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又一次感受到顾书衍身上温暖的灵力和源源不断生机，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他的灵力如同山岳，将他们完全保护其中。
应该是土灵根。
随着黑气越来越近，若隐若现的尖叫哀嚎声也从里面传过来。
“为什么要害我——害我——”
“偿命，杀人偿命——”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一开始，江离以为是许多人在嘶吼，仔细听过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是许多人。
是一个人。
听不出是男是女，声音嘶哑，又近乎尖锐。
直直地冲向耳膜，让她不舒服地捂了捂耳朵。
黑气变得愈来愈浓郁，他们组成的屏障根本无法抵挡这么猛烈的进攻。
江离有些不放心沈清淮，分出精力看向他。
他站在她旁边，离她很近，清冽的雪气洗刷着腐朽的死气。
江离觉得舒服，又向他靠近了不少。
“怨灵本体为怨，找到怨的源头就能解决。”沈清淮慢吞吞地开口，修长的手指捏着长剑横在身前，剑气凛然挥出一道道剑锋。
一边盯着怨灵，一边耐心教着江离，“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怨灵的本体还没有出现。”
“本体？”江离大惊，雷光停顿了一瞬，多亏沈清淮挡了一下不然肯定要被怨气钻了空子。
这不是它的本体吗？
沈清淮点头，漆黑的瞳孔目光专注，“它生前的样子是本体，而这团黑气只不过是气。”
江离懵懂点头，柳青清适时插话，有些吃力地补充：“本体很有可能不在这里，但是应该就在附近，不然怨气的力量不会像现在这样强大。”
他们那边的保护薄弱了许多，江离看了看自己前面。
因为沈清淮的原因，这里的保护更厚，江离思索片刻，走到顾书衍旁边。
她这些天一直都在练习符咒，师父交给她的几大符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她想试试。
灵气在指尖凝聚，接着符咒急速飞向空中。
一个薄薄的屏障出现，附着在他们生成的保护层内，形成一道坚硬的壁垒。
成功了！
江离大喜，急冲冲地跑向沈清淮，脸上满满的求夸奖，“师兄师兄你看，我成功了！”
符咒短时间内坚固了屏障，让他们的压力大大减轻。
沈清淮看着跑向他的少女，原本因为她走开而不开心的情绪淡去，完全被她脸上的喜悦感染，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阿离真棒。”
江离肉眼可见地高兴，一个个符咒从她指尖落在空中，形成稳固的屏障。
就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在耳畔响起。
江离笑容一僵，眼睁睁看着原本牢不可破的屏障在她面前分崩离析，黑气再一次涌了过来。
“这才是真的！”柳青清尖叫出声。
怨气层层叠叠是为了包裹住最中央的核心，中间的深黑怨气才是最关键的部分。
缩小成篮球大小的怨气在空中旋转，接着猛地向下俯冲过来。
灰绿的草地瞬间染上了黑气，生机消失殆尽。
怨气移动的速度很快，围着他们四处乱晃。同时，尖叫声与哀嚎声也同时响起，不断刺激着他们的耳朵。
江离努力关闭五感，想要屏蔽掉这些声音，却仍是徒劳。
它们似乎深知人性，无孔不入。
“放弃吧，你不行的，你做不到。”
“小可怜，你救不了它。”
“不过是一只瘸了腿的狐狸，吃什么药？”
尖锐的质疑声不停地往耳朵里钻，江离痛苦地弯腰。
不是，这不是她的记忆。
原身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到这种彻骨的闷痛？！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江离？！”蓦的，耳畔响起惊呼声，似乎是很多人喊的。
江离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团怨气停留在自己面前。身后贴过来一具冰凉的身体，清冽的雪气包裹住她，江离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她被抱着反过来。
耳边响起沈清淮的痛呼声。
——是沈清淮？
他刚刚救了她。
第25章 玄都城（十）
眼前完全是浓重的黑色, 几乎完全占据她的心神。
江离昏昏沉沉的，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又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她心里茫然，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
是回家了吗？可是系统还没有现身。
还在这里？但是她没有丝毫知觉。
江离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眼前出现了明亮的光点。
红色的，紫色的, 还有金色的。
她反应了会儿, 金色应该就是佛心莲。
那这里就是灵府了。
很快, 她也听到了说话声。
是沈清淮吧, 怎么声音这么沙哑。
江离摇头苦笑, 明明是想帮他的，没想到又拖后腿了。
还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中年声音。
是师父。
江离有些想哭，孺慕之情在这一刻升起。
无论是原身, 还是她，这么久终于能听到长辈的声音, 还是不自觉地会难受。
“多亏了她特殊的体质, 再加上怨气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攻击她，这才没什么事。”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江离眨眨眼，感觉到轻缓的沉降感。
缓了片刻，她终于有了实地感。
眼皮轻轻抖了抖, 江离努力了好几下, 终于，眼前亮了起来。
几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江离眨眨眼, 模糊感消退，眼前终于清晰起来。
“舍得醒了？”
“江离！”
几道声音一起响起来, 江离迷蒙地眨了眨眼，轻咳出声，“师父......”
