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指向的最终结果毫无疑问。
被打算欺瞒的那人如若真能被如此简单的戏码敷衍过去,那就真是受伤伤到脑子了。
偏过脸看向薛冰吟,闻云川的声音温和但有压迫感,语调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笃信:“冰吟,你是不是去为难过阿珮?”
触上他一如既往温和且没有丝毫攻击性的目光,宣珮面上仍旧挂着微笑,心中却对这个称呼感到一阵恶寒。
距离事后都过去了这么多天,在宗内,甚至于整个修真界内,这件事或许皆闹得沸沸扬扬,更别提闻云川又是亲身参与此事的人,怎么可能对事情一无所知。
虽说闻家罪孽深重,落到这个境地纯粹是罪有应得,何逞论他本人在此事中也摘不清。
但在知晓整一家族都被宣珮几人连根拔起后,这得是有多么大义凛然、拥有多么大义灭亲的精神,才能够在面对灭自己一族的仇人时还能如此若无其事,仿佛两人之间还保持着原来的关系,中间并未横着一道血海深仇。
越来越有意思了。
并未避开闻云川直直投来的目光,宣珮笑容渐深。
“我......”
对上爱慕的师兄,薛冰吟的表现就像是老鼠遇了猫,对上宣珮时的飞扬跋扈无影无踪,如今倒是与外形相符的娇俏起来,咬着下唇眼神飘忽。
相当于是不打自招。
闻云川垂下眼睑,微颤长睫扫去跃动浮光,更显几分难得的脆弱,他轻声一叹,转回温柔的语气不失严厉:“我先前不是说过,我受伤与阿珮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够,才会出意外。”
宣珮:“???”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受伤,感觉你压根什么也没干,还白白抢他们一个功名!
还有,怎么这男的再某种意义上真不愧是剑修,人如其道,说话茶里茶气的?!
“师兄明明很厉害,是宗内最厉害的内门弟子!”
不愧是小迷妹,薛冰吟即刻反驳道,随即瞪了宣珮一眼。
在她看来,闻云川依旧是在为宣珮辩解。
宣珮被瞪的不明不白,一连打出三个问号。
她原本的行事动机里还带有几分好意,想着解救恋爱脑也算大功一件,但毕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在好心不为所知并且没有好报后,现在行为的目的就变成了纯粹的离间。
原著中的薛冰吟不仅是闻云川的后宫,同时也是其左膀右臂。
受伤时她摘来顶级灵药,进阶时她要来天级仙丹。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关键点在于——
正是因为她,闻云川无意中将宗门至宝融入体内,成为一时风头无两、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强者,连方才出关、距飞升仅有半步之遥的大乘强者凌极宗老祖都要避其风头。
就是在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后,闻云川才能扯着面天下大义的大旗,有能力将宣珮祭天。
而薛冰吟最终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她似乎是死了,为了保护闻云川丧生在了暴动兽潮之中。
不知为何,原著中但凡和男主关系亲近点的,下场都不怎么样,非死即伤。
再然后就迎来了原著结局,那个结局是——
是什么?
宣珮一愣。
她竟完全记不清了,正如不知为何,原著中的剧情在脑中无比清晰,记忆犹新到还能够从脑中调出具体的字段。
但一到结局,记忆仿佛就罩上一层轻纱,于烟锁雾笼遮掩住本然面目,不甚清晰,以至于连笼统的大概也近乎忘却了。
纵使搜肠刮肚却遍寻不得半分残存的记忆,宣珮拼命地去回想。
她的记忆力很好,寻常人要读十遍的课文,自己朗声念完一遍即可原模原样地背诵出来,没道理会忘记这么重要的剧情。
偶有触及零星片段,刹那间又头痛欲裂,胸腔内倏地涌上无止境的心悸,恍若整颗心脏都要跳出躯壳。
脸色骤然刷白一片,宣珮微闭双目,压抑着深深呼出一口气,刚摸向传讯符的手又缩了回去。
不用去问其余同学了,想必得到的答案都是相仿的。
究其根本,是天道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
望向面前二人,她一转念又微微一笑。
【你选择了yes,这很好。】
见识海中再度出现大字,薛冰吟拧眉去看,满心疑惑。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分明没有做出任何选择。
不过,无所谓。
这个技能虽然鸡肋,看似没有一丝用处,但好在续航能力强,一但开始使用,除非使用对象发生意外,否则不会停止,继续使用也不会再消耗图鉴使用次数。
正是利用这一点,宣珮打算以装神弄鬼都方式挑拨离间,当然,这也算是间接挽救原著后宫的悲惨结局,让对方远离纯种渣男。
不像方才出现完字句就顷刻消失,现下的识海中再度浮出一行行语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是天道。】
是吗?
