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走近，想要看看这个雕像是谁。
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雕塑格外坚硬，头颅滚落在地，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人了。
江离有些失望。
“……这里是青冥宗主殿，能供奉在这里的人可谓是格外尊贵。”
沈清淮仰头看了眼雕塑，“说不定是青冥宗的宗主，或者……老祖。”
说到最后，他赤红的双瞳变得幽深，浓稠的血色在其中翻滚，周身黑气四溢。
“……老祖？”
江离猛地顿住，有关青冥宗老祖的记录在脑中回想。
青冥宗老祖名为赵青冥，一手创办青冥宗。
他天赋卓绝，是当时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此外，为人高傲，行事张狂，颇有诡谲之感。
“…他已经死了吧？早在断桥一役后……”江离思索。
断桥一役陨落了许多天才，青冥宗勾结魔族，被整个灭宗。灵虚宗等正派宗门也陨落了一大批天才人物，只剩下寥寥几个勉强支撑，等到年轻一代弟子成长起来。
甚至当时的九尾灵狐等妖族部落……
不对！江离猛地惊醒。
九尾灵狐一族受灵虚宗邀请，前来协助，也参与了断桥一役。
“……是不是因为赵青冥？”江离盯着沈清淮的双眸。
他点了点头，“母亲离世，包括当时族地突发大火，魔气四溢，都和赵青冥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现在死了…”
真的死了吗？
江离还没说完便迅速缄口，没有人见到他的尸体，也没有人看到他真正陨落。
情不自禁和沈清淮对视一眼。
江离用力握紧他的手，“进去看看。”
灭族之痛一直扎根在心中，沈清淮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
他抖了抖狐耳，看着身旁义愤填膺的女孩，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还好，江离还在他身边。
沈清淮挥剑，剑刃划破周围的魔气。他身上涌出极为纯粹的魔气，迅速驱散周围的污浊之气。
他是天生魔骨，作为容纳魔气的容器，他身上的魔气是最纯粹的。
沈清淮眼神寒凉，目光锁定在洞穴深处。
青冥宗地下是一层层宫殿，虽然因为外力破坏，这里已经残破不堪，但到底还残留着之前的影子。
“……这是？”
眼前豁然开朗，江离却猛地怔在原处。
肆意狂狷的剑气在殿内翻涌，精准地袭向周围的混浊魔气。
……青玄剑尊的剑气？
熟悉的浩然正气在混浊的犹如漩涡的魔气中显得格外渺小。
她在被吞噬，却又顽强的支撑着。
剑气愈来愈小，剑锋也变得柔弱了很多，但仍然死死守在这里，不容许魔气侵扰她。
“——是剑尊！”
江离的佩剑发出一阵阵嗡鸣，和位于魔气中央的长剑持续共鸣。
凤唳声不绝于耳，在大殿中盘旋缭绕。
这是剑灵的共鸣。
江离眼神一厉，青玄剑尊的剑在求救！
旁边剑光一闪，冰冷剑气汹涌而上，银蓝剑光忽闪，直直地冲向前方的黝黑漩涡。
两股力量相撞，在半空中碰撞出极其猛烈的气旋。
眼前飞沙乱横，江离闭眼，伸手挡在身前。
“……走！”胳膊被沈清淮一把攥住，江离踉跄跑了几步。
魔气涌入肺部，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魔气包裹。
剑灵的凤唳声仍在空中回响。
“这里冲过去！”沈清淮步步引导。
江离下意识循着他的指令向前走，挥剑破开愈发浓郁的魔气。
青玄剑尊的模样瞬间映入眼帘。
江离眨眼，努力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她伸手，和沈清淮两人一起拽住青玄。
在他们的合力下，青玄剑尊被托举出来。
她身上覆盖着浓郁且厚重的魔气，层层叠叠压在她身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层锁链。
——沉重而无法挣脱。
火光闪过，烧过周围的黑气，发出一阵阵烧焦的恶臭气味。
魔气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纷纷畏缩四散，又不肯狼狈离开而环绕在周围，蠢蠢欲动。
江离不理，和沈清淮二人把青玄带出。
她呼吸甚微，剑气却不肯屈服，紧紧笼罩着她。