嗓子剧痛。
江离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到，一时愣住。
“可算醒过来了，再不醒你师父我就要去阴曹地府把你捞出来了。”酒葫芦出现在眼前，一个八字小胡须的中年男人凑过来。
——恐怕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灵渺剑尊郑源。
接着，清水润泽了她干燥的嘴唇，江离伸手接过酒葫芦，快速喝起来。
她要渴死了！
“阴曹地府还是算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江离喝完水，终于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对着灵渺剑尊撒娇。
她看向周围。
他们还在玄都城郊外。
柳青清似乎伤到了脸，顾书衍在给她包扎。
沈清淮站在旁边，和她距离不远不近。
“看谁呢看得这么入迷？”郑源一脸怒气，用力敲了江离一个脑瓜崩，“不声不响地出山，你师叔还帮你瞒着，结果就是来找你师兄？”
“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黏着他？”
江离瞬间收回视线，半点儿不敢往别处瞟，小心翼翼解释：“师兄修为高，我想跟着他多学学。”
“学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这怨灵有多少年头？”郑源还是很生气，“要不是我刚好经过，感应到你在这里，你们这些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
江离低头，乖乖挨骂。
但是心里却不老实，若不是沈清淮刚好碰上了化形期，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危险。
“行了，虽然那怨气从你身上离开了，但是也松懈不得，跟我一起回去。”郑源发话，一锤定音。
？回去？
江离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沈清淮，嘴里嘟囔，“我不回去，师兄还没完成清河县的任务，他都没走我怎么能走，是吧师兄？”
她还是把沈清淮拖了下来，要是他能答应，师父也不会这么强硬的。
如果无法和沈清淮接触，她怎么继续攻略他？
一想到攻略失败的结局，江离就手心冒汗。
这时，沈清淮走上前，突然开口，声音淡漠：“任务是我跟师妹一起做的，等我们完成任务自然就会回去。师父若是不放心她的安全，我立誓保护便是。”
郑源多看了沈清淮一眼，向来吊儿郎当的眸子里十分认真，罕见深思。最后，他还是摇摇头，拿出通讯玉佩，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跟你们宗主解释吧。”
一眨眼，熟悉的光幕出现在眼前，宽阔的白玉石阶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他端坐在高台上，目光冷然严肃，眸中没有丝毫情绪。即便是隔着通讯玉佩，真人根本不在眼前，强者的威压仍然扑面而来，压迫得江离呼吸困难。
她用力咳了咳，在宗主的目光略过时下意识躲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宗主似乎能一眼看穿她。心中警铃大作，这还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如此紧张。
好危险。
“阿离，又在胡闹，为什么不听话回来？”低沉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听不出喜怒。
随着他开口，紧随而来的压迫感消散了不少。
江离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她琢磨着原身的性格，乖乖回答：“师叔，我想多在外面历练历练，跟着师兄能学到好多东西......”
