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几瞬,想到那离光镇有一只天魔坐镇,虽然仅仅是三等中最为下等的天魔,不过也是相当难缠,对付大乘期以下的入侵者够用了。
近来这类事情发生的太多,血炼池一事正在慢慢浮出水面显现在世人眼前,闻云川却是并未有多少忧虑。
压下心底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揉了揉眉心,勾唇笑了下。
纵使几大门派都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所谓狡兔三窟,而他素来小心谨慎,窟足有千家万户,阵眼不知已经覆盖多少城池。
最为关键的阵心又在一处修士无法抵达的地方,整个计划也就差最后一个句号即可划上尾声。
筹谋百年,这一小世界的覆灭注定无可避免,而他,也将成为——
第75章 不敌
天魔, 光听名字就知是天外来物,据传其由怨气恶念所化,此前一直生活在浩瀚无际的辽阔宇宙中。
它们有着掠夺的原始欲望, 为此常于三千小世界中肆虐, 此方小世界便是其中之一。
其生性残暴, 作恶多端到罄竹难书, 甚至还有过屠十城而不留一人的“丰功伟绩”。
于是自百年前,天魔无疑成为三界中最令人害怕的一种生物,可谓是能止小儿夜啼。
不过正如人会被划分三六九等一般,天魔中也有等级划分。
宣珮初涉修真界对此一无所知,科普的任务就落到了谢千砚身上。
眸色暗了暗,他低声道:“天魔共有三等, 上等天魔相貌身形同人类无异,只是双眸为异色瞳且性情异常残虐,实力也是最为强大。”
“中等天魔兽首人身,实力为次。至于低等天魔, 则是形容丑陋, 三分像人, 七分似鬼。”
他说的简明扼要,宣珮了然地点了点头,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了对方身份。
显而易见,现在站在沈真君可怖的尸身旁的,正是低等天魔。
只是……
这一种族自身极为强大,遨游天宇而所向披靡, 纵使在进入小世界后因天道限制而被压制了一定实力, 修为仍在本世界修为的至高点左右徘徊,
也就是说, 就算是最为下等的天魔,况且仅有一只,也够他们头大了。
说话间杀阵四起,现下因为众人停留原地并未走动半分,岁月静好的表象照样维持着。
外边的景象,显然就不太妙了。
小花园的位置并未有多么偏僻,因而可以清楚听到府中仆从的哀嚎惨叫。数道声线都只短暂地响了一下,随即就如被扼住咽喉般骤然停歇,生机也就此一并断绝。
单调尖锐的嘶鸣仿佛每个音节都能泣出血泪,被风吹到耳边时声响已经小下很多,然依然呜咽犹如鬼泣,令人闻之不寒而颤。
加以想象,殷红血液沾染上四处专为及笄礼而设的饰物,平添几分暗淡的萧疏。
毕竟物伤其类,同类的遭遇最是令人揪心,一时默然无人言语。
沈夫人垂眸,心下懊悔自责。
此前她只知血炼池,不知道那谬种还在府上暗中布下了杀阵,如若当时有从对方口中套出这些消息——
而且这个杀阵还牵连到了当时以选拔名义聚集府中的诸位修士,更觉愧疚。
无言的哀戚似能传染,那只天魔也静静伏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张着一双浑浊到看不到眼白的眼眸盯着众人,垂涎的视线在各色面容上流连,
自它嘴角不断滑落腥臭的涎水,宣珮皱了皱眉,沈真君的惊悚死法也再次从记忆中翻了出来,顿觉恶心。
料想这只天魔是极其想将他们这群修士拆吃入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压抑住了自己的欲念。
一个猜想冒了出来,她低声问道:“它是不是有一定神智?”
