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平日的吃穿用度也是相当节俭，估摸着是延续了以往在其他人家做工的习惯，而在那时，他在为谢家小姐的赎身做准备。
至于方才在院门外偷偷往里边张望，八成也是关切着已为人妾的心上人。
这些关涉到三人角色卡之间关系的内情，宣珮自是不清楚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付之一笑。
她关心的只有方才见到的护院本身，也就是所谓陈二。
即便同样将对方偷偷摸摸的行为尽收眼底，然而宣珮的思路与手下的侍从却是大不相同，一来是因为不知内幕，二来是因为深谙对方本性。
在旁人眼中，那是护院陈二。
在她眼中，那是同为调查员的老同学，亲切到在看见对方的第一时刻，眼前都可以自动浮现出属于她的属性面板：
【姓名】钟斯予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勇猛雄壮的护院，武艺高超，除此之外，相貌平平，无父无母。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格斗，闪避。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无
【力量】八十三
【体质】八十
【敏捷】八十一
【外貌】五十
【通感】五十
【理智】一百
回到她原来的身份，则就变成了同门——
凌极宗内门弟子，更是闻云川的亲师姐，两人同在罔极尊者脉下修习剑道。
放在原著，这就是个宛若峰顶积雪的冰山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就是闻云川为她送上稀世罕有的妖界秘宝也没能打动她的心意，最后还是因中了情毒而不得不委身于他。
往事已成浮云，至于立足当下——
“豪华，太豪华了。”
一路紧赶慢赶，终是赶在宵禁前到了地方。
为了避免多余的人碍事，宣珮找了借口把包括最初那个侍从的一票随行全部打发回府，也将三人参演的“燃冬”留在了身后。这么一来，身边就只剩下了几个知根知底的。
也就是在这时，钟斯予松下了一口气，卸去伪装原形毕露，跳到了班长跟前，满面的兴奋：“我也不说别的了，你那宅子真是，啧啧，就俩字，阔气。”
宣珮斜睨她一眼，叹息：“我也不说别的了，你那眼珠子真是，啧啧，就写了俩字，钱，还有钱。”
钟斯予笑了笑，不做辩解，反而颇为自得：“世上有谁会不喜孔方兄？爱上的越早，就越能体会到它的魅力。”
本着任务为先的原则，谢千砚率先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贫嘴。
“虽说事发地就在平康坊，可具体的范围应当还要再缩小些。”他道，“这么一来，究竟会是哪一家勾栏院？”
正式展开跑团之前，他们都在解嫣然的手底下经历了一番基础培训。闻言，钟斯予便支着手，“唔”了一声：“要不现在就找守秘人过一个聆听鉴定？我看谢师弟那边‘通感’的数值挺高的，说不定能琢磨出什么不对来。”
谢千砚没意见，宣珮倒是提出了异议：“无需这么麻烦。”
“刚入关卡，一般而言，难度不会太大。不然别说我们了，其他小世界的修士又要如何是好？”
平康坊中也不全是青楼楚馆，准确来说，坐落的地点仅限于北门东回三曲。驾车的仆役知道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寻欢作乐，因而将三人放在了北门。
也就是说，范围已是缩减过一回的。
于是她沉吟片刻，便道：“平康坊中的妓所有‘南曲’、‘中曲’、‘一曲’，合起来便是‘三曲’。”
“先前我在《北里志》中看到——‘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斥之。’虽说是晚唐的记载，不过应该大差不差。”
“所以？”
宣珮神秘一笑，并未接话。
瞥她一眼，谢千砚已然猜出了是什么，朝两人一点头：“去一曲。”
第119章 调教
于此风流薮泽中, “南曲”与“中曲”高标自许，往来皆为宴饮狎妓的权贵显要，人的身份地位一旦高起来, 突然失踪必会引人注意。
