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让沈亦柏误会她心里有人才想离婚,她哪里都跟他不般配,可她对他的心是绝对的干净又纯粹。
她只有这一点干净的爱可以拿得出手,但她永远不可能说出口。
“沈亦柏——”温柠的心又开始一点点抽痛,她喊他名字最后一个字时,声线颤抖了下,她再次垂下眸,不看那张令她心动不已的脸,她竭力平静地道:“所以,我想离婚的唯一原因就是我没办法跟你做·爱,也无法给你生儿育女。”
沈亦柏看着温柠那张脸,他很冷静,说:“我可以接受不做·爱,也接受这辈子没有儿女,柠柠,我们不用离婚,一开始领证的时候,我问过你,是否接受夫妻生活,你如果当时说不接受,我也没任何意见,眼下你改变主意,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离婚。”
无法否认,那一刻温柠的心剧烈地跳动,她从没想过沈亦柏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不同意离婚,她鼻腔那一刻变得酸涩,她想从椅子上起身,她想抱住全世界最好的沈亦柏,她想被他扣住脑袋听他低醇温和的安慰,但她不能。
他越好,温柠越自卑。
他的人生值得更好更优秀的女生,他的身边也应该站着一个家世完美性格完美能力出众的优秀女性,他孩子的母亲也应该是跟他一样智商情商能力都比同龄人优秀百倍的女性,而不是有着一位疯狂病态的母亲骨子离自卑又压抑的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了逼迫她离婚用伤害自己身体的千佳慧会不会在哪一天拿一把刀子去捅沈亦柏或者沈亦柏的家人。
她不确定千佳慧的疯狂,可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有任何发生的可能。
温柠眼眶泛红,竭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她也竭力冷静,但她的鼻音出卖了她,“沈亦柏——”
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温柠再也忍不住,眼泪一点点掉下来,她竭力装出来的平静如被卡车碾压的镜子,裂缝百出,她抽噎着道:“你说过……你说过只要我不提出离婚,我们永远是夫妻,现在我……很认真地想要离婚……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
沈亦柏长久地沉默下来,他眸光深而远地看着方正餐桌对面的温柠,她低着头,哭的不能自已,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地痞无赖,用一张结婚证绑住比他小很多的妻子。
他不该这么捆住她的,毕竟她还小,长得漂亮却没体会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应该放她自由,就像昨晚那个男生说的,如果她过的痛苦不快乐,他应该随着她的心意放她自由。
可他不舍得。
自以为不会动心的他在第一次见温柠时,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妻子失控。
他三十二年人生里唯一一次失控,除开他没人知道,他昨晚抱着温柠时,想到她亲昵地窝在她高中同学怀里时,他便想在门口就没入她身体里让她全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气味。
“跟我生活,让你这么痛苦吗?柠柠。”漫长的沉默过后,沈亦柏黑眸一错不错地瞧着温柠,他问她。
温柠抽噎着摇头又点头,她用哭的红肿的眼看向他,断断续续地说:“很开心……可也很痛苦……”
沈亦柏看她汹涌的眼泪,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温柠身侧,大手将她的脑袋扣到自己怀里,任凭她滚烫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衣,他五指插进温柠脑后发间,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发根,他抬眸,看向餐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油画,他出神着,片刻,才嗓音微哑地道:“我不接受离婚——”
温柠的脑袋在他掌心里挣扎,似乎要挣脱他的大手跟他对视,他大手松下力道,任凭她在他身前仰头看他。
沈亦柏顺势弯下腰,大手改为掌住她半边被泪水打湿的脸,他低下头,微凉干涩的薄唇吻住她的唇角,那双漆黑的眸近在咫尺跟温柠对视,他蜻蜓点水似得落下一吻后退开直起身,大手仍旧温柔地摩挲起她的半边脸,他垂眸看她,用低哑的嗓音说:“我只接受我们长久地分居,分居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接受,并且在你不伤害自己的前提,我都不会干涉。”
温柠泪眼模糊怔在原地,她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沈亦柏的话。
