奖,“我觉得你普通话得有一甲,既标准,又好听,以后小朋友胎教就交给你了哦。”
晏启山笑着拿起信笺,继续念了起来,嗓音瓷沉悦耳,优容缓慢,隐隐有金石质地,“其实一开始,我在街头决定盛装去见哥哥时,心里满怀偏见和忐忑。一路上不断地警醒自己要清醒。那不是良夜,是悬崖和深渊。”
“唔,原来你对哥哥意见那么大的啊?”晏启山眉眼弯弯,抚着她胳膊,笑出了很浅很淡的鱼尾纹,“不过你那天穿成那个样子,的确是英勇献身的架势。没把你就地法办纯属哥哥人品好。”
傅真:“你再笑。”
“哥哥只是开心,”晏启山顿了顿,又开始念,“可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沦陷了。和哥哥被困在杭州的那些天里,每晚都很期待哥哥来真的……”
傅真羞愤难当,飞速捂住他嘴,坚决不让他继续往下念,“你不许发出声音。”
傅真收起嬉皮笑脸,亲了亲她唇瓣,自嘲地笑起来,灰色眼眸中满是温柔,“其实那会儿我也想来真的,只是顾虑太多。但你回富阳后,我每天都在怨自己为什么没把你留下来。”
“那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
傅真思绪万千,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回忆。大二时哲学课导师说过,要以平常心待一切人。
其实这“一切人”里,既包括他人,也包括自己。
但她当时还不够透彻,只是简单地记着白居易的悼亡诗“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牢坚”,然后顾影自怜,不敢打开心扉。
直到跟晏启山在一起久了,她才慢慢地理解了老师说的另一段话——
有些人你觉得他愚昧落后不可理喻,可对于他自己来说,那是他祖祖辈辈艰难生存的经验。
有些人你觉得他矜贵奢靡不接地气,但其实于他而言,那只是寻常的生活,简单的生存必需。
每个人的三观从来都不是孤立形态,生活圈层,家世背景,教育经历是它的来路,而由此辗转发展的未知人生轨迹便是它去处。
因此,在不了解一个人时,千万不要轻易以己度人。
如果她能多相信点晏启山,是不是很多波折和磨难,就不会发生了?
傅真思考事情时,浑身散发高冷气息,晏启山没有打扰她,拿着信笺一字一句默读着——
“认识哥哥后,中国那句古话“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方知文章,五代之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在我心里才有了具体的概念。
当时我还吐槽过哥哥:眼前这个男人,住在高阁里,从没接过地气。
后来嘛,当然是受益匪浅咯。
跟哥哥在一起后,我眼界、学识、事业……各方面都提到了质的提升。
总之,谢谢哥哥带我长见识。
但是哥哥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当成象牙塔里不懂事的小姑娘?
我们是夫妻,结婚时都宣誓过了,两心相印,风雨同舟。大概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应该一起携手面对。
如果是资金问题,或者别的什么财务问题被上头追缴了,我这里大概还有千万左右存款,我不要钱,我只要哥哥……”
这是一封措辞非常朴实平常的书信,但字里行间满是真情。
他这一生纸醉金迷,听过无数溢美攀附之词,都是些想掏空他的。唯独傅真要为他掏空一切。
看到这里,晏启山微微湿润了眼角,他也很想不顾一切地傅真相守一辈子。但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不能做孬种,抛下一切逍遥国外,让父辈独自承担“楼塌了”的后果。
前途渺茫,傅真再跟着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与其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拖入泥淖,还不如趁现在还有能力,把能给的全给她,让她可以安稳富足地过完这一生。
下定决心后,晏启山牵着傅真出门吃饭看展,度过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夜晚。
返程途中,悬在全家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突然提前垂落。父亲亲自从北京打来紧急电话:“立刻回国,爷爷不行了。”
他家的天,是真的要塌了。
晏启山迎着冷风闭了闭眼睛,迅速平复表情,垂眸含笑继续哄傅真:“反正明天不用早起,要不要今晚一起熬个夜?”
“怎么突然允许我熬夜了?”傅真疑惑了下,然后开心地宣布,“那我要你唱歌给我听。”
第116章 给男友发现菜谱来路不正
傅真从小就漂亮, 中学考入杭高后,有段时间她寄居在亲戚家的老破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