她不自觉地拖了长腔，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刚说完，江离心中微顿。
这就是原身的本能反应。原来她跟灵虚宗宗主的关系这么亲密吗？
师叔。
沈清淮和她一个师父，却从来没有称呼宗主为师叔过。
顺着她的话，宗主看向了沈清淮，语气仍然平静无波，“任务如何了？”
“他们应该和你说过了。”沈清淮一如既往地冷淡。
江离心中微妙。
这两人的关系怎么有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不知道宗主最后想到了什么，他点点头，淡淡地嗯了声。接着，又看向江离，声音温和了许多，“既然能学到东西，那就再留几天，结束了就乖乖回来。”
江离小鸡啄米乖乖点头，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送走。
终于，光幕缓缓关掉。
宗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郑源骂他叛变。
江离眼中带笑，弯着眸子讨好师父，又被他挥开手，“走走走，有了师兄忘了师父，要不是我还有事，拎着你也要把你拎走。”
江离心中温暖，知道师父也是为了自己好，不再气他反而好声好气地送他离开。
很快，江离提着重新装满的储物袋，哭笑不得地看着灵渺剑尊御剑离开的背影，心中暖洋洋的。
一时间，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他们四人，柳青清和顾书衍从一旁过来。
看柳青清的表情，她应该是又被哄好了。
这两人，搭配的还真是默契。
江离抽了抽鼻子，感受着四周温和的气息，心中诧异。随着他们过来，这股温和纯净的灵力也越来越强，又是顾书衍的灵力。
不仅可以消解沈清淮的冰霜，甚至还能净化空中的怨气。
江离眸子微眯，想到系统一直提示的反派，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顾书衍身上。
就在这时，沈清淮看向江离，想问问她现在身体怎么样，结果就看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子。
顾书衍，一个温润如玉、春风和煦的男子。
沈清淮捏了捏手指，眸色深了很多，周身忽然重新竖起隐形的坚冰。他表情阴沉，侧身往前一步，恰好挡在了江离面前。
视线被挡住，眼前覆盖下一道阴影。
江离眨眨眼，顺着看过去，直接对上沈清淮冷漠的双眼。
她挠挠头，心中疑惑。
根据她的经验，沈清淮现在的心情并不好。不过，为什么？
江离短暂地思索了片刻，没想明白，正待问出口。而收回目光时，她恰好和顾书衍澄澈的眼眸对上。
系统的提示音又一次在脑中回响。
反派吗？
江离有些迟疑。
她看了眼挡在面前的沈清淮，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往顾书衍的方向走了一步。
接着，手臂上传来一股力量，冰冷干燥的触感贴紧皮肤。她听到沈清淮阴沉沉的声音，“你要去干什么？”
江离不动了。
她只是觉得顾书衍身上温暖的灵力波动也让她觉得舒服，想要凑近确认一番。而沈清淮的声音又低又哑，隐隐带着怒气，她从未听到过他这样的语气。
江离莫名地回看了沈清淮一眼，然后，她就感觉到握着她手臂的力量不断加重，好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
好疼。
江离紧紧皱起眉头，有些不舒服地挣了挣，“疼，先放手......”
因为疼痛，她的声音有些冷，和平常甜软的声线不同。
沈清淮一怔，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过度的反应。罕见地，他眼神茫然，对自己刚刚出现的妖族本能有些厌恶，手上的力道下意识轻了很多。
妖族想要标记、占有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理智，在看到江离主动靠近其他男性时更是到达了顶峰。
江离揉了揉手腕，抿唇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沈清淮，一时有些自责。
明明知道沈清淮还在化形期，又要经受伏妖锁的疼痛，她还在和他置气。
“我们还是先回城里吧，怨气突然出现，也不知道城内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顾书衍适时开口。
江离顾不得那么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主动走在前头。她拿着佩剑，擦拭干净后重新别在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