相较而言, 还是鱼龙混杂之地更适合藏污纳垢, 即便忽然消失的人多了起来也不易察觉。
“一曲”地处偏僻边角, 就坐落在坊墙靠边。虽说不如另外两曲繁华炽盛，也有人流如织。观其衣着言谈，大抵不是些平民百姓，就是等待着礼部放榜的举子，或是吏部铨选的选人。
“听闻宋兄在向今年的知贡举行卷时受到了揄扬，想必摘得个进士敕头不成问题。”
“不愧是宋兄, 真乃高人也，日后小弟我还要仰仗你多多指点了。”
周身有三两举子拥簇，被称为“宋兄”的年轻男人闻言一一否决，口中说着“受之有愧”“运气作祟”, 眉眼中却是难掩自得。
又有一个举子在帮他设想揭榜后的美好未来时提到了“授官校书郎”, 由清华之职逐步登天的官途展望让他唇畔的弧度越发张狂。
其实家境并未多么富裕, 此时此刻却是忍不住地说道：“前曲的杨妙儿才藻艳逸，甚至比南曲和中曲的歌姬还要风情灵动，某曾在友人邀请下于近侧听过妙儿的琴曲，只能说是——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
“妙儿姑娘轻易不见客，”年轻男人得意地笑了一声, 两指间多出一块雕花牙牌, 又开始若有若无地显摆了起来，“只不过上回, 我是同齐拾遗一同前来，他在圣人面前颇受赏识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妙儿姑娘受其才华感染，留下了一枚牙牌让他来寻，齐拾遗转手送给了我。”
“过后，我们再去东北隅的胡姬酒肆。今夜，一醉方休！”
这话，便是晚上的开销都由自己一力承包的意思。
一干举子面露喜色，道谢恭贺声愈多。
就是路过不巧听见了全过程的宣珮，也在略数了一下人数后，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
根据“游戏中没有无用的NPC”原则，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确定了所谓的“妙儿姑娘”大抵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对象。
悄无声息地跟踪并非难事。
意料之中的是，在气宇轩昂地踏入大堂的那一刻，中年富商的目光淡淡一扫，转眼便望见了某高贵冷艳神宫圣女——
【姓名】祝胧明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秘戏图画师，也是连年不第的落魄举子，不善策赋，一张嘴却是能说会道，处事八面玲珑。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画工，语言。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交际，打探。
【力量】五十九
【体质】五十二
【敏捷】五十
【外貌】五十五
【通感】七十五
【理智】一百
当然，这是在碰面之前的面板属性，如今的理智值还能否维持一百不能肯定。
因为就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她收到了系统提示音：“遭遇随机事件【掩藏于风声的呼唤】，现在需进行一次理智值鉴定，依据通感数值和掷骰结果，将决定扣除的理智值大小，以及事件获取内容。”
风声在此刻静止，从方才起便在耳边萦绕的他坊笑闹归于虚无。
宣珮摊开的手心上出现了两枚十面骰。
【掷骰结果：10】
【事件获取内容：
忽然有那么一刹那，你似乎听到夹杂在风声中的一道细微的呜咽......是呜咽吗？你并不确定，毕竟你的感官相较于普通人并未有多大区别。
那道声音转瞬即逝，犹如错眼虚幻，连捕捉都来不及。唯一分明的印象，只有怔愣许久还消褪不去的胆寒，以及有如实质的，如同蛞蝓卷着黏腻的身躯一点点袭往耳道深处的恐惧感。】
【当前理智值：90】
在这里，属于修士的特异功能都被封禁了。传声不能用，他们只得在回过神后面面相觑。
简洁交流过后，很快，出自随机事件的线索多出了一条：
【仿佛肉山蠕动的震颤】【触手如长鞭挥出】【似乎来自不远处】
——来自通感数值最高的谢千砚。
“......”
