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江离揉了揉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清淮抿唇，干笑，“谢谢师兄哈哈哈。”
接着，她噼里啪啦把有关柳青清的事说了出来，两人不谋而合决定跟上去看看。
走在路上，因为旁边多了个人，江离胆子也大了不少，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半夜三更的，外面还这么冷，不在屋里睡觉出来干嘛？
身旁的脚步一停，江离看到沈清淮弯了弯唇，漂亮的狐狸眼眯了起来，似乎很愉悦，“睡不着出来走走，碰巧遇到了这个小怨灵。”
沈清淮一路拎着灰团子，揉捏搓扁的，一副当成了有趣玩具的模样。
江离对这个倒霉催的小怨灵表示同情，“这城主府里怎么这么多怨灵？大的不够还来小的......”
小怨灵通常实力不够，年纪也不大，怨气要少很多。但是，正常来说，死后应该成为正常的灵体，要么身死道消，要么继续转世，成为怨灵游荡在人间本身就少见。
这么大一个城主府，竟然出现了这么多怨灵......
江离垂眸思忖。
正是如此，她没有看到沈清淮骤然阴冷的表情。
狡黠漂亮的狐狸眼在江离专心走路的时候瞬间阴郁下来，毛绒绒的狐耳冒了出来，贴着头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沈清淮捏着小怨灵，指尖用力又慢慢松开，听着它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心中愉悦。
他才不是因为睡不着出来四处闲逛呢。
失眠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每天等月亮升起，他躺在床上就在等月亮落下，而后太阳再升起，每晚都是这样。
但是今天不一样。
因为化形期他头痛欲裂，一会儿想见见江离，一会儿心中杀意弥漫。恰好，几个不知死活的怨灵凑了上来，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吞噬他体内的妖魔之气，再看到江离时更是起了占据附身的念头。
沈清淮黑漆漆的眸子愈发阴沉，狐尾耷拉下来，在地上一扫一扫的，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指尖溢出一阵阵黑气，刺耳尖锐的咒骂声越来越低。
沈清淮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少女。她走得很谨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紧张地停住，然后悄悄地回头看他一眼。
就像现在。
沈清淮倏地把耳朵尾巴都收了回去，然后快步走了几步，走到江离旁边。
他听到少女轻轻舒了口气，也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沈清淮疑惑地歪了歪头，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力道。
明明知道她皮肤娇嫩，方才下手时却还是没有控制住力气。
江离白嫩微鼓的脸颊上印着红痕，虽然现在已经消去了不少。沈清淮捻了捻手指，那股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其中。
不可言说的念头越来越急切，沈清淮抿唇，遮住眸中越来越深的墨色，跟上去耐心听江离扯东扯西。
走出院子，路边灯光好了很多。
昏黄的光下，投出两个相贴的身影。其中，高高的那道影子多了几簇毛绒绒，狐尾抖擞抖擞，招摇地竖了起来。
快要春天了。
第29章 玄都城（十四）
城主府内布局简单, 控制柳青清的怨灵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根本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江离他们顺着气味一路跟过去，很快就见到了人。
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棵巨大茂密的杏树下, 仰望着它。
杏树树枝枯黄, 叶子凋零，瞧着格外萧索。
江离停住脚步, 先环视四周, 不断在脑中搜刮着记忆, 终于认出这是哪里了。
——是少城主和少城主夫人的院子。
她和沈清淮二人躲在墙后, 悄悄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柳青清她来这里干什么？
“已经完全被怨灵寄生了。”江离正悄咪咪地观察时, 耳边骤然响起沈清淮低沉的嗓音，声音低低的，温热的气声直直地扑了过来。
江离整个人僵住, 下意识贴了贴墙，努力保持清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们变成了现在这种站位。沈清淮站在她对面, 而她贴着墙。
“果然是被寄生了......”江离努力忽视沈清淮的气息，喃喃一声，看向柳青清的眼神不自觉染上怜惜。
怨灵最喜欢寄生在情绪波动明显的人身上，柳青清一个娇纵大小姐，嫉恶如仇, 看谁都不顺眼, 是他们这几个人中最有可能被寄生的人。
“不只是她，整个城主府恐怕早就被怨气腐蚀干净了, 不然一进来也不能感到这么浓郁的黑气。”沈清淮难得说了很多话。
他垂下眸子，不自觉地贴近了江离。
身体燥热难耐, 化形期的影响几乎要将他逼疯。
从外面看，甚至会觉得他们已经拥在一起。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江离眨眨眼，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气，似乎还混杂着什么朽败的怨气。
这是......