无奈，江离只能试探着放出剑灵。
熟悉的独属于灵虚宗的气息让剑灵松懈了许多，趁着这个功夫，江离迅速拖过青玄剑尊，离开漩涡中心。
已经到了更深处了……
四周十分寂静，就连蠢蠢欲动的魔气都只是盘踞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这里……
时间太紧了，江离一时也无法判断这里还存在什么危险。
“先看看剑尊，到底有没有入魔……”沈清淮提醒。
是了！
江离拿出储物袋里的测魔石，石块泛红则表示已经入魔。
几乎是同时，极为明亮的红光瞬间照耀了整个殿堂。
嗯？江离顺着红光看去。
沈清淮正一脸淡定地和测魔石对视。不知为何，江离竟然感觉到石头瑟缩地往后藏了藏……
忘记了。
这里还有一个大魔头。
江离有些恼地锤了锤额头，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主要是，沈清淮除了表露出来的红眼睛以及偶尔会逸散出来的魔气，并没有什么入魔的特征。
所以，江离总是会忽略这一点。
银蓝剑光闪过，接着，她和沈清淮之间便立起了一张透明的屏障。
沈清淮的气息被完完全全的隔绝开来。
这样就没问题了。
江离弯了弯唇，重新激活测魔石。
这次没有出现盛大耀眼的红光，有些黯淡的红光亮起，微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江离疑惑地挑了挑眉毛，这是什么情况？
有红光出现，但是光芒却十分微弱。
“入魔了，但是她一直在压制。”沈清淮瞥了一眼，淡淡解释。
“她的意志力很强，可以抵御魔气侵袭，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沈清淮眸色深了深，“魔气迟早会占据她整个身体，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江离愣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低头凝视着安静躺在地上的人。
她体型高大，身材微微变得瘦削，但仍能看到身上隐隐的肌肉线条。
青玄剑尊的手心满是茧子，江离知道，那是常年摸剑留下的印记。
如果成魔，用剑对她来说就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
江离皱紧眉头。
这时，她听到青玄发出一声闷哼。
——额头露出深黑的印记。
“……赵…青冥……”
江离俯身，趴到她耳边，这才勉强听到她在说什么。
……青冥宗老祖？
“……活……还活……着……”
江离嘴唇翕动，模仿她说话时的动作，终于读出了其中的意思。
“…还活着？”江离愣住，瞬间和沈清淮对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震惊和果然如此。
如果赵青冥现在还活着，那他最有可能在……
几乎是同时，江离听到一阵激烈的鼓点声。
砰砰砰砰——
极其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十分悦耳，然而在空寂的大殿中却显得格外阴森。
江离捂紧了耳朵，眼前出现一圈圈幻影。
她不自觉弯腰，一下子撞进沈清淮怀里。
蓬松的尾巴圈住她，也遮挡住视线。
幻影渐渐消失。
“赵青冥的幻术极为了得，称得上独树一炽，一定要小心…”少年在轻声嘱咐她。
江离揉了揉耳朵，嗯了声。
空中腾起浓郁的黑雾，江离在青玄旁边施了个结界，接着便陷入黑雾中。
结界上有灵虚宗的气息，相信后面跟上来的人可以轻易找到。
江离眸色深沉，主动牵上沈清淮的手，两人在黑雾中终于见到了一直隐在暗处的人。
第67章 青冥宗（完）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 倒不如说是一团腐肉。
不停蠕动的肉块在阴影处拼接、挪移，陈旧的腐朽气味蔓延过来，即便是宽阔的宫殿依然无法驱散其中恶臭的味道。
江离痛苦地皱了皱眉，忍不住掩鼻。
太难闻了, 就是一股尸臭味……
不知是不是这个动作刺激到了赵青冥, 那团腐肉急剧变形，接着一道粗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个牵线玩偶, 竟然敢对我如此不敬！”
腐肉横出, 毫不留情地射向江离。
几乎是同时, 雪白的屏障自地下而出, 将他们包裹住。
腐肉撞了上去，发出剧烈沉闷的一声撞击声。
