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萍听了姜澄认错的话,怒意委屈也渐消,但她还是十分在意自己在纪舒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仍旧是闷闷不乐。
“以后我们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招惹老二他们夫妻了。”姜澄此时冷静下来后也慢慢地察觉到不对劲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见着姜洛他就浑身不自在,难受得很,情绪很容易激动,说话做事都冲动得很。
何秀萍回想起今夜纪舒在众人面前落落大方的模样和众人望向她时艳羡的目光,心里隐隐有些不得劲,轻咬红唇冷哼道:“我哪会主动招惹他们,我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这么想着,心里更懊恼了,要是今日她没去纪家,那今晚她也不会丢人现眼了,被人议论的只会是纪舒一个,被骂不孝的也只有纪舒夫妻两个,但就因为她远远瞧上一眼,不仅连累姜澄被人嘲笑,就连自己也得背上不孝的骂名,当真是不值当极了。
“对!日后我们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了,每次遇着他们都没有好事发生的。”姜澄回想起今夜那陌生可怕的自己,越发后怕了,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暴躁易怒,对何秀萍怒目相向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这二哥二嫂对着外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三房当牛做马的,别人听见了,真以为我们欠了他们的。”何秀萍心里不忿极了,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但姜澄却摇了摇头,不愿再和他们牵扯:“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我就是不服气,明明这日子是我们自己过起来的,他们这么一说了,就好像都成了他们的功劳了。”何秀萍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从姜母那里得到的馈赠,大部分都来源于姜济和姜洛,也就没有意识到姜洛说的都是实话。
姜澄安抚她道:“算了,反正现在他们都搬出去了,以后他们都没脸说这样的话了,等我们日子越过越好了,村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再信他们的话了。”
“你现在脾气倒好,什么都不计较了,完全不像刚刚那吃人的模样。”何秀萍虽然仍旧有几分不服气,但回想起这几次和纪舒的相处,她这心里也确实如姜澄所说一样莫名的易怒暴躁,情绪激动。
似乎一瞧见纪舒,她心底里的阴暗面就会被无限放大。
就像今日一样,她就像是鬼迷了心窍,往日她就算再讨厌嫌弃姜母也好,也绝对干不出这见死不救,任由姜母躺在地上喊疼的事来。
但今日不知是怎么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姜母要是纪家门前出事了,纪舒就是杀人犯了!
这个想法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也控制着她的行动,以至于她将姜母出事的事隐瞒了下来,就是想拖延时间,直至隔壁邻居来人了,她才开始害怕惊慌了。
回想起今日自己那冷血陌生的模样,何秀萍是止不住地打颤,不由得同意了姜澄的话。
“不过你说得很对,日后我们再也不要和你二哥他们扯上关系了,他们……邪门的很。”
那两人仿佛就像是专门来克他们一样。
闹了这么一场,纪舒心情是极好的,轻声哼着歌哄睡小宜儿。
瞧着半睡半醒的小宜儿,姜洛是所有动作都放缓放慢,就怕一个不小心吵到了母女俩,直至小宜儿彻底睡熟了,姜洛才问道:“你这五感似乎比之前更加灵敏了。”
纪舒则是毫无保留地点头笑道:“嗯,那何秀萍不过是站在那枣树下几秒钟的时间,她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放慢了好几十倍,我自然是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她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神情,更别说她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了。”
姜洛眸光微动,要知道那枣树离纪家的距离可不算近,要是他们真的生存在末世里,说不定纪舒是个十分合格的狙击手。
不过下一刻,在目睹纪舒又把家里的碗打碎后,姜洛又立马将这想法抛之脑后了。
无奈浅笑地接过她手上的扫帚,十分熟练地替她打扫残局。
这种笨手笨脚的小笨蛋,还是继续由他来保护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姜洛开门一看发现是林润芳母女三人,有些诧异道:“大嫂?”
林润芳神情颇为紧张,边走边问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今晚的事,你们可没吃亏伤着了吧。”
说着就想进屋,但一想到小宜儿现在肯定睡了,便又在屋前站着。
“自然是吃不了亏的。”纪舒示意姜洛回去照看小宜儿,自己拉着林润芳母女三人来到堂屋里坐下,兴致勃勃地聊起自己今晚的战绩。
林润芳听得心惊肉跳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你也太过冲动了!要是你没瞧见三房那个,拉了三房下水,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姜洛那斯斯文文的模样,能是姜济和姜澄的对手吗?
