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宝九年,上元前夕,万年县内失踪之人日益渐增,左右巡使束手无策。
他们只以为是人流增大致使的寻常案件,却不知正有远超维度的旧日支配者伸出长满肉芽的触须,暗中窥伺着人间。
正当大家聚精会神之际,于模组背景的另一端很快又映现出了一张角色卡的模版:
【姓名】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
【力量(满值一百)】
【体质(满值一百)】
【敏捷(满值一百)】
【外貌(满值一百)】
【通感(满值一百)】
【理智(满值一百)】
(注:“通感”与对祂的感知力有关,数值越高,感知能力越强大;“理智”的及格数值为六十,低于六十会产生一定幻觉,低于三十将会增大看到祂的概率,当数值低于零时,玩家死亡。)
懂了。
只是,要以怎样的形式填上信息?
宣珮想了想,展开灵识。
一错眼的功夫,那面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模版在【姓名】一栏上就被写上了“宣珮”二字。
与此同时,虚空中并未再多出一张全新的角色卡模版。
......很好,又懂了。
这是要结束一张才能给出新的。
“这,要如何去填写?”
谢千砚首先出声打破沉寂,他抿了抿唇,眼中罕见地带有迷茫之色。
纵使方才展现出的态度足够平静,然而正如宣珮所想,这一届的试炼对于广大的修真界土著而言还是太不友好。
不知来自其他小世界的天纵奇才们是不是也手拿跑团剧本,这时的神情又是如何的崩溃,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谢师兄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首次接触,一无所知。
如若是在玩游戏也就罢了,可由自己设定的人物角色在剧本中不幸罹难,是真的会死人的。
叹息着替人操心了一会儿,宣珮很快就在来自现实的迎头痛击中,意识到了她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谢千砚在问话时朝向的对象是她。
从小到大都是班长,宣珮做惯了决策者的角色,极其自然地揽下了这个活计。
想来就如秘境之灵一样,“大唐”和“克苏鲁”都是宇宙意识从他们这群穿越者的记忆中挖掘的东西。不过这也正好,出于对历史学科的兴趣,她对前者还算是有点研究。
“先看模组名称《长安游仙窟》,这长安,毫无疑问就是在指大唐都城,而紧随其后的‘游仙窟’——”
说到这里,宣珮顿了顿,见几人神色依旧茫然,才道:“有一篇流传千古的唐传奇就唤作《游仙窟》,写的是一个人在旅途中来到了一处‘神仙窟’,并与其中容色姝丽的女子一道寻欢作乐。”
“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神仙窟,因而我猜测那就是在借指世俗狎妓的场所——平康坊,正巧,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分界线,可分为长安县和万年县,这平康坊正是位于万年县的一处坊市,也与模组背景所言不谋而合。”
末了,她做出总结:“由此推断,剧本的主要发生地,应该就在平康坊。”
这一想法得到了大众的认可。
谢千砚是一无所知,但他早已察觉到了宣珮及其身边朋友的不同,并且出于前者能力的信任,未等她侃侃而谈完毕,心中已然信了十有八九。
其他的几位同学是单纯有着对学霸光环的盲从心理,班长原来就是绩优生,说出的论据自然会是句句在理。
“然后呢?”
被问住的宣珮一愣。
然后......当然就是没有然后了。
她对“克苏鲁”,还有由其衍生而出的“克苏鲁跑团”的认知,仅限于知道这个名字。
“嘿。”
“嘿嘿。”
“嘿嘿嘿。”
不好意思地笑了声,宣珮面露羞涩。
众人掩面。
尴尬时分,有一人越众而出,挺直的脊背显露出她的自信昂扬:“朋友们,这题我会!”
说话的那个女修叫做解嫣然,是有着资深游戏迷特质的宅女,也是某隐世家族的长老,原著男主的后宫。
当然,如今由于蝴蝶效应,她同闻云川连面都没见过,后一个身份有十成甚至是九成的可能性就此报废。
解嫣然不是大宗弟子,自然是没有进入红蓼秘境的资格的。但天道是公平的,凤栖密匙在一个小世界共有五把,它在世界本源所在处安排了一波,其余的两把则是散落在了世界各地。
叶瑾所说的穿越人士自带主角光环可能是真的,宣珮在见到她们时就在想,不然怎么会仅有的两把密匙,都落在了老同学手中。
“详细说说?”