谢千砚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如此,它这才暂且按兵不动,细细观察众人能否对其造成威胁。
这倒也不错,正好留下了片刻喘息和商讨对策的时机。
宣珮试探着后退几步,对面的天魔依然一动不动,只是眸光阴沉了几分,像是怕到嘴的猎物偷跑了。
然而就在退至第三步时变故陡生,并非来自天魔,而是杀阵。
脚下的土地忽然松软下陷,她一时反应不及就要坠入泥淖化作的深潭,想要动用灵力,然而不知为何,体内灵气运转变得异常滞涩。
好在谢千砚见状及时伸出长臂,一个用力将她往上提,宣珮同时足下猛然一蹬,合力之下成功脱困。
踩上实地回头望去,那块地界多了一头青面獠牙的妖兽,正冲着她张着血盆大口,目光森冷。
宣珮心下顿时一阵后怕。
若是动作再晚上几瞬,恐怕已经被那锐利的尖牙所撕碎。
正欲拔剑而出将其解决,面前白光忽闪,刀光剑影伴随着烟尘散开,那妖兽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谢千砚淡淡收剑入鞘。
宣珮转而看向苏之瑶,后者会意,无奈摊手:“虽说我是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显得无比优秀的人中龙凤阵法师,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毫无头绪又该如何解阵?”
强行忽略那些无用的溢美之词,宣珮试着回想:“沈真君说,这个杀阵名为天罗地网。”
“闻所未闻,恐怕是他自定义的。”
“......”
“放宽心,”苏之瑶笑眯眯道,“阵法轨迹诡谲但也有迹可循,在阵中再多走几步,我定然就能够判断出此为何阵,进而破解。”
语罢看向众人。
当下需要有人在前边辟阵,尤其是最前边打头的,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皆需一力承担。
首先排除脆皮幻术师,也是在场修为最低的沈若芙,沈夫人因为力竭只能在旁休息,并且负责照看至今还在晕厥状态的江乐水,至于她本人要在后边观察阵法轨迹。
那么,人选只能在剩下的几位中产生。
朝姬道:“不若由我来?”
苏之瑶摇了摇头。
这是之后还要对敌天魔的最强战斗力,王牌自是压轴出场,也因此必须随时保持着最佳状态,精力不能有分毫的损耗。
“我来吧。”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宣珮平静的面容。
作为众所周知攻击力最强没有之一的剑修,而且修为已至金丹,又有一定作战经验,自己无疑是相当合适的人选。
“不行。”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两人飞速表达了反对。
“......为什么?”
苏之瑶瘪了瘪嘴:“太危险。”
潜台词是担心她受伤。
宣珮:“......”
作为另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谢千砚淡声道:“我——”
第一个字刚刚冒头,苏之瑶旋即爽快应下:“没问题。”
速度之快令人不觉怀疑其中是否掺杂了私怨,以及这个位置是否原本就是为他预留的。
人员分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了。
天魔看着他们转身就走竟也毫不阻拦,只是眸光冷冷,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们跑了。
不愧是描写寥寥但在各种方面都可以同男主分庭抗礼的反派,谢千砚的战斗力自然是不必多说,光摇剑戟,杀气横十里。
面对汹涌而来的机关冷箭同可怖鬼怪,一概冷面无情大杀四方,似乎没有什么能勾起情绪,让他为之动容。
所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外如是。
不仅如此,还有余力分出心神关注稍次一位的宣珮,为同样杀伐果断足有横扫千军之势的小师妹保驾护航。
两人配合十足默契,常常无需言语只凭一个眼神,便是你来割喉我补枪,我来杀人你递刀。
贺知雪举着一根法杖挥舞得虎虎生风,嵌有明珠的顶端下边錾刻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蝴蝶结,真实到仿佛可以随风舞动。
虽说实现了成为魔法少女的幼时梦想,并也像梦中那样大杀四方,她却并非满心欢呼雀跃。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如今有部分的注意力便放在了上面。
瞄了眼前边,贺知雪的视线接着转移到更前头那人的背影上,前不久浮现的想法再度重提——
这两人间,似乎真的有点东西。
即便不是现在进行时,也会是一般将来时。
同在英语语法上颇有造诣的贺同学一样,排序靠后的两人也在讨论同样的事情。
沈若芙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在哪,最终只能柔柔一笑,问了个最浅层的问题:“班长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
炽热嫉妒的目光仿佛能在“那个男的”后背烧出一个洞,苏之瑶咬牙切齿:“师、兄、妹。”
但看这幅模样,还有平日两人相处时涌动的隐约暗潮,她总觉得离宣珮被拐走不远了。
就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什么哥哥妹妹最危险了!