而且就算姜母再坏,好歹也是姜洛的娘,即使如今姜洛在气头上对姜母有几分不满的,但要是姜母真出什么事了,难保姜洛不会对纪舒产生什么怨恨的情绪。
纪舒自然是对已经换了芯的姜洛信心满满的,但在林润芳眼中姜母始终是姜洛的亲生母亲,即便如今母子反目成仇,但好歹血脉相连,今日纪舒这般做,实在是太过了。
林润芳这是在替自己担忧和考虑,纪舒心中暖呼呼的:“大嫂你就别担心了,我既然敢扔她在门口不管,就不怕她来找我麻烦,而且我家男人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事怪我的。”
林润芳听她这么一说,又回想起往日姜洛对纪舒那百依百顺的模样,心终于是放下了一些,但她还是小声嘱咐纪舒道:“以后她要再上门来闹,你就连门都不要开了,免得因为她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实在是不值当。”
“好,你放心吧。”纪舒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几罐水果罐头递给了大丫二丫,“尝尝吧,这是从京海那边寄过来,说是我娘的亲人。”
林润芳无视大丫二丫那渴望的眼神,慌忙又把罐头塞回给纪舒:“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自己和宜儿留着慢慢吃,可不许再拿出来让人瞧见了。”
纪舒无奈极了,平日里那些新鲜水果她实在是不敢拿出来给大丫二丫吃,如今难得有了这水果罐头,想要给大丫二丫尝尝鲜,谁知林润芳是打死都不愿意收,只说着以后留给小宜儿吃。
见林润芳确实不愿意收下这些罐头,纪舒立马当着她们的面开了两罐,还半是“威胁”半是哄骗说是这罐头开了就不能放了,必须得当天吃完。
林润芳还是不肯收下,只说让纪舒和姜洛两人吃,自己则带着大丫二丫逃似一样地出了门。
另外一边,姜母和赵婆子足足疼了一天一夜,人差点就没了,因着此事赵家人还带了不少人上门讨个说法,说这一切都是姜母推了赵婆子的缘故,要姜家赔偿。
但姜家众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特别是刚缓过劲来的姜母,指着来人就是一顿臭骂,什么脏的臭的噼里啪啦地就往外蹦,骂的赵家人一愣一愣的,两家差点就动起手来了。
听说后来是大队长亲自来了,这场闹剧才算是散了。
不过经此一事,纪舒和何秀萍算是“凶名”在外了,不过虽然都是对自家婆婆不管不理的,但村里人对两人的态度却有些不一致。
在他们看来,纪舒对姜母见死不救源于姜母的极度偏心和当初她生产时姜母的漠视,如今纪舒对姜母狠心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这是姜母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纪舒。
但何秀萍却是一直得姜母的庇护,吃香喝辣的,却也对姜母见死不救起来,这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以至于不少人在背后说何秀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更是打定主意要离姜家三房远远的。
何秀萍出身好有文化,从小到大到哪都是别人吹捧的对象,如今却被这些粗鄙没文化的村妇瞧不上和阴阳怪气,她本就心气高,如今更是气得病了一大场。
只是春耕来临,每个人白天黑夜地劳作,除了姜澄外,谁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关心何秀萍。
何秀萍心中悲凉,反反复复缠绵病榻好几个月才算是好了起来。
天气渐热,纪舒早早就给小宜儿换上轻薄透气的连体衣,六个月大的小宜儿已经能坐起来,小胖手不停地扒拉着面前的玩具,模样很是娇憨可爱。
一见纪舒开门,她便急得咿咿呀呀不停说着。
“你这小坏蛋,妈妈忘记谁也不会忘了你,你再等会儿。”纪舒隔着衣服亲了亲小宜儿的小胖胳膊后,便收拾了点小糕点小毛巾小玩具,抱着孩子出门遛弯了。
虽然做不到每天户外两小时,但纪舒已经尽可能地让小宜儿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而鉴于她“凶名”在外,也少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也让纪舒免了不少麻烦。
