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是有点醉,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老老实实地说道:“只是不喜欢看你抽烟。觉得那样……”
“好像很不开心。不想你不开心。”
第23章 小事
她话音温温软软的, 带着一丝迷蒙,让人猜不透她是清醒着, 还是说的醉话。
云深半冷不热的笑凝结在唇边,视线在女孩脸上停顿了许久,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须臾,他的眼神松弛下来,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道:“你哥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温柚感觉他的大手在她头上无规律地乱揉,下手不重,像对待一团棉花,把她头发揉乱之后, 就瞅着她笑,涎皮赖脸的,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因为酒精的缘故,温柚很容易就脸红了。
“你没不开心就好。”她闷闷地道。
云深唇角勾着一抹笑,欠揍的劲儿上来了,拖腔带调地道:“其实也有点不开心。”
温柚:……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转身就要走。
“哎。”云深叫住她,“怎么回事, 刚不还说不想让我不开心?我现在真不太开心, 你瞧瞧怎么让我开心一下?”
温柚面无表情地觑他:“我看你现在挺开心的。”
云深:“那是表象。我这个人, 比较善于伪装。”
“……”温柚唇角抽搐了一下, 点了点头, “好吧。你说说看, 你哪儿不开心了?”
云深向后退了几步,懒洋洋地坐到高脚椅上。
仅过了一天, 他唇角的伤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肤色白净宛如冷玉。
顶着张锋利恣肆的脸,他微微蹙起眉心,有气无力道:“我手疼。”
温柚视线垂下,瞥见他袖口外露出的一小截膏药。
云深接着道:“你这膏药不太管用,贴了一天了,右手还是动不了,很影响我工作。”
温柚想了想:“才贴一天,见效不大也正常。我帮你换一张吧。”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慢腾腾地应了声“行吧”,好像他本来不想换药,是她强烈要求这么做,他才勉勉强强答应一样。
温柚回到自己房间,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把双手搓洗干净。
“嗝——”
前面憋了太久,这会儿终于舒舒服服打了个嗝。
肚子还是有点胀,温柚想起外面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大少爷,实在不敢磨蹭,洗完手便抱着药箱出了房间,回到客厅。
男人坐在吧台前,笔记本开着,蓝牙耳机也戴了起来,正在听会上其他人发言。
温柚走过去,安静地停在他身边。
只见云深一边回应着别人的问题,语气寡淡,一边将右手往外挪了挪,搁在温柚面前。
温柚平静地伸出手,将他衬衫袖口往上撩了撩,轻轻撕下裹着手腕的旧膏药。
膏药贴过的皮肤微微发红,关节看起来已经完全消肿,凸起的骨节锋利清晰,力量感十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形容的“动都动不了”。
温柚没说什么,权当他受了她看不出来的内伤。
她撕开一张新膏药,与此同时,肚子传来轻轻的一声咕噜,二氧化碳在胃里翻腾,蓄势待发。
好想打嗝啊。
温柚屏住呼吸,将云深的手拽过来一点,正欲裹上膏药,他却条件反射似的把手往回收了收。
怎么这样。
膏药已经贴了下去。
温柚忘了自己正在憋气,忍不住张嘴抱怨道:“你动什么?这下贴歪了吧嗝——”
……
室内极安静,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最后从喉间带出的打嗝声却分外抓耳。
本就寂静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就连云深笔记本屏幕上的几个视频人像,也莫名静止,卡成了图片。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软软的打嗝声。
但是,大部分人都没听出是谁打的,只有杨哲,感觉到了是从老板那儿传出来的。
许久没有人说话,大家好似都默契地认同——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就是打嗝的仁兄。
“不好意思。”为了保住老板的面子,杨哲主动站了出来,“我晚饭吃太多了,没消化好。”
会议在这时已经进入尾声,而且与会的都是公司内的老熟人,气氛很轻松。听到杨哲的话,有人忍俊不禁,直接点破,将会议代入闲聊模式:“我耳朵没聋,刚才明明是女生的声音。小杨你老婆在旁边?”
杨哲听罢,愣了愣,硬着头皮道:“是啊,刚才打嗝的,其实是我老婆。”
话音方落,他蓦地感受到一道凉凉的视线穿透了屏幕,投落在他身上。
大家纷纷笑起来,恭喜杨哲求婚成功,现在是有家室的男人了。
杨哲瞥了眼屏幕左上角。画面中,英俊的男人神色淡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有点反感大家在开会的时候闲聊起来,不说正事。
杨哲正欲提醒诸位,将会议拉回正轨,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紧劲、分外抓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嘶——”
云深莫名其妙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嘈杂的会议登时安静下来。
“轻点。”视频画面中,男人微皱着眉,侧眸看向身旁,散漫地抱怨了一声。
须臾,他似乎才想起来现在在开会,目光悠闲地转回来,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啊,昨天手受伤了,有人正给我包扎呢。”
……
温柚看不见他的电脑屏幕,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议论什么。
不是在开会吗?怎么突然说这个,与会成员都会听见的吧?
难道在显摆自己受伤了,好推卸工作?
可他是老板。社畜才会这么干吧。
又或者……在显摆有人给他包扎吗?