怎么可以……
明明,她们才是同类啊!
——虽然是自认为的,并且宣珮对这个结论表示了明显的嫌弃。
轻松插曲不掩基调的严肃。
众人在实战中切身感受到了沈真君的癫狂,这杀阵着实威力巨大,不是说鬼怪实力高强,暗箭措不及防,而是指这些招式层出不穷角度刁钻。
一般阵法的触发还能有迹可循,而此地完全就是毫无章法,左脚比右脚先一步迈出都能触发一个小型剑阵。
纵使足以应对还不断氪金恢复体能,精力的补充仍是比不上耗费的速度。
为今之计,只有将破解杀阵的希望放到在场唯一一个精通此道的阵法师身上。
后者也不负众望地得出结论,敛目缓缓开口:“棘手,相当棘手,这是天地玄黄八卦两仪.......”
四十九个字后迎来话语的终结:“......十二天门阵。”
宣珮面无表情:“为什么名字会这么长?”
她严重怀疑对方在利用阵法水字数。
“你不知道吗?”苏之瑶耸了耸肩,,“越强大的阵法名字越长,所以我才说那个姓沈的老东西绝对是在自定义。”
区区“天罗地网”四个字,根本配不上如此强大杀阵的霸气侧漏。
“亲,”宣珮笑得温和,其中隐含别废话的威胁,“所以此阵可解吗?”
“这是上古阵法,早已失传,我也是在古书上看到的相关记载。”
沉吟片刻,苏之瑶的神情终于正经起来,庄重肃穆,语调沉重:“如今的修真界,通晓这个阵法的不超过一只手。”
众人沉默,难不成今日,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
不是被天魔吞食,便是湮没于杀阵?
其实,这两种死法都不是很尽如意,
顿了顿,又见她话锋一转。
恶趣味被极大地满足,苏之瑶弯了弯唇角:“不巧,我便是其中之一。”
同时,那本古书上也正有破阵密法。
宣珮忍耐着攥紧了拳:“......”
她就知道!
不幸的一天总算有了好消息,只是沈真君沉迷享乐骄奢淫逸,府邸修建得极为广阔,宽广亭阁亘长天,以致于阵法大到令人咋舌。
比起正常情况,此时解阵所需的时间无疑剧增。
思忖几瞬,苏之瑶唰唰地写了几页傻瓜版破阵手册。
除去此地,还需一定人手到外解阵,并救援被困在杀阵内的仆从修士,一部分人员的分割势在必行。
随即在选择人手的环节,她开始犯头痛。
没有自保能力的脱离保护无疑是自寻死路,而这支队伍中本身的高战力选手也不多。
两道平静的声音蓦然响起,她才发现原来队伍里还有这两号人。
宣珮同样如此,在抬眸看去的时候登时一惊,敛夏和拂冬也在这时再度无甚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窥视深渊者,必为深渊所窥视。
同理,制造背景板的人,自身的存在感就会不由自主地无限趋近于背景板。
两人应沈夫人的要求接下这个任务,还被嘱咐在完成任务后,就直接把救下的人带出沈府,自己同样远离这个地界。
敛夏对此还存有些许异议,神情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担忧,见拂冬顺承应下:“是,小姐。”同时瞥了眼自己,她也就闭口不言,结伴转身离去。
就在两人一路于杀阵中闯关斩将,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中时,天魔忽然动了动。
已然确定这群修士没有什么威胁,那么在看到嘴边的食物中有两个要跑掉,它又怎么会放任不管。
天魔的速度很快,简简单单的一个上扑的动作却迅如雷电,捷如鹰鹘。
此地有一定限制,不能够在上空御器,两人只能用最原始的行动方法——走路,而腿脚再这么快也不可能跟一下子长了翅膀飞出去似的。
眨眼间就要落到身上,吐出的裹着黏液的长舌即将缠上脖颈将其勒断。
长剑破空而来将其轻而易举地割断,宣珮扬手收剑,望着地上不住蠕动的那截舌根皱了皱眉。
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阻拦起到一定效果,天魔停留原地迟疑了一息。
它似乎不能离开某个既定的范围,在两人踏出某个边界后就只能望着远去缩小的背影干瞪眼,周身笼罩的气场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