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摇头:“不了,你们后台肯定忙,我就不去扎眼了。”
他心里落空,仍笑着点头:“那好,我走了。”
“嗯。你主持加油!”舒云笑着给他打气。
“你也是,演讲加油。”
周围人陆续进场,礼堂前空旷起来。
舒云看一眼身边的梁遇臣,转身就走。
梁遇臣不由分说将人一把捞回。
她撞进他胸膛里,触电般弹起来。
“你干嘛!”她小声,警惕地看眼四周,还好这一块已经没什么人了。
“你就这么喜欢对别人笑?”梁遇臣拽着她胳膊,把人拖进自己的阴影里。
他拇指碰了碰她耳垂,竟有几分熟悉的侵略味道。
“谁笑了。”舒云咬牙,一双眼瞪着他。
梁遇臣没接话,视线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道。
她今天穿着纯黑的学士服,下摆垂至膝盖,两条小腿闭着,腿笔直笔直,在晴朗的天气里白得发光。
舒云察觉到他目光往自己身下去了,心里一激灵,瞬间就想到上次在浴室里,他作乱的手指,以及自己控制不住的,哀哀的哭求。
梁遇臣目光收回,停在她胸前的发尾上,轻轻捏住一只发卡揪下来:“发卡松了。”
面前的人儿一下没声了,他抬眸,就瞧见她眼睛躲闪,耳根还红红的。
梁遇臣微愣,回过味来,极淡地笑了笑。
那晚的她,坐在洗手台上,小脸红透,整个人无力地趴在自己身上……
梁遇臣眸色暗了些,他喉结微动,捏着她发卡抬手,给她别回头发上。
舒云有点想躲:“你别……”
梁遇臣却靠进一步,低低道:“别动。”
泛哑的声音让她耳朵更加滚烫,硬朗的脖颈就在眼前。舒云登时不动了。
梁遇臣给她把发卡别上去,他看着她,声线依旧是好听的:“你倒是说说,我又哪惹你生气了?”
舒云一惊:“我……”
可她又毫无防备地想起袁婧,她深吸口气,别过脑袋躲他手,“我不想和你说话。”
梁遇臣看着她:“可你不说,我怎么哄你呢。”
她心尖动了动。
“我才不要你哄,”说完又觉得不对,舒云绷着脸,“不对,我没生气,哄什么。”
他眼睛敛了敛:“没生气你不接我电话?给你打了小半月。”
“……我还得背稿子呢,不和你说了。”汁源都在抠抠峮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舒云说不过,只能转移话题开溜。
梁遇臣:“优秀毕业生的演讲?”
“对啊。”
“看看?”他伸手,有点好奇她会写什么。
她点头,条件反射地递给他,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等等,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是学校的演讲,你又不是我老师。不给。”
舒云一下抽回稿纸揣进怀里,一副拒绝沟通的提防模样。
梁遇臣手里一空,他才看了两个字:“……”
他扯扯唇,不知是被她气笑的还是逗笑的,竟也点头:“行。”
舒云转身往礼堂走,走出两步发觉他跟上来了,又回头冲他喊:“你不许跟着我!”
梁遇臣脚步又一顿:“……”
-
舒云进入礼堂,里面的灯已经关了,主持人正在宣布毕业典礼开始。
她们班级的位置就在舞台的左手边,紧挨着前排中央的嘉宾领导席。
高诗琪和方杳给她留了座位。舒云躬着身走到她们旁边坐下。
方杳见她来,放低声音问:“刚刚外面和你说话的就是你男朋友?”
舒云不知道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她都要气死了,凭什么她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而他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她更气自己,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他,可他一出现,自己的心就跟着乱起来。当真心跳不由人。
方杳看她眉毛都快打成结了,“你们吵架了?”
“我才没跟他吵。”她恨恨地说。
方杳耸耸肩:“那是谁这半个月来魂不守舍、望眼欲穿的?”
舒云下意识反驳:“我哪有望眼欲穿?”