温柚心一跳,下意识看向他,正好对上男人撩起的视线,轻飘飘的,像秋雨方歇掠过湖面的一阵风。
“弄好了。”温柚仓促地将他的手推回去,轻声说道,“你开会吧,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边走边抬手摸了摸喉咙,自以为刚才打的那声嗝无人在意,所以也没太尴尬。
回到房间,她关上门,靠在墙上摸了摸心口。
今晚喝了那么多汽水,酒精应该冲得很淡了,可心还是特别容易慌,神思也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放任自己打了好几个嗝,温柚走进浴室,放热水,准备泡个澡。
外面客厅。
云深已经退出了会议,他转了转裹着膏药的右手,接起于向阳打来的电话。
别人不敢调侃他,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却没什么好怕的。
“怎么回事,云总不交代一下?”于向阳笑道,“最近走桃花运了?”
云深:“就一租客。”
“老实说吧,咱俩师兄弟这么多年,你身边什么时候出现女人了?”于向阳调侃道,“你缺那点租金?该不会是诱骗到家里来的吧。”
“诱骗?”云深听乐了,“我需要诱骗?”
“谁知道。”于向阳话里带讽,“你那脾气,不靠骗的估计不行。”
云深冷笑了声:“你懂什么。”
于向阳:“我是不懂。我在你这个年纪,女儿都会爬——”
云深:“挂了。”
耳边安静下来,云深回到卧室,将手机丢到桌上,准备洗漱睡觉。
忽然想起什么,他在原地站了会儿,不耐烦地吐了口气,又推门出去。
隔壁次卧。
温柚泡了半小时的澡,将身上难闻的味道清洗得一干二净。
心情却还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在热气的蒸腾下,变得更蠢蠢欲动了。
是错觉吗。
不管怎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感觉在最近一段时间,云深和她相处的时候,越来越不像单纯面对妹妹的样子了。
虽然他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拽样。
冷淡,欠揍,嚣张不逊。
但是,从前的他会给人很强的距离感,遥不可及的样子。
现在和那时相比,似乎亲近了一点,有几次甚至挑战了她的边界,让她感受到了暧昧。
难不成是因为年龄大了,换了种顽劣的方式,开始挑逗异性了?
温柚怎么想,都觉得云深不像那样的人。
她非常费劲地,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不轨之心。
是她满脑子颜色废料,见到男人暴露就想歪。
可是。
他明明可以。
把衣服穿好的。
明明可以保持距离,那只手明明就没受什么伤。
也许他已经有一点,不完全把她当妹妹看了。
温柚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
怎么也压不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真想沉沦在这个念头里。
只有工作能让她找回理智。
温柚抓了抓刚吹干的头发,拿出笔记本,打算把自己淹进代码的海洋,直到彻底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清晰的“叩叩”声,令温柚虎躯一震。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淡定地问:“学长有事吗?”
“发消息没看见?”门外的男人换了身灰色卫衣,造型慵懒随性,眼神却冰凉凉的,不太友善。
温柚张了张嘴:“刚才没看手机……”
“我茶泡太多了。”云深懒得废话,直入主题道,“不想浪费,剩下的你喝掉吧。”
“啊?”温柚呆了呆,直接拒绝,“这么晚了,我不想喝茶。”
云深:“没有茶多酚,不影响你睡觉。”
温柚:“那叫茶吗?”
“……”云深无语地瞅着她。
他泡的茶放在厨房,温柚走去看了,才知道,原来不是茶。
是用干果和干花煮的醒酒汤。
她独自待在厨房,云深早已回到主卧,整个房子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醒酒汤装在一个深蓝色的大容量陶瓷杯里。
可以捧起来喝,带回房间喝也方便。
温柚双手拢着温热的杯壁,啜饮了几口。酒精盘桓的大脑没有变镇定,好像还更躁动了。
这不是她常用的杯子。
而是云深以前买的,和他常用的那个是一套。
就这么点小事。
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今天回家是左脚先进来还是右脚先进来一样的小事。
落在一片以暗恋为名的树叶上。
是一滴雨,也是一场滔天的汛情。
温柚带着这个杯子,还有某人喝不完又不想浪费的醒酒汤,离开了厨房。
一边走,她一边很没骨气地想——
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
真的要收不住心了。
回到卧室,她找到手机,看到云深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云深:“来厨房。”
云深:“人呢?”
云深:“……”
云深:“要我去请你?”
云深:【语音电话:对方已取消】
云深:【6】
竟然是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温柚记得,自己回房间之后,先放水泡了澡,然后又贴了片面膜,很长时间没看手机。照理说,他应该会以为她已经睡了,不会再来找她才对。
噢。
她后来吹了头发,声音挺大的,如果他还在外面,可能会听见。
似乎吹完头发不久,敲门声就响了。
然后她听了他的话,来厨房,找到了这杯醒酒汤。
寒凉的深秋季节,一个小时前就煮完的醒酒汤。
她捧起来小心地喝了口。
竟然还是温暖滚烫的,像刚刚煮好的一样。
第24章 相亲
次日早晨醒来, 云深已经不在家。
温柚来到厨房,尝试性地打开冰箱看了眼。
真的有早饭。
保鲜膜包裹着鼓鼓囊囊的卷饼, 里面的馅料似乎是虾仁滑蛋、生菜和玉米粒,金黄鲜亮,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增。
温柚将卷饼加热后,坐在餐厅配牛奶吃。
装牛奶的还是昨天那个深蓝色杯子,沉甸甸的,捧起来喝的时候能把温柚整张脸遮住。
就在这时, 她收到几条微信消息。
温栩:【姐!我收到UIUC的offer了!!!】
温栩:【现在手头上还有哥大的,爸妈比较想让我去哥大】
温栩:【姐你觉得呢?】
温柚盯着他对自己的称呼看了会儿。
记忆中,温栩只在很小的时候喊过她几声“姐”,后来都是直呼名字, 如无必要,最好装作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