宣珮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看似和善的宇宙意识深深的恶意。
她现在觉得通感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了，谢师兄获得的信息是更具体更有用没错，但遭遇一次随机事件扣除的理智值也多，这才刚开场就掉到了八十。
同样的事情经历五次，就可以彻底宣告“查无此人”了。
而自己得到的内容更是与废话无异，除了能够确认走对了地方以外毫无价值，就这样，还扣除了她十点的理智值！
足足十点！
耳边，钟斯予在诉说着自己以肉眼观测到的线索，她的观察力是一流的：“楼高三层，但是每层的比例不对，应该在顶上还藏有暗阁。”
而后又安慰道：“只要我们能快点结束作战，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面板数值刷新。”
她也看到了祝胧明，目光向那处一横，指向性明显。
对方此刻被一众莺莺燕燕环绕，以妇女之友为中心的那处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惹得边上端茶送水忙不停的杂役，在经过那张桌旁时都会特意贴近了听几句笑闹话，同样也跟着嘿嘿笑上几声。
宣珮就知道她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毕竟从五张角色卡来看，祝胧明绝对是最为贴合设定本身的。
不论是打听还是传播，她都是一把好手，手里的消息既多且杂，甚至比某些老师还要灵通，人送外号“祝大喇叭”。
仅有的一次失误是在学习完《三国演义》人物鉴赏的课程后，把吕布从三姓家奴传成了三家星怒，这事也被当成了经典永流传的笑柄。
他们来到的动静被举子团浩荡的声势所淹没，欢场诸客无人在意，唯有假母趋步迎前。
她的年岁约莫四十，脸上搽了厚粉也挡不住岁月的痕迹，整体瞧来却仍是风韵犹存，眼角眉梢依稀可见昔日风华。
三人抬眼望去，便听她笑着问道：“恩客怎么称呼，是要寻哪位姑娘？”
目光则是紧盯中年富商，显然是看出这个穿着最为富贵，气势最为不凡的就是金主。
宣珮不慌不忙，开门见山：“姓宣，此番专程来寻的自是前曲花魁，杨妙儿姑娘。”
“多谢恩客看得起咱们妙儿，可，”假母从容不迫地推拒，唇边露出的那点迟疑恰到好处，“已有一位年轻的郎君先来一步，此时在同她品鉴琴曲......那人手中持着妙儿上回送与齐拾遗的牙牌。”
有机可乘。
宣珮微微一笑，重复了一遍，暗示自己城中知名大户的身份：“某姓宣。”
又侧过脸，扫视身后护院一眼，后者即刻上前，拉开锦囊的袋口，金灿灿的光顿时涌出。
伴随着紧随其后的那句话，假母的心思开始浮动。
她说：“百两黄金，只为见佳人一面。”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遭遇特殊事件【金钱的力量】，现在需进行一次技能使用鉴定，依据人物设定和掷骰结果，将决定事件获取内容。”
特殊事件的内容共有四种，判定条件分别为：
【大失败：总点数小于五】
【失败：总点数介于五和十之间，包括五与十】
【成功：总点数大于十并小于十五】
【大成功：总点数大于并等于十五】
——“请选择你要使用的技能。”
宣珮问：“能同时用两种吗？”
——“可以，但是结果将会按照两次的掷骰结果分开计算。”
她点点头：“使用本职技能‘财富’，以及社交技能‘威势’。”
最后的结果是十六点与十一点。
运气一般，不过也足够了。
【“财富”判定：大成功】
【“威势”判定：成功】
......
“那位郎君已来多时，想来已经赏够了曲儿。妙儿姑娘就在楼上的雅间，妾这就带你们上去。”
假母殷勤地笑着，如是说道。
宣珮颔首，掀了掀眼皮，视线越过层层阶梯，隐约可见珠帘后边的那抹倩影。
正要迈开步子，一道尖利的嗓音划破四周的喧嚷，引来包括三人在内的一众客人看来。
从楼梯上眨眼间奔下来一个薄纱裹身的少女，满面的泪水，看去狼狈不堪，外露的皮肤上倒是没有伤痕。
她冲到了假母面前，只是一错眼的功夫就扑通跪在了地上，都磕到头破血流了还在磕着头，嘴里反复地说着恳求的话。
面对客人的热情笑容全然收敛，假母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要进黑屋子里去？”
于心底反复琢磨着语意，宣珮又看了眼跪在地上乞求的少女，抿了抿唇。
自楼梯口已经冲下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龟奴，而她的好心仅限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手拉别人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