“我可没说是谁,你自己对号入座。”
“……”
正说着,外头的梁遇臣也进来了。
他从后面入场,经过学生席,引起一点躁动,有女生在悄悄问是谁。
他人身高腿长,气场也强,即便走在黯淡的光线里,依旧引人注目。
梁遇臣绕到第一排的嘉宾席,解开扣子入座。
旁边的院长在和他说话,梁遇臣淡然应答着,礼貌点一点头。
某一瞬,他像有预感似的,往侧后方,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礼堂里寂寂相对。
他轮廓很深,鼻梁挺拔,眼睛却清黑明亮,那模样,几乎和她第一次在礼堂里偷看他的那一幕重叠。
舒云烫着般别开眼,吐出一口气,低低控诉:“狗男人。花蝴蝶。脚踏两条船!”
方杳:“还说你们没吵架。”
舒云骂过后,仍觉不解气,心头依旧茫茫没有焦点。
她靠进椅背,袁婧的话又盘旋在脑海。
台上主持人退场,开始表演第一个歌舞节目了。
悠长的音乐响起,配合灯光,整个礼堂都安静下来,只有舞台上流畅的舞姿。
舒云有些放空,感官迟钝,像与周遭隔绝。
她盯着虚空,忽地开口:“杳杳。”
“嗯?”
“你还记得我们新年去Light酒吧吗,你高中同学的姐姐回国那次。”
方杳想了想:“喻灿的姐姐?”
舒云点头:“她的姐姐是不是姓袁?”
方杳一愣,“你怎么知道?”
舒云没接话,只问:“你认识她姐姐吗?”
“袁婧吗?见过一两次,但我不熟悉她。圈子不一样,她一直是留学圈和名媛圈的红人,又是香港那边的。”
“她……以后是会去联姻吗?”舒云顿了顿,还是开口。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方杳看她一眼,“估计吧?他们那个阶层都是这样的,找个地位相近或者高出一截的结婚,基本都是资源互换……”
舒云听着,微微抿起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舞台上的灯光,眼睛发涩;她吸了道鼻子,调动笑容说:“我去后台准备了。”
方杳给她打气:“小云你是最棒的!”
另一边的高诗琪也说:“小云加油!”
后面班上的同学们也说:“舒云冲冲冲!”
舒云起身笑着说了谢谢,侧前方,梁遇臣估计是听见他们这边加油的动静,目光看过来。
舒云错开他视线,往后台走了。
后台灯光也是昏暗的,姚少池在和其他主持人站在幕布后面,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礼裙西服,紧密地聊着什么,姚少池站在中间,模样很是紧张。
另一个男主持说:“你要不直接和她表白,反正毕业了,别给自己留遗憾。”
边上的女主持不同意:“我觉得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说了,不然以后同学聚会怎么见面啊?”
那个男主持没什么所谓,指了指姚少池:“都大学了谁还玩暗恋啊,也就他,喜欢人家四年。”
女主持“嘁”了一声:“喜欢又不丢人,我不信你没找舒云抄过作业啊。反正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又努力又热情又好说话成绩又好。暗恋不很正常?”
他们叽叽喳喳地小声争论,余光瞥见舒云过来了,才都闭上嘴巴。
姚少池看见她,眼睛一亮,赶紧过来:“小云,我刚刚看了,你演讲在第七个,前头六个节目,然后校长讲完话就是你。”
舒云“嗯”一声,她还有些恍惚,好一会才回过神,说了声“谢谢”。
姚少池看她失魂落魄的:“你心情不好?”
舒云摇摇头,笑:“没怎么。”
姚少池看她脸上一副强撑的开朗,他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惶然的表情,像受了伤一样。
他想到刚才的梁遇臣,停顿少许,问:“小云,你、你和他……”
他话问了一半,又说不出口。
舒云没听清他要问什么:“嗯?”
后面,主持的同学在喊他:“少池,报幕了。”
姚少池吐出口气,清朗一笑:“没事,我上台了。”
说完,他正要走,又停下脚步:“一会儿毕业典礼结束,我们一起去给陈教授道个谢?”