沈亦柏看着她,嗓音轻且低哑,补充说:“重新读书考研或者找年轻男孩恋爱约会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又或者选择定居喜欢的国外,再或者不想工作四处旅游都可以,柠柠,我都不会过问,你的人生还很长,我可以作为你的经济后盾,你可以自由肆意地过你的人生。”
“只一点,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的妻子开心点,不要再像这样哭成小花猫。”
温柠眼泪越加疯狂地往下落,她懂了沈亦柏的话,他以为她想离婚要自由是觉得这门婚姻让她觉得束缚,所以他竭尽所能给她自由和物质基础,让她肆意去过想过的人生,可不是的,她想让他幸福而已,她不可能用一张结婚证绑住他,她想给他重新选择优秀妻子的人生,她抽噎着道:“不要,我们离婚好——”
沈亦柏温柔却冷漠地堵住她的话,“柠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退步,如果你不接受,我不会同意离婚。”
“起诉离婚的话,起码要一年,柠柠,不要怪我欺负你年轻,即便起诉,我在婚姻里无过错,你的起诉对我而言,没什么作用。”
温柠看出沈亦柏的坚决,她不知道如何让沈亦柏改变心意,她没这个能力,她也从没想过跟沈亦柏牵扯到离婚官司,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在落,好一会,她只能点头,因为哭的太久,她的话断断续续伴随着哽咽,她道:“好,沈亦柏……你也可以自由过你的人生……如果以后……哪一天哪一天你遇到喜欢的……女生,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同意……离婚不会继续占据你的妻子身份……”
沈亦柏手指指背摩挲她的脸,看她止不住的哭和一双流不尽眼泪的桃花眼,他低声道:“这里给你住,今天我会搬走,不要再哭了。”
“你住这里,我不要……”这里本就是他的家,要搬走的只能是她,至于搬到哪里,不会是千佳慧那里,她已经找好房子了。
“如果你拒绝,我们就像往常一样一起住在这里,柠柠。”
温柠拒绝的话被沈亦柏昏沉的嗓音堵在嗓门里,她掉着眼泪,沉默很久,哑声说:“好。”
沈亦柏昨天订的旅游机票作废,两人一起出门散心的计划因为温柠提出离婚而终止,吃过早饭温柠开车出了门。
沈亦柏没有过问她的目的地,他开始信守承诺给她绝对的自由和不干涉。
只是在温柠离开大门的那一刻,沈亦柏喊住她,说:“你今天晚上回来就不会再看见我,柠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温柠背对着沈亦柏停在门口,才止住的眼泪顷刻间从眼眶里流出,她无声掉着眼泪,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自然而然地拥抱他亲吻他,连见面兴许都是奢望,她心痛如绞,她张张干涩的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半晌,她低着头,眼泪砸在地面上碎成无数瓣,她哽咽着道:“希望你幸福。”
她想要沈亦柏拥有很幸福很幸福的人生。
身后沈亦柏长久地没出声,温柠擦了擦眼泪,走出了门外。
温柠开车回了长宁花苑,她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门,走进了她许久没踏入的千佳慧的家。
今天周六,千佳慧工作一直单休,她在上班没有在家,温柠关上房门,先拔了监控的插头,随后看向地板上干涸的几滴血迹,她走进卫生间,浴缸缸体上触目的红让她腿软片刻,亲眼目睹跟在视频上看见带来的感官刺激不在同一个水平,温柠站在门口,闭上眼缓了很久,才走进去,拿起拖把,进了客厅,把客厅地板上零散分布的血滴给拖了干净。
卫生间的血渍比地板上要多很多,温柠一上午都在打扫卫生间内的血迹,终于把家里所有沾血的地板家具清理干净,温柠进了自己的卧室。
住久了沈亦柏家的客卧,温柠再进自己不到十平米的客卧,只觉得逼仄又压抑。
房间里有着长久没开窗通气的灰尘味和霉味,温柠走过去开了窗,把自己落了灰尘的被子被套拆掉清洗干净晾晒起来,又把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折叠整齐放进袋子里,随后她把三袋衣物全都拖到楼下,丢进了垃圾桶。
最后收拾到柜子上,看见千佳慧搜罗来给她的一堆影碟,她想这里三分之二的黄色影碟应该都是来自于成晋安。
温柠找了个袋子,把那些影碟全都装进去,一起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她收拾到下午三点,把她卧室里的东西丢的一干二净,最后她走回客厅,拆掉千佳慧让她练舞拉出来的帘子。
做完这些,温柠走到沙发上坐下,目光静静地看着那张她曾经吃过无数顿减脂餐的餐桌,她什么也没想,就这么直直坐了三个小时。
客厅钟表指到六点半时,玄关处的房门“啪嗒”一声开了,温柠的视线从餐桌上移到玄关门口,她看见穿一件绿裙子的千佳慧走进玄关,然后她下意识把肩膀上的挎包递了出去,可她面前是空气,微顿一会,千佳慧似乎反应过来温柠很久不在家了,她脸色沉着重重把包摔在地上,然后鞋子都没换就走了进来。
“妈。”温柠出声喊她。
千佳慧也在此时看见了沙发上的温柠,她面目瞬间变得微微扭曲,她怒吼:“你在家为什么没有等在玄关这里欢迎我!温柠,我让你养的好习惯你就这么丢了!”