江离疑惑，似乎是跟很多怨气交缠才会染上的味道。
但是，沈清淮手里只有一个灰团子，按理说不会有这么重的气味。
江离往他手边看了看，这才发现那只灰团子也已经不见了。
“死了。”正疑惑时，头顶响起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
江离一动不动，脑海中却不断放大“死了”这两个字。
她啊了一声，猛地抬头看向沈清淮，声音急切担忧，“没受伤吧？”
江离一下子握住他的两臂，紧紧盯着沈清淮，生怕错过一点。
高大的青年似乎怔愣了一下，借着月光，她看到他微微舒展开的眉毛，还有明亮的双瞳。
江离眨眨眼，敏锐地察觉到他在高兴。
毕竟，狐耳已经探了出来，正在头上一抖一抖的。
“没受伤，它很差劲。”沈清淮开口，声音低低的，尾音却微微上扬。漂亮的狐狸眼眯了眯，不经意的，江离又感受到腰间柔软的触感。
她低头，果不其然，那一簇最大最蓬松的尾巴圈了上来。
江离心中苦笑，只准他蹭上来又不准她去摸。
“阿离。”沈清淮垂眸看着女孩的发旋，眼神温柔，他喃喃开口，“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吧。”
声音很轻，但是却格外坚定。
江离蠢蠢欲动想要呼噜一把毛毛的手僵在空中，心脏在剧烈跳动，她都有些担心会被沈清淮听到，进而察觉到自己的紧张。
她吞了口口水，呵呵一笑，也不敢再摸腰间的狐狸尾巴了。
江离慢慢抬头，仰望眼前清隽的青年，双手背到身后。
“师兄妹自然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她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江离在心中祈祷。
别听出来，也别再问了，求你了沈清淮。
她是来自异世的一抹游魂，带着目的来到他身边，任务结束这段牵扯就该散了。
江离一怔，竟有些不敢想象攻略结束后的结局。
沈清淮现在对她的好感度，最起码已经高于百分之六十了。
江离一直都在暗中衡量，从沈清淮的言行中去考量他的好感度。
毕竟，没有系统，她连沈清淮的过往都不清楚。
只能靠自己。
眼前闪过一道影子，接着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
鬓角的头发被他轻轻扬起，然后别至而后。
江离听到了头顶轻柔的嗓音，“明天我给你簪发吧。”
簪发？
这话题转移得也太快了吧。
江离一时愣住，心中的愧疚感却散了不少，她点头应了下来。
沈清淮垂下眼皮，揽着江离腰的狐尾慢慢松开，重新垂在身下。八根尾巴挤在一起，都恹恹地搭在地上。
他突然有些厌烦化形期。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安全感，悲观厌世，总是担心江离会离开。同时，疯狂想要和她贴贴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沈清淮根本控制不住。
漆黑的瞳孔略过冷气，他扯了扯嘴角，表情难看。
蓦的，他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的心弦松下来。
他告诉自己别着急。
修长的手指划过江离脖颈，看她僵住不敢动后才慢慢移开。
不着急...