感知到那一丝天地规则的气息,薛冰吟将信将疑地继续看下去。
【我有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只要你给我一百万灵石激活这项能力,我就会让你摆脱未来的不幸命运翻身逆袭,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听起来好像弱智诈骗啊。
冷哼一声,薛冰吟不带点怂,也不管对方是天道还是什么其他的魑魅魍魉,直接就在识海中以灵气凝结出数行大字质疑回去。
【那我问你,闻师兄三年前失踪的里衣,是谁偷的?】
莫名安静的场面中,风起云涌于青叶婆娑中蔓延开来。
宣珮:???
她对着这个问题抓狂不已。
这踏马都是些什么?
算了,不管了,直接头铁莽上去。
恍若未闻,只见识海中接着浮现出几行大字,虽与方才的问题没有半点关系,但仍旧让薛冰吟蓦然一惊。
【日光穿云而过,打在绿叶上生出蓬勃生机。
看向身旁女子,闻云川垂眸,轻声问道:“冰吟,红蓼秘境中五人一行的组队,我想同你一队。”
还没内门大比就已然开始决定红蓼秘境中的组队成员,有够狂妄,却也显得理所应当。
毕竟是内门的天之骄子,他素来对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只要有他参与,秘境资格必定是手到擒来。】
不会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一瞬,薛冰吟便见闻云川转过头,垂眸看向自己,轻声道:“冰吟,红蓼秘境五人一行的组队......”
她下意识接过,试探着说道:“那我们一起?”
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横插进去打断自己的话,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勾唇应声:“好。”
一时想不起要先为自己同闻师兄在同一队伍中而高兴,薛冰吟目露讶异,骤然握紧的手彰显了她的不平静。
难不成,识海中所言皆为真话?
深藏功与名,宣珮微微一笑。
那当然,手握剧本的她直接就将原著情节复制粘贴上去,贩卖的服务主打的就是一个童叟无欺。
想必现在,薛冰吟会更相信自己就是天道了。
抬眸再度望去图鉴的使用界面。
【行。】
【那这样,一年一百万是吗?我先充值个一千万,灵石以什么方式交付与你?】
宣珮:……
还真是人傻钱多的大小姐一枚呀~
·
下午回了峰,她立马就被守在茅屋旁的谢千砚马不停蹄地带去学堂。
路上,宣珮对着他再度递来的储物袋万分踌躇,并有一事不解:“师兄,不是说已经为我请好假了吗,怎么又要去学堂?”
谢千砚稳稳行剑,头也不回:“你先看一眼储物袋里的东西。”
宣珮不敢,她担心即将看见的会是自己惨淡的未来,捉着锦囊上挂的彩绦小心翼翼:“上回给我的书册,我都还没看完。”
准确来说,是连最上边那本的封皮都还没揭开。
一天到晚的,练完剑就去挖矿,挖完矿就去吃饭,吃完饭就去看话本,看完话本就去主峰。
生活根本是连轴转,哪有时间看那破书。
她毫不愧怍地把自己看闲书的行为归进做正经事当中。
谢千砚淡淡道:“同那些没关系,你先去看看储物袋。”
行吧。
他都这么说了,宣珮不得不展开神识往其中一探,登时心中咯噔一跳,于无限惶恐中依稀回忆起了从前还在城主府时,谢千砚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他说的似乎是——
“前些日子师祖出关,大刀阔斧地进行了针对弟子的考核改革。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考卷内容包罗万象,上至术法秘籍,下到百科常识。”
师祖,那苟日的师祖.......