“别急。”
平时不说话时,解嫣然周身萦绕的气场沉闷且呆板,而一旦涉及到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领域,那些不起眼的平凡之处便一扫而空。
她勾了勾唇,习惯使然,开口前不自觉地抬了抬并不存在的眼镜,而后信心满满:“你们的人物卡都由我来安排,易如反掌!”
伴随着由宣珮带头引领而起的一阵热烈掌声,众人的命运被尽数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因家道中落而沦落至平康坊的贵女,但在一段时间后被富商赎身作妾,天生丽质,才色双绝,与艺术相关的设定通常都可以把“通感”拉满!”
“你,平平无奇身份低微的护院,但忠心护主,武力值拉满!”
“你,秘戏图画师,也是连年不第的落魄举子,因为常常出入歌馆妓寮,所以处事圆滑,左右逢源,打探消息的技能拉满!”
“你,疾病缠身的富商,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就是病得够重,还有财力拉满!”
“你,年迈无力的崇玄馆学士,神秘学和人类学的知识拉满!”
一切准备就绪。
字符化作光点转瞬散去,如同光焰四下迸流。
许下心愿的时刻终是到来。
如同在年少时见到从天空中划过的流星雨般,宣珮低下头,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四下的岑寂照进内心,她将双手紧握在一起,无比虔诚又无比肃穆地说道: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话音落下,便觉得到了回应,那道缥缈的声线如幻似真,教人听不真切。
但她仍旧能够清楚地分辨出,究竟是哪几个字——
“如你所愿。”
第118章 三曲
点起沉水香的金猊置于窗台之下, 微风拂过,带入一阵馥郁钻进鼻腔。
宣珮随之醒来,很快便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大对劲。
匡床左右两柱侧开, 洋红帐幔自中端松松一束, 任由下摆的花鼓歇纱垂落在地。
另有层层叠叠散落在床面的一部分卷入锦衾, 一并翻作微波连连的红浪, 随同床旁矮桌上摇曳的昏暗烛火起伏不定。
氛围暧昧也就罢了——
罗帷内。
略微扬起头,她将一只手撑在被上,想要从被锁在异性怀中的姿势里解脱,不想腰腹忽地一软,刚刚拉开的小段距离转眼尽数抹平,反而差点把人砸醒。
宣珮的眼皮跳了跳, 压下心底陡然泛起的紧张,转而垂眸看去,被身下人长而密的睫羽吸引了注意。
她伸出指尖悄悄触了触。
恰在此时,谢千砚睁开了眼, 眸光中哪有半分惺忪, 显然是醒来多时。
视线相对。
宣珮顺势将手下移, 轻拍一下他的面颊,在做着非礼举动的同时,镇定自若地安慰道:“别怕,我不举。”
谢千砚定定注视她几瞬,一道婉转的女声忽然自口中如溪流般淌出,极尽哀怨与恳求:“郎君, 妾家五郎几日前便在这长安城中不见了身影, 妾去寻了巡使,又在菩提寺中捐了香火钱, 盼望着佛祖开恩,只是这些天来还是遍寻不得......”
