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玥立马坐直了,一脸严肃:“都是误会,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又热心肠,最喜欢为民服务了。”
“成,等我们那儿要是缺人,第一个就联系你。”
“那小哥哥你可一定要记得呀!”
章玥人美声甜,一声“小哥哥”叫得对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前脚刚到派出所,没一会儿,杨铭也来了。
程稷南在电话里没说具体原因,杨铭倒是猜到可能和齐郁有关,依自己对他的了解,能让他如此冲动的,除了齐郁,压根没别人。
但没想到,章玥竟然也在。
杨铭从警察那儿了解完情况出来,就看见章玥坐在一张椅子上,跟先前开车的小警察正聊得起劲。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的,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杨铭瞥了她一眼,径直进去找程稷南去了。
程稷南对自己下手的轻重心里有数,所以当杨铭告诉他,那个孟翔宇右手腕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的时候,程稷南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杨铭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这回麻烦了,你知道那个孟翔宇是什么人吗?”
程稷南点了支烟,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还能是什么人?孟嵘的独生子。”
杨铭挑了下眉,继而无奈地笑道:“你知道啊?知道下手还那么狠?”
“他要不是孟嵘的儿子,会比现在还惨。”
惠城孟氏,虽比不上稷城程家,也有近百年的根基,孟嵘也是个手腕厉害的,从接手孟氏以来,生意越做越大,早先就一直有意和程氏合作,这次带着儿子过来,一则是为了历练孟翔宇,二则也是想让他多结识点生意伙伴,为将来铺路。
偏这位孟少爷,吃喝玩乐都在行,谈到做生意就兴致缺缺,除了来稷城的第一晚出席了一场酒会之外,就没干什么正事,出入的不是酒店就是会所,整日声色犬马。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杨铭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小北女朋友的父亲,和这个孟嵘,是堂兄弟,当年打仗的时候,祖上分了家,一个留在惠城老家,一个则去了南洋经商,最近十多年才有来往。”
提到程稷北,程稷南的脸色幽幽转冷,低着头默默抽烟。
杨铭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了句:“怎么着,和齐郁又闹别扭了?”
第127章 不舍
程稷南掀眸冷冷地一瞥,杨铭轻咳了一声。
“别那么看我呀,上次在医院,你俩不是闹掰了吗?什么时候又好上的?看来,我错过不少好戏了啊。我就纳闷了,你俩跟这儿拍电影呢?动辄惊天动地,搞地我们这些旁观者都跟着胆战心惊。又是医院又是警局的,没事儿就得跟着走一遭,都快成常客了。”
“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多?”程稷南瞪了他一眼,掐灭了烟,起身往外走。
杨铭跟在他身后,双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插,“我这不是在替你担心呢吗?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你要怎么跟姥爷解释?”
这件事闹地动静不小,还事关到正和他们合作的孟氏,程元初肯定会过问。
程稷南面色沉郁,说的话倒是云淡风轻:“照实说就好。”
他们出来的时候,章玥还没唠完呢。
齐郁皱着眉上前,与程稷南的目光一碰,又各自移开视线。
杨铭暗叹了一声,走过去直接把章玥薅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警察小哥反应快,直接站了起来,但又瞧章玥的反应,直觉俩人关系不一般,就站在那儿没动。
杨铭下巴一抬,对章玥道:“别在这儿耽误人家上班,加个微信,回家慢慢唠去,你要是没时间,我帮你唠。”
这话一说,当场就坐实了二人的关系。
章玥一路忍着没发作,直到被他牵着出了派出所门口,才甩开他的手。
“杨铭,你什么意思?我跟谁唠嗑,唠多久,你管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啊?”
杨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章玥才不上他的当,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杨铭疾步走到她前面,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章玥回头看去,齐郁和程稷南也过来了,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她又回头看向杨铭,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杨铭耐着心劝她别任性,这儿是市郊,没有个把小时的,她别想打着车。
结果话音刚落,章玥就把手机屏幕转到他面前,上面是她打车的页面,预计三分钟之内,车就会到。
杨铭无奈地看了眼程稷南,像是在说:我尽力了,还是帮不到你。
程稷南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开车。”
齐郁落后两步,刚走过去,车子就开走了。
她默默看着车子消失在转角处。
章玥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说道:“要不,我把订单取消了,让杨铭回来接咱们?”