宣珮对着最上头那本传闻中是由师祖亲自编纂的《五年修真三年模拟》陷入了沉思,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越扩越大。
不会吧?
似是已然知晓她察看完毕储物袋,谢千砚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将宣珮剩余的幻想彻底击碎成齑粉。
“再过二日,便是学堂周练了,若是连及格分都达不到,可是要重修的。”
宣珮:“......”
很好,师祖,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她不服气,辩解似地问道:“可是我才入宗几天?在学堂中仅上过二天课。”
谢千砚冷酷无情:“所以说勤能补拙,我已经帮你把学习的资料都备好了。”
对着后背看不见正脸,但能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微微笑意:“师妹,我和师父相当期待你的表现呢。”
“......”
宣珮合理怀疑对方在幸灾乐祸,目的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储物袋中的书山书海,即刻在那一瞬的窒息中飞速调回视线,声音打着颤:“可是,师兄,这么多书......我的意思是,我都要读完吗?再说,咱们峰不是很穷吗,拿出灵石买这么多书真的好吗?”
谢千砚:“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宣珮:“.......”
她面皮狠狠一抽。
怎么感觉对方比自己还更像一个现代人。
“师兄,”调整好呼吸频率,宣珮假笑道:听我说,谢谢你。”
谢千砚轻笑一声:“不客气。”
宣珮脸上本就虚情假意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没有人真的在感谢你,你知道吗?!
谢千砚自然是清楚的,毕竟方才宣珮特意放轻的语气别提有多阴阳怪气,也知晓师妹必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压根不想在这么短短几天内看这么多书。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弄一下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师妹,想看她露出吃瘪的表情。
将宣珮放下,谢千砚转身离去,与此同时,传音贴上前者耳畔:“晚上还会带你去练剑的,散学后且呆在陟云峰不要随意走动。”
宣珮:“???”
不是吧?谢扒皮这也下手太狠了。
她叹着气踏进学堂,迎面遇见贺知雪,对方竟罕见地没有照镜子,手捧书籍正在细看,一见宣珮到来,立马就转过头,紧锁的眉宇瞬时舒展开来。
宣珮开口问道,试图为自己找一个难兄难弟:“知雪,你也要考试么?”
贺知雪终于绷不住了,不再装深沉,她哈哈大笑:“我才不考,我是给你们出卷子的!”
“......”
见宣珮面无表情,她上前手贱地摸了摸对方的头,慈祥道:“这是怎么了?”
宣珮忿忿:“我恨命,这不公平的命!”
贺知雪摆摆手:“小问题,都说了我是出卷人,我会给你划重点的。”
问题分明就很大!
此刻的宣珮只想找罪魁祸首算账:“所以那位师祖人呢?”
贺知雪不太确定:“听小道消息讲,师祖外出,同各宗主事人开会还是什么的。”
宣珮攥拳,目露凶光:“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自己淋过雨,就要扯掉别人的伞是吧。
等着!
勾住她肩,贺知雪悠然一叹:“误伤了你,她知道了以后肯定也很抱歉。你想想,她对教育学专业一向很感兴趣,能在本宗进行实践,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圆了她的大学梦。”
宣珮很崩溃:“感兴趣也不能霍霍别人啊!我很无辜的你知道吗!”
贺知雪摇头晃脑:“冤冤相报何时了......”
话语未尽,远处飞来一个小弟子,跳下飞剑扒着木门,对着她怯生生道:“贺师姐,师父喊你回去准备本周的周练。”
贺知雪:“???”
宣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露出同宣珮别无二致的表情,她攥紧拳头,目露凶光:“套她麻袋的时候,带我一个!”
这件事暂时还只能想想不能去做,但背诵考试范围倒是实实在在地现在务必要即刻去做的事情。
环视一圈周遭手不释卷勤学苦读的小同窗们,宣珮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有对比才有幸福,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略带怜悯地摇摇头,接着堂而皇之地取出原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