而后宣珮也听自己沉凝片刻,有道从喉间发出的清润男声徐徐抚慰道:“三娘,你且放心,就是掘地三尺,某也会找出他的踪迹。”
开篇剧情走完,身体的支配权又重新归还给了两人。
宣珮试着咳了一声,发现还是自己原本的嗓音,由当下姿势带来的尴尬卷土重来:“我们还是先坐起来会比较合适,那样更适合商讨对策。”
谢千砚别开眼,声音淡淡:“我想也是。”
烛火吹灭,帐幔收起,槛窗大开。
立于门前迎接着和风吹拂,余晖洒落在头顶,宣珮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就像是五月的花海,初升的太阳。
无奈来自封建社会地主阶层的诱惑很快到来,意图腐蚀这名光荣的共青团员,钢铁般的意志。
“阿郎,洗浴的水已经备好——”
“不必了。”
宣珮摆摆手,负手而立,一派家主风范。
——解嫣然只是提供了人设,具体会花落谁家还要依据抽签结果而定。
没错,正如方才的所呈现的一样,她抽中了“疾病缠身的富商”卡,谢师兄则是手握“命运坎坷的妾室”剧本。在一干NPC的眼中,他们的外表即设定出的角色。
而属性面板分别为:
【姓名】宣珮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年约三旬,俊朗儒雅,海运发家,生而不举。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财富,权力。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说服,威势。
【力量】六十二
【体质】五十七
【敏捷】六十
【外貌】七十一
【通感】六十七
【理智】一百
【姓名】谢千砚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家道中落的京城贵女,也是被富商从平康坊赎身带回的妓子,千娇百媚,才艺双绝。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聆听,舞蹈。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伪装,魅惑。
【力量】五十
【体质】五十
【敏捷】六十三
【外貌】八十二
【通感】八十三
【理智】一百
在下面一溜的数据栏中,除去理智,五十便算是及格分,属于普通人水平,越往上自然就是越好,到了八十又是一个分水岭,属于远超常人。
他俩匀一匀,倒也还算凑合。
至于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设定一个人物,非要在前面增添负面形容词,按专业人士的说法就是,金手指能开但不能开太大,车卡的设置不能太完美,得有缺陷作为牵制。
不然他们就可以直接玩一把“重生之我在大唐当玄宗”,把调查员的重担下放给大理寺的那群社畜了。
在填充“疾病”为何的细节上,还是宣珮说跑团中变故诸多,万一真的病重就很容易付出失去队友的代价。
因此,她在慎重的思考后,提议让富商性功能障碍。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再然后,宣珮体会到了什么叫“自食其果”,但不多,区区一个失去世俗的欲望并不能将她逼入险境。
然而自会有人替她忧心。
侍从的通知只是例行公事,依照从前的规矩,他是要在话音落下之际挥手示意底下的婢女将浴斛合力抬入的,只是现在却不用了。
他恭敬地应了声“好”,余光偷偷向被半身挡住的室内一觑,就见新入府的小娘子静坐榻上,粉面含春,床铺有些凌乱,身上的衣物却是完整的。
猜测主人近来在某方面是愈发力不从心,侍从暗自叹息,再抬头,却听那人沉稳问道:“如今是几时了?”
“将近宵禁。”
这可不太妙,做任务当然是越早越好,既然背景中提到了上元节,届时定然是要出些乱子的。
不再迟疑,宣珮当即做了决断:“备好车架,现在就去平康坊。”
她说着大步向前迈去,身后又有房中娇娘疾步追上,一双玉臂攀上郎君宽阔的双肩。宣珮也趁机揽住他的腰身,大笑一声,一副要带着爱妾一同逛青楼的模样。
“那您?”
“晚上便在坊中歇下了,不然还要请虞侯通融,手续过于繁琐,不是吗?”
“欸——”
侍从走去几步,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主人向在院落外徘徊的一个健壮护院扫去一眼,随即道:“陈二也一道去好了,总要有人负责护卫。”
被点到姓名的陈二站了出来,光从相貌上看,那就是个肌肉虬结的粗莽大汉,而若深探内里......
侍从讳莫如深地收回视线,心中微叹。
这陈二也是可怜得紧,他原是谢家小姐府中的伺候马匹的下等仆役,待谢家没落后便改投其他人家的门下,而在知晓谢家昔日的小姐到了这宣府上,又转了过来。
想来不是念着从前主子的旧情,就是对谢家小姐怀有隐秘的心思。
侍从私下揣测是后者。
因为他曾意外瞧见了那壮汉藏在瓦罐中的银钱,一缗缗的铜钱堆在里头,近乎要把不小的空间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