沈清淮双眼浓黑，眼底的黑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就在这时，柳青清动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明显。
江离迅速看过去，同时也自然地推开沈清淮挡在她前面的身体，挪了一步让开来。
之间柳青清面无表情，如同牵线木偶一样慢慢走到少城主门前，而后慢慢抬起手，敲了敲门。
手指和木头碰撞发出的闷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江离和沈清淮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个控制了柳青清的怨灵，竟然跟少城主有关系？
“谁啊大半夜的敲门，脑子有毛病吧？！”咒骂声从门内传来，接着，原本安静在树上休息的鸟迅速起飞，划过浓黑的夜。
江离皱眉，对这种脾气暴躁的男人敬谢不敏。
同时，她更加诧异了。
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城里百姓都以为他们的少城主是个风度翩翩的优雅公子。即便是装，也总有露馅的时候吧。
江离对这个少城主有些佩服。
赵信一脸烦躁，搓着脖子从屋里伸出半边身子。江离这才看到人，他衣衫不整，举止轻浮，身上只是简单地批了件里衣，胸膛半露着。
似乎...一副就像刚从温柔乡里起来的样子。
少城主夫人要临盆了，总不能是她吧......
江离心里吐槽，目光在赵信和柳青清两人身上游移。不对，不是柳青清，是附身在她身上的怨灵。
这时，一只大手从旁边覆盖过来，遮住了她的眼。
眼前陷入黑暗。
江离下意识想挣扎，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
——是沈清淮。
“脏，别看。”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浓浓的厌恶。
江离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蹭着他的手心。
沈清淮觉得痒，手却不肯移开，阴沉沉地盯着门口那两道身影。
心里隐隐后悔起来。
就不该让江离出来的。
她应该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知道。
无法言说的隐秘欲.望和令人心惊的占有欲在沈清淮心底生根发芽，而后渐渐长出藤蔓，死死扎进他的心里。
沈清淮呼吸急促，狐耳一颤一颤的，似在兴奋。
锁链困住的人，对他百依百顺的人，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
沈清淮轻轻眨了眨眼，将眸中的雾气驱散，将那股不正常的欲.念重新压回心底。
不能，会吓走她的。
沈清淮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接着，缓缓松开挡住江离眼睛的手。
眼前恢复了明亮。
江离小小地适应了一下，再看向那边时，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少城主也把衣服纽扣重新系紧。
而柳青清身上溢出了浓郁的黑气。
不好！
怨灵脱离掌控了！
江离心中一惊，迅速运气向院中飞去。磅礴灵力在身前凝聚，形成厚厚的一道屏障，她瞬间挡在少城主面前，怨气撞上灵气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离被这一击打得咳了咳，喉咙里涌出血腥味。
我靠！借着柳青清的身子用怨气，这不纯纯恶心人！
她心中不忿，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被动防御。
一转头，借着余光又看到赵信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正偷偷摸摸地往屋里跑。
这个蠢货！
江离无语，只能一边腾出精力注意着他，一边挡开“柳青清”的攻击。
好在这个怨灵年份没有他们之前以为的那么久远，实力也没有以为的那么不可战胜。
江离轻轻松了口气，手上火光和雷光交错，伴随着这种符篆闪烁，一股脑地往“柳青清”身上打。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怨灵别的不说，躲避的能力是很强的，她也不怎么担心会伤到真正的柳青清。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嘶吼声。
江离偏头看去，少城主歪倒在地，身上缠绕着几股黑气，而沈清淮就站在他旁边。
她心里疑惑。
就在这时，“柳青清”脸上咧出一个奇异的大笑，结结巴巴的笑声从她嘴里冒出来，黑气翻涌。江离寒毛直竖，下意识扭头看去，接着双眼睁大。
只见柳青清几乎完全被黑雾缠绕住，这些黑雾中泛着红光，隐隐约约就像在流血一样。她几乎要被完全吞没！
江离大惊，脚却像黏在了地上一样，半点儿都动弹不得。
黑雾在眼中越来越大，灰败的气息交织着血腥味也一齐涌来。
江离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分毫。
“柳青清”伸出了手，接着，在她的胳膊之上也出现了一道黑影。
——是怨灵的手！
江离眸光一顿，很快，黑气锁住她的脖颈，窒息的痛苦传来。
不等她抽剑刺入怨灵体内，铺天盖地的冰雪味道包裹住她，尖锐嘶哑的哀嚎声同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