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今早一起来就变了样。
为什么?
为什么!
“阿之!我没有!”顾牵白眼眶微红,低吼了一声,发觉失态后,放缓了声音,悲道:“你信我。”
李溪之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你看见的人,一直都是她,对么?”
这话是试探,藏着她的心思,因为她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还有些地方是对不上的,可在梦中那杂乱的片段里,她看见老四、栾玉的容貌,一直都是袭如清的脸。
那是什么,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不知道。
顾牵白眸色一暗,他沉默了。
李溪之终于站起身,走下了榻,冷声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便要走,可又不知要去何处,在柜中翻来覆去地挑着衣裳,胡乱穿上后,便往门外踏去。
一只手掌忽地攫住她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将她整个人都往后扯去。
“阿之!”顾牵白紧盯着她的手,“你相信我!”
手腕处被他拽得生疼,隐有红痕显出,李溪之想从他手中扯开,却被他攥得更紧,自知抵不过他,她不再挣扎。
【顾牵白好感度80%……75%】
提示音流过,李溪之实在困惑不解,明明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还会掉好感度?
难不成自己发现他有问题后,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哄着他?
哪有这样的事。
一通狗屁。
越想越气,就见顾牵白攥着自己的手慢慢松了开,手腕终于能活动开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红成一片的痕迹,略显无力。
顾牵白彻底松了手,恨声道:“阿之,你根本不爱我!”
李溪之:?
“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爱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怒气,“为什么?为什么你睡醒就变成这样了?是谁挑唆?我去杀了他!”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他也失了理智,这种情况下哪里有人会来挑唆?
李溪之揉着手腕,相较之前,此刻冷静不少,也不知刚刚是因为什么,无名的怒火一下便冲上头脑,此刻虽是静了些,但又听他这话,又气了起来。
“顾牵白!明明是你在骗我!”
顾牵白怔然:“我没有。”
“那你说,清居里,那第七封信,你的未婚妻子是不是袭如清?还有,你和她是不是早就认识?那青枣核是不是你放的?是不是你从袭府带出来的!”
袭少州之前跟她说过,袭如清最爱吃青枣,所以府里会种下那么大一颗枣树。
那她李溪之算什么?只是代替袭如清惨死结局的过客,之后等她回来,他们又可以一起幸福美满,没有人会记得她是谁。
她可以替他们完成惨死结局,但是不可以被人当作一时的消遣!
“啪——”一声,支起的窗户被殿外的狂风拍落,再是一声雷响,震动着半片山,发出参差不齐的轰鸣声。
闪电劈落,笼罩整座殿室,一时遮蔽住二人的视线。
李溪之不再看他,转身便拉开门,朝殿外走去,顾牵白快她一步将人拦回,反手关上那刚开的门,将人压在门上不让她动。
殿外路过的金绣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不知二人是闹了什么别扭,便吩咐着将附近的人都遣退了下去。
顾牵白一只手锢着她,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压声道:“那就是你!阿之,一直都是你,我没骗你!你信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想要从中寻出一分松动来,可是没有,就连半点波澜都没有,自己的解释太过无力,她还是不信。
她不信。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再来一次根本改变不了,她不信自己!不信自己……
李溪之看着眼前之人的神色从慌乱到愤然,再到不甘、绝望,最后逐渐归于颓然,他泄了气,苦笑一声。
“外面雨大,你别出去了,我走。记得用膳,别饿着了。”
他出去了,将门关上那一刹,李溪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脑子一片混乱,乱到她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顾牵白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袭如清?
怎么可能?
骗子,撒谎也不说一个能让人信的。
她今日还要去见沈湘他们,整理一番后,她出了门,金绣一路小跑,跑到她身侧。
“夫人?方才我见公子出去,外面下好大的雨,他也没带把伞,你们怎么了?”
不带伞,故意的吧。
李溪之默了默,她道:“不必理他,我要出去一趟。”
金绣点点头,结果才准备为她取伞,人就走了出去,也是冒着雨,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夫人!伞!”
李溪之又气又难过,泪水混着头顶落下的雨融合在一起,要不是她的眼睛红红的,真叫人看不出是哭过的样子,只当是被雨淋成这样。
脑子乱成一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哪去了,这雨下得大又快,没多时便小了下去,她浑身湿透,被雨水浸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她突然后悔了。
早知道拿把伞了,非要跟他过不去。
“袭如清!”
李溪之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白衣女子朝自己跑来,可是她现在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袭如清!”
那人又叫了一声,她跑得更快了些,只不过李溪之眼睛被雨水糊住看不清是谁,近了才发现,是沈离雾。
“袭如清!”
她又喊了一声。
“沈离雾?你怎么也不撑伞?”
李溪之用手挡着雨,看她身上也是湿嗒嗒的,不过没她严重,只是淋湿了一点点。
沈离雾不说话,哧哧地笑着看她。
?
发什么疯?
“换衣服。”沈离雾忽然开口。
李溪之捏了捏浸满水的衣裳,点头应道:“嗯,先把衣裳换了。”
沈离雾所住的寝殿离这不远,很快便到了。
她换上沈离雾给她的衣裳,只是瞧这样式,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然后她看见沈离雾换完衣服走出来,惊奇地发现这衣裳不就是沈离雾淋雨的那一套吗?
她怎么还有,而且为什么还要穿这一身啊?两个人穿得一模一样,李溪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沈离雾,你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沈离雾摇头,眼神很真挚,不过就是再怎么真挚,李溪之也不信。
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没衣服换?