齐郁转过头,神色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别闹。”
章玥背着手直叹气:“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呢,随便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我有什么资格让人家说回来就回来呀…”
心思一转,看向齐郁的时候,又叹了一声。
“倒是你,以前也没见你气性这么大啊?你昨晚说我的劲儿呢?也就程稷南,他喜欢你,才能受得了你这副样子。”
话落,她打的车也到了,推着齐郁坐进去。
齐郁脑海里全是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他喜欢你。
他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呢?比江心媛呢?
她默默攥紧了手,捏地手指都泛了白。
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她早上离开时,他站在窗边的背影。
明明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为什么,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呢?
落寞地让她忍不住眼里泛酸,心口也一剜一剜地疼起来。
她下意识握住了章玥的手,手心都是冷汗。
章玥侧头看去,见她脸色很差,吓了一跳,连声问她怎么了?
司机听见动静,也飞快地瞥了一眼,皱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
齐郁摇头,攥着章玥的手已经紧紧地不松开,胡诌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早上没吃饭,可能低血糖了。
被她一说,章玥也饿了,让司机靠边停车,去路边的小超市买了面包和鲜奶回来。
齐郁吃了东西果然好了一些。
虽然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比刚才强多了。
章玥让司机把她们送到昨晚喝酒的地方。
章玥的甲壳虫还在那儿。
上了车,章玥却犹豫了,不知道齐郁要去哪儿?
似乎哪儿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齐郁要回御江苑。
那天,她把东西差不多都整理完了,眼下,只需要去打包带走,就可以了。
有章玥在,行李打包地也快。
所有东西都装完,她恋恋不舍地又扫了一眼这间房子。
其实,她在这儿也只住了不到两年而已,这两年来,因为秦氏,她过得异常艰辛,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直到她成了裴然的女朋友,再后来,又遇上了程稷南。
她才终于有了那么点钱和闲,能够在心情好的时候,也想想怎么布置一下她的小屋,种点花花草草,买点有趣的小摆设。
这里的一点一滴,一草一木,连带着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都是回忆。
章玥帮忙里外检查了一圈,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忍不住“呀”了一声。
齐郁走过去,看到程稷南为她买的那些吃的,没吃完还在冰箱里。
连那只叉子,也擦干净了,静静地被放在蛋糕边上。
蓦地,又想起那晚,他喂她吃蛋糕的情景。
叉子在他手上,明明他可以叉一块直接吃了,偏要逗弄她,唇边蹭到的奶油被他吻去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那应该是唯一一次,他在她面前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比之平时,那样的他有意思多了,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她也不会感觉到身份的落差。
就像……一对普通的恋人。
她被脑海里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她和程稷南,算恋人的关系吗?
章玥见齐郁对着一块吃剩的蛋糕也能出神这么久,脸上的神情也是变来变去的,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又迷茫。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皱着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齐郁,免得她就此真的错过了。
却见齐郁直接把那些吃的拿出来,连带保鲜盒,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剩的东西不能吃了,离开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第128章 挨打
程家老宅今日的气氛,比平时要严肃地多。
程稷南和杨铭一回来,坐在客厅等着他们的程佳岁就迎了过去。
“稷南,爷爷在书房,”程佳岁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程稷南点了点头,“谢谢姑妈。”
杨铭本来想跟他一起,想想又觉得不合适,眼看着他独自上了楼,背影萧索,忍不住皱了皱眉。
“姥爷今天肯定得发火,也没人帮他说说话啊……”他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呢?大舅妈也没在。”
话落又想到,陆令薇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
他们两个,本就母子关系淡薄。
闻言,一向待人温柔有礼的程佳岁嘴角一扯,险些就要冷笑出来,到底是觉得当着晚辈的面儿,不好编排长辈的不是。
心里却道,就程稷南那个妈,看着大儿子被骂,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去求情?