“…小心，他现在不人不鬼, 连魔族都不屑承认他。”沈清淮冷哼，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嫌恶。
他很少如此情绪外露……
江离瞥了眼对面怒不可遏的一团腐肉, 和沈清淮说悄悄话, “…什么意思？他现在属于什么…嗯物种？”
青年被逗笑，“嗯……勉强属于活尸体吧。”
两人的窃窃私语彻底惹恼了赵青冥，他怒急了从一团腐肉身上蔓延出来，漆黑的灵体出窍。
浓郁的以至于让人有些作呕的血腥气外溢出来。
江离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双眸闪过厉色。
这种浓稠的气味……
赵青冥究竟杀了多少人？
冰凉的手心攥紧了她的手腕, 顺便压下了她手心闪烁的红光。
“他能活这么久不正常……说不定就是靠了什么秘法……”沈清淮还称得上冷静, 加大了灵力输出，护住他们的屏障更加坚固了几分。
“我听说有很多妖邪之术, 可以让人借助某种东西复生，一直存活在世。”沈清淮道, “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
蓦地，江离感到一阵阵剧痛从脑中钻出来，就像一根电钻在用力地转圈。
“好疼……”江离痛苦地抱紧头，难耐地弯腰，“怎么会突然这么痛…”
胀痛感伴随着刺激的灼痛，江离脑中响起了嗡嗡嗡的鸣叫声。
许久没有出现的系统声音忽然跳了出来：“……宿主。”
冰冷的机械音沙沙作响，江离感觉有些陌生。
她听不清系统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它在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
“宿主、宿主、宿主……”夹杂着沈清淮的呼喊声。
冰凉的雪气让她感到有些舒服，江离内视灵府，系统化作的小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地上淡淡的灰烬表明这里曾经的痕迹。
“系统？你在哪？”江离忍着痛问，声音嘶哑。
半晌没有回音，但是脑中的疼痛却淡了许多。
“……你还在找系统吗？”赵青冥控制着肉团，漆黑的灵体在附近蠢蠢欲动，语气却格外张狂，充满了计谋得逞的愉悦感，“蠢货。”
江离捂着头，费力看向赵青冥，“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不对，你怎么知道系统的？”
赵青冥不说话了，意味深长的笑声却绵绵不绝，围着他们打转。
“系统啊系统，它去哪了呢？”
“尊贵的九尾灵狐一族，真是个个都是情种呢。”赵青冥笑得得意。
沈清淮看了眼痛苦的江离，冰冷的视线毫不留情地投向赵青冥。
“你到底是谁？”知道系统，这个陌生的词汇只有江离知道，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词。
等等，另一个世界？
沈清淮猛地顿住动作，看向捂着额头一动不动的江离。
不是她不想动，是她现在根本动都动不了。
脑子隐隐作痛，各种纷乱的记忆一个劲的往脑子里钻。小时候的，年幼的，曾经的……当然，还有和沈清淮有关的。
明明应该是陌生的记忆，但等她真正回看时又觉得无比熟悉，就像是她切身经历了一般。
可是在这里，她没有看到一点有关系统和任务的记忆。
它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
缺失的记忆完全复苏，只剩下一块有关系统的记忆还是空白的。
江离蹙了蹙眉，她隐约察觉到，问题就出现在这个系统上。
“阿离，你还记得你说的这个系统是怎么来的吗？”沈清淮似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慎重问到。
江离摇了摇头，“只缺了这一块。”
毛绒绒的狐耳抖了抖，他深吸一口气，“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他身上，赵青冥。”
“系统可能是他的帮凶。”
他们的交流并没有避讳旁人，赵青冥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他哈哈大笑起来，腐肉跟着一起颤动，“……可惜了，已经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