纪舒来到小河旁的榕树下,抱着小宜儿坐下,看着小河里扑腾玩耍的小孩们,怀中的小宜儿格外兴奋,小胖手小胖脚动个不停,似乎也想着下水玩一玩。
“洛子媳妇,你这孩子养得是真好啊,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喜庆。”
众人虽说不敢和纪舒走得太近,但一瞧见她怀中的姜宜就走不动道了,实在是太白嫩干净好看了,整个大河公社就数他们家的娃娃最漂亮最讲究。
“是这孩子自己长得好。”纪舒一边笑着应答,一边替小宜儿擦着口水,又将她白胖的小手仔仔细细地擦了擦。
众人瞧着纪舒那干净讲究的模样,也十分自觉地没有上前逗弄姜宜。
她们浑身上下可能都没有纪舒手上那块布干净,要是真往前凑了,只怕会惹人嫌。
有人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装得比城里小孩还金贵,就她讲究。”
其他人虽然不敢当面说,但心底里也是附和的,都是当人媳妇,谁愿意被人比下去。
只要纪舒母女两出现,无论是家里的男人还是老人,开口闭嘴都说纪舒会养孩子,姜宜那干净白嫩的样子,简直比城里人还讲究。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她们要是能像纪舒一样每日呆在家里抱孩子,不用下地干活累死累活,不用伺候一家大小,她们一定比纪舒干净讲究!
只是这话她们不敢向家里的男人老人说,只敢在闲聊时抱怨几句。
一旦有人附和,她们瞬间就勇气大增,十分坚定认为她们已经做足了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妇的本分了,是纪舒太过穷讲究了,连累她们被家里人抱怨嫌弃。
“你们也不用在这里说酸话,洛子媳妇养孩子确实不错,白白胖胖的,有本事你们也拾掇拾掇自己的孩子,别一天到晚地上跳树上爬,浑身上下黑黢黢的,没一处干净能看的。”
“我们生的可都是小子,天生爱闹爱玩,可不兴穷讲究那一套。”一提起这生男生女的话题,小媳妇们的腰板都直了些。
仿佛生了男孩,她们比谁都光荣。
说罢她们又偷偷地瞄了纪舒一眼,浑身上下白得发亮,但身板又瘦又弱,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孩子,又想起当初纪舒生姜宜时难产,她们更是平白多了几分得意和痛快。
长得白净好看又怎么样,生不了孩子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
孩子拾掇得干净讲究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赔钱货?
“你们别不相信,洛子媳妇日后生了男娃,照样比你们家娃干净讲究。”老一辈人看人很准,知道纪舒和姜洛是从骨子里干净讲究的人,无论生的是男娃女娃,必定随纪舒姜洛也是个干净讲究的。
“那得看她能不能生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底下的人纷纷小声附和起来。
“就是,当初生个女娃都这么费劲,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怀上了。”
“就算是怀上了,就一定是男娃了?说不定又是女娃。”
……
纪舒耳清目明,自然将她们的对话全听进去耳中了,但却没放进心上。
“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姜洛将东西放在纪舒身边,动作熟练地抱起他的宝贝女儿腻歪起来,小宜儿被老父亲的脸颊拱得哈哈大笑。
“今天这么早就下工了?”
“嗯,毕竟现在是农忙时节,早点下工,工人们都能回家帮忙。”姜洛又亲了亲小宜儿的小胖手后便将孩子还给纪舒,自己则当众脱了上衣:“我刚刚来的时候瞧见了不少鱼虾,我下河捉点,今晚做给你吃。”
还没等纪舒回话,姜洛扑通一声就跳进水里了。
“洛子真是个疼媳妇的,只是这河里的鱼虾都快成精了,哪里是那么好捉的。”
最近几年粮食产量一直不大好,虽说没到饿死人的程度,但各家各户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这河里的鱼虾山上的野物自然成了人人眼中的香饽饽。
人人都想吃,人人都想要,吃完大的吃小的,越吃越少。
这河里哪里还有什么鱼虾了。
河里玩闹的儿童们自然也知这河里没有鱼和吓,也大声笑话姜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