最近这些日子,属陆令薇最活跃,动辄就把孟舒颜带回来在老爷子跟前晃,打得什么主意,谁不清楚?
程佳岁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为什么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差别这么大?
当年,要不是陆令薇生程稷南的时候,她也在医院,险些以为程稷南是抱养来的。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二嫂沈芳,但是人家沈芳知道护犊子,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没说偏心成这样。
程稷南敲开书房的门,程元初眼皮都没掀,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他没坐,走过去站定。
程元初这才抬眼看过来,冷笑了一声:“程家大少爷,你好大的气派啊,可以在这稷城横着走了是不是?”
程稷南低着头不言。
“孟家打电话来,说要取消合作。这件事,你怎么看?”
程稷南似乎根本没将孟家放在眼里般,不屑地一笑:“取消就取消,当初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程家还不至于反过来巴结他们。”
程元初闻言,也笑出了声:“看来,你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程稷南紧紧抿着唇,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副态度看在程元初的眼里,就是不认,也不服。
“呵,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明天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大的麻烦回来!”
程元初回身就去找鞭子,结果哪儿哪儿都没看着,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敲地板,喊道:“佳岁,是不是你把我的鞭子藏起来的?!”
程佳岁和杨铭听到了声音,急急忙忙地上了楼,推门见此情景,她唤了一声“爸!”走过去扶住程元初就要劝,却反被推开,又指着杨铭道:“去把我的鞭子找出来。”
程元初此生最引以为豪的两件事,一则是他年纪轻轻时,毅然从军,为国效力,二则便是他后来呕心沥血,重振家业。
所以,即使是他后来为了家业弃去戎马,但那条曾经伴随他上过战场的马鞭和枪,一直都被他珍藏。
那条马鞭,于程家子孙而言,更是如家法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程佳年两兄弟,还是程稷南这一辈,小时候谁犯了错,轻则罚站,重则挨鞭子。
杨铭纵然嘴甜,也有过淘气的时候,挨过一次打就长了记性,对那鞭子有阴影。
他们兄弟几个长大后,也不知道是真的懂事了,还是程元初老了,打不动了,那条鞭子已经快二十年没有用武之地。
谁知道,程元初今天又想起它来了。
程佳岁挡在他面前:“爸,鞭子是我藏起来的,稷南都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动不动就拿鞭子呢?”
杨铭也要开口劝,偏偏程稷南梗着脖子说道:“姑妈,爷爷既然要教训我,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别拦着,我扛得住。”
杨铭闻言,都想把他嘴给缝上了。
这小子是疯了吧?哪有上赶着讨打的?
“稷南!刚才在楼下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程佳岁也急了,老的要劝,小的也要劝,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好!佳岁,你也听到了,是他自己说扛得住的。你但凡吭一声,你就不姓程,不是我程元初的孙子!”
马鞭虽然找不着,但打人的家伙什根本不愁,手里就有现成的一个。
程元初直接挥起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打在程稷南的背上。
当兵的下手狠,又是在气头上,一棍子下去,程稷南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偏又握紧双拳,咬住下唇,一声没吭。
程元初见状,更气了,点着头说了一句“很好”,抬手又是一挥,上好的黄杨木与身体相撞,发生一声闷响。
光听那声音,就能想象有多疼。
杨铭知道自己拦不住,也没法拦,侧过身去不忍看,程佳岁在一边急得哭出来,劝程稷南赶紧跟爷爷认错。
偏偏程稷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硬是挨了两棍子也死不开口。
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死死咬着牙硬撑,双拳紧握,骨节捏地咯吱作响。
程元初连打了两下,气力已经快不够用了,指着他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错?错在哪儿了?”
“我没错。”程稷南大声回复。
“好,那我告诉你,你为了一个女人,辜负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和信任,还连累程氏,你错没错?”
程稷南这回没有回答。
程元初以为他想通了,结果程稷南转头一望,汗珠如雨一般涔涔落下,沿着他脸上的轮廓滑进嘴里。
这一动,又笑了出来。
“无论您再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爷爷。”
他抬眼望着老爷子,神色坦荡,毫无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