“嗯,好。”
主持人上台,舒云拿着演讲稿去了后台的休息室。
里面没有人,她调整一下呼吸,坐去椅子上。
半年前来这里,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给梁遇臣递简历。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入职华勤、养活自己、永远不回洛城……但现在,她的愿望无限放大,大到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舒云抚一下心口,不再想梁遇臣,她展开手里的演讲稿,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校长致辞后就到她了。
梁遇臣坐在第一排,他鼓着掌,目光望向幕布后。
舒云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瘦瘦高高的,身体笔直,耳侧的学士帽流苏微微晃动。
主持人:“接下来有请今年的本科优秀毕业生发言。”
舒云深吸口气,抬起头,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走到台中央的镁光灯下。
她对着台下鞠了一躬,走去右边的演讲台后面。
她眼睛亮晶晶的,小巧的鹅蛋脸灵动柔媚,目光环视底下一圈,她清清嗓子,寻常开口:“我还记得上一次站在这里,是代表新生发言呢,四年一晃,我又代表毕业生发言,也算有始有终了。大家好,我是财管一班的舒云。”
梁遇臣是第一次以观众的视角,在这样的大场合看她。
她在自己面前,大部分时候古灵精怪,偶尔闯祸拌嘴闹脾气,但现在她站在台上,咬字清晰,独当一面,有她自己的笃定和从容。
她太像阳光下的一朵云,总让他忍不住靠近,以及,占有她、捉弄她、满足她……
梁遇臣手掌虚无地握一下,忽略身体里那点抓痒。
今天,他翘了香港那边的客户会来看她毕业典礼,可她好像并不愿意理他。
他不知道袁婧那天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不然,她不会半个月都不搭理自己。
想到袁婧,他眼神冷下来,抬手摁了摁领带。
只可惜还不到时候,他动不了袁家。
台上,舒云的演讲已到尾声,她目光看着场下,却总是避着第一排梁遇臣的目光。
她捏着话筒,脸上笑容甜甜:“后面的许许多多年,也让我们尽情地去游历、去经历、去成长吧。祝愿各位能在自己所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谢谢大家。”
她讲完,还没下台,姚少池就从后台拿着捧花出来递给了她。
这么一下,台下的学生们都精神了,欢呼着鼓掌,还有人大喊“答应他”。
舒云也是一怔,没想到他会来送花。
她懵懵地接过,“谢谢。”
“毕业快乐。”姚少池还是没有听取直接表白的建议,他怕她为难,没说多余的话,只冲她咧嘴一笑,转身下台。
舒云抱着花,笑着点头,又冲观众鞠了一躬,也走去幕后。
没看见表白,同学们的兴奋很快平息。
嘉宾席的领导们也津津有味,梁遇臣身边的钱总笑着打趣校长:“贵校每年都有毕业表白环节啊?”
校长乐呵呵的:“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我们祝福就好了。那个男生也很优秀啊,去年‘挑战杯’的冠军呢。”
“话说,这个‘挑战杯’还是华勤赞助的,是吧梁总?”钱栋成说着,看向梁遇臣。
钱栋成是华勤中国近几年的竞争对手——德威中国的CEO。
梁遇臣被点到名,他嘴角泛起礼貌的弧度,淡漠一笑,不带任何含义。
领导嘉宾们继续寒暄着,只有梁遇臣目光跟着舒云,看她从后台绕回班级的学生席。
她班上的同学都很兴奋,凑过来看她怀里的花。
而她脸上也噙着笑,眼睛倒映着台上的点点萤光。
梁遇臣舔了丝后牙,转回头,再次被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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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
大家陆续散场,舒云站在后台入口等姚少池,他们说好要一起去谢谢陈跃焜教授。
这四年,很多奖学金、商赛、研究项目,陈教授都是手把手指导,半夜给他们看论文和报告是常有的事。
本来大家是想众筹弄个谢师宴,但陈教授一早就发话,搞了谢师宴他也不去,要他们别花冤枉钱。
但,送送礼物表示感谢还是可以的。
嘉宾席前,几个业内大拿留了下来,梁遇臣也在其中,他们正聚在一起聊事情。
明亮的灯下,他站在人群中央,却又不怎么讲话,整个人挺拔而沉默。
或许是他这喜怒难辨的扑克脸气场太冷,一时劝退不少想前来交流的学生。
舒云和姚少池找到陈教授,将手里准备的礼物交给了他。
面临毕业,陈跃焜也有些不舍:“舒云,你当时要是愿意保研就好了,我一定还亲自带你。”
“谢谢教授,但我还是想早点参加工作。”舒云说,“读研是需要沉下心做研究写论文的,我不一定搞得来。”
陈跃焜却不认同她这话:“你太谦虚了。你那么认真刻苦,做什么做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