温柠坐在沙发上不动,只轻轻牵起唇角很浅地笑,“妈,我们说说话,行吗?”
“说话?说什么!”千佳慧像个疯子一样奔向温柠,她粗鲁拿起温柠的包,打开扣子,在里面剧烈翻找,才翻找两下,千佳慧没了耐心,干脆把温柠的挎包翻折过来剧烈抖动,开口一往下,温柠的车钥匙手机耳机纸巾还有备用卫生巾全都洒落在地板上。
千佳慧扔掉挎包,开始蹲地上,着急地翻找,口中念念有词,“离婚证呢!你跟他的离婚证呢!温柠!我问你你的离婚证呢!”
“妈,我跟沈亦柏分开了。”温柠看着精神快要陷入癫狂的母亲,她手臂上的两道白色绷带很显眼。
“分开了好!好!哈哈哈!”千佳慧大笑起来,可下一秒又继续去翻找温柠落在地上的东西,她入魔似得喊,“离婚证呢!啊你跟他离婚了,你的离婚证呢!”
“但是,我跟他没离婚,妈妈。”
温柠这一句轻地不能再轻的话让千佳慧情绪彻底崩溃,她跌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喊叫完,千佳慧仰头瞪大眼看着温柠,嘴角抿出一个怪异的笑,她说:“温柠,你是不是不相信妈妈是真的割了手腕,你是来亲自监督妈妈的是吗?那妈妈这就做给你看,刚好今天也到时间给你发视频了。”
千佳慧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割,刀口很快就划破她偏白的肌肤,血丝从里面渗透出来。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千佳慧像是没听见,直直盯着温柠,手上仍在用力往自己手腕上划,嘴里絮絮说着:“温柠啊,妈妈这辈子的指望就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妈妈,你不能这么对妈妈知道吗?你小时候很听话的,说不让你吃饭你就不吃,让你练舞,你就去乖乖去练舞,你比同龄人听话太多太多,你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温柠起了身,走向房门,路过千佳慧时,她停了一停,偏头看千佳慧,她说:“妈妈,因为我爱你。”
“小时候你跟爸离婚,你一个人带我,所以我觉得我要加倍爱你,所以我听话。稍微长大一点读了书,我理解爱的含义,我想要让您也爱我,所以我更听话,即便我很累很痛苦,我也会很听话就是为了获得您同等的爱,妈,我一直一直很爱你。”
“可是始终没有等到你也爱我,这么多年,我真的很累很累,累到无法再想以前那样时刻期盼着您爱我。如果没有遇到沈亦柏,我可能也会在某个时间段如您所说做出这种不听话的事,只是遇见沈亦柏后,这件事便提前了而已,妈,您不能责怪沈亦柏,他对我来说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跟我提他!”千佳慧目次欲裂,手下的水果刀又往肌肤里压入几分,鲜红的鲜血还是不断从里面涌出来,她怒吼:“都是他带坏你!让你变成这副不听话的样子!他就是罪魁祸首!妈早晚要他好看!!”
温柠唇动了动,她说:“妈,我很爱他,你不能这样的。”话落,她开始往不断被敲的房门处走。
千佳慧见她要走,立即崩溃大喊,“温柠!你今天敢回去敢去找他,我今天立马让血流干!让你这辈子都没妈!”
“妈,我不走。”温柠站在房门后,没有回头,她握上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那你要干——啊啊啊你们是谁?这是我家,你们这群强盗滚开啊!”千佳慧厉声质问的声在看见温柠开门后瞬间鱼贯而入朝她扑来的白大褂后,她尖叫着后退,试图摆脱那些白大褂来抓她的手。
但那些白大褂里有男性有女性,个个力气都比身体娇小的千佳慧要大,千佳慧被抓住,手上的水果刀被医生夺下,伤口被医生拿出绷带包扎,千佳慧被控制住四肢,她恐慌着朝温柠尖叫:“温柠!你在干嘛?你要做什么!我是你妈!”
温柠消瘦的身体静静站在玄关处,她看着被控制住的千佳慧,心里浮起密密麻麻的痛,她轻声道:“妈,这是我跑了一天给您找的医疗条件最好的医生最负责的环境也最好的精神病院,您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不能时刻照看着您,我怕您哪一天就真的自杀了。您在那里安心接受治疗,等到您痊愈,我会把您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