想到这,她终于发觉沈离雾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了,但好像就是不一样了。
“沈离雾?”
沈离雾弯弯眼:“嗯。”
李溪之:“……”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沈离雾也跟着她做出一样的表情歪头。
她笑,沈离雾也跟着笑。
……
李溪之迅疾摸向自己腰间的匕首,却发现早在刚才换衣裳时换下了,沈离雾忽地咯咯笑出声,她伸出一只握拳的手,而后缓缓张开,朝她吹了一口烟气,李溪之大脑顿觉沉顿,眼皮重的抬不起来。
她将手搭在一旁的桌角上,试图撑住身子,奈何力气全无,她靠着桌子倒了下去。
“沈离雾”哧哧地笑着,将人往墙那处拖去。
*
“袭三!袭三!”
“小妹!快醒醒!”
李溪之眉头紧蹙,脑子晕晕乎乎的,怎么也睁不开眼,她挣扎许久,终于看见一点影子。
才一睁眼,就发现三个脑袋齐刷刷地围在她周边盯着她看。
李溪之:?
“袭鹤远?沈离雾?凌瑛?你们怎么在这,不对,沈离雾有问题!”
她欲起身,却发现身子软的厉害,被沈离雾一把摁了回去。
“是啊!”沈离雾冷哼一声,“外面那个冒牌货,用着我的脸把你骗进来,你怎么最后才发现啊?”
说她是被沈离雾的脸骗进来的,那她还是有点脑子的,可袭鹤远和凌瑛又是怎么回事?
瞧见她审视的目光,袭鹤远尴尬道:“是刘妃先将凌瑛骗来,然后假扮成凌瑛的模样把我给骗进来了,然后她又扮成你的模样把沈离雾骗进来,现在是扮成沈离雾的模样把你骗进来。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出去的方法。”
李溪之本来就晕,听他这么说,更晕了。
沈离雾哼哼两声道:“谁知道这什么李飞刘妃的会易容啊,装得还有那么一点像,不然凭我的脑子,何至于被她骗!”
李溪之不解:“为什么要把我们都骗进来?这又是哪?”
凌瑛将人慢慢扶起来靠在墙边,见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沈离雾的寝殿。”
?
沈离雾咳了咳,“别看我,也别问我,我也是才知道这里有暗房。”
“那你们,都听得到外面讲什么了?”
三人齐齐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喊?”李溪之不解。
袭鹤远倚回墙边,淡声道:“喊了,你听不见。”
就在刘妃将人骗进屋后,三人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听到李溪之的声音后,更是激动,齐齐大喊。
“别信她!别信她!”
可这声音只有他们能听见,外面像是被隔绝了般,丝毫听不到暗房里的叫喊声。
李溪之无奈:“好吧,那她把我们都骗进来做什么?她现在不在这,不会还要把谁骗进来吧?”
沈离雾耸耸肩:“谁知道呢,你先休息会,我们都晕了好久才醒,现在还有些施展不出力气呢,等我出去了,看我不叫我爹将她抓起来!”
好吧。
没过多久,李溪之感觉身上终于有了劲,只是外头好像来了动静。
袭鹤远笑了笑,坐了起来,一手支着下巴道:“猜猜这次会是谁?我猜是袭少州!”
沈离雾挑眉:“我猜是顾远殊!”
袭鹤远兴奋地看向凌瑛,却等来一句“无聊”,讪讪地将目光移向李溪之,见她面无表情,也以为她不想参与这猜测游戏,结果下一刻她就咧开嘴,拍了拍他的肩。
“我也猜是袭少州!”
三人:“……”
刘妃先出了声,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这次好像扮的不是沈离雾。
她说了句:“夫君。”
??
沈离雾有些激动地扯了扯李溪之的袖子,“她好像这回扮的是你诶!”
袭鹤远听到这也好奇地往前凑去,他觉得这样听得更清楚些。
“那外面被骗的岂不是顾牵白?”
李溪之脸色一沉,极其不愿听到这个名字。
本来不感兴趣的凌瑛忽然也跟着往前凑了凑,袭鹤远还惊讶,刚刚不是觉得幼稚吗?现在怎么跟着一起了?
凌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解释道:“顾牵白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识破不出刘妃是假冒的,那我们就都别想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
沈离雾疑惑:“为什么啊?别人发现我们不见不会来找吗?”
说着,她又往前靠了靠,似要把外面的一字一句全都听进耳朵里。
“因为她既然能将我们骗进来,自然也能骗过其他人,我猜她不会关我们太久,毕竟到时候射猎,她一个人扮不了那么多人。”李溪之说道。
说得有理。
然后,那三人就趴在墙面上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有李溪之坐在原地不动。
不过他们都集中注意在外面,没发现李溪之的异常。
她挣扎了一会儿,也跟着趴在墙边。
“夫君。”
刘妃唤着顾牵白。
顾牵白没有回应,不知在做什么。
“夫君。”
刘妃不知叫了多少声,好像只有他回应了,才会说下一句话,可顾牵白就是没出声。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刘妃有些喊累了,她瘪了瘪嘴,不念了。
这时顾牵白淡声道:“你吃过了么?”
才泄气的刘妃转瞬兴奋起来,她点点头,眸光一亮,想要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被他轻松躲开。
刘妃疑惑地偏偏头。
“湿了,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