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银子拿了,名分就罢了。”凤姐儿意有所指。
二太太一听,不给姨娘的名分,就一辈子是个丫头,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宝玉长大了,说不得就腻歪了,宝玉最喜欢水灵的,袭人年纪可不小了…
等宝玉腻歪了,那还不是随意处置?
只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也渗出了泪滴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竟什么都做不得主了!”
凤姐儿叹了口气:“我也是个没用的,不说帮姑母一把了,就是自己房里还不能做主呢!”
“我家爷们身边那几个小厮,惯会挑唆他,尤其是那个小汀!我想赶了他,给二爷换个老实能干的,二爷哪里肯?宝贝的不得了!我只能赶了他一个叫六儿的!好歹能少一个是一个。”
二太太听了这话本有些生气,凤姐儿好歹能做主几分贾琏,她却是半点做不得贾政的主,不然也不会让那个赵姨娘整日里蹦跶——当然她也有故意的成分,留一个蠢笨无知的赵姨娘,总好过留个机灵的。
若留的是个机灵的,那样贾环可就不是如今这样子了。
不过她又把凤姐儿这话细想。
少一个是一个?!
袭人,看宝玉那意思,是不能赶走的了,最多罚一罚,若是想赶走旁的——老太太总要给自己三分薄面,贾政再一说话,就十拿九稳了。
自己也算是立威了!
让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伺候宝玉,总好过那些花蝴蝶似的狐狸精!
这么一想,她心情便好了一点点。
凤姐儿看她眼神缓和了,心中冷笑。
然后又赶紧恭维道:“姑母,昨儿我听大老爷恼怒了,骂我家爷时,说咱们大姑娘——”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只是我知道不能声张,所以没有给姑母送点贺礼!姑母勿怪才是!”
看着凤姐儿喜气洋洋的脸庞,二太太心情舒展开来:“给我送什么贺礼呢?难道这样的喜事,不是阖府的么!”
“太太生的儿女好,这样的福气,是哪个也比不了的。”
“娘娘尊贵无比,可也是太太生的,最亲近的还不是太太这个亲娘?!我想娘娘在宫里,也会时时感念娘娘养育的不易。”
其实元春也是长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但可能是年纪大了,自己多有自己的想法了,又或是女儿家,天生就同生母亲近,所以并没有像宝玉那样,心里多是老太太的,反而多是二太太。
这也算是二太太极大的欣慰了。
“娘娘苦尽甘来,我再无所求。”二太太双手合十道。
凤姐儿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两句。
然后又很是说了几句奉承话,继而道:“方才太太说的是,这是阖府的喜事,偏生大老爷…我们做小辈的,哪里敢多说?二爷吃了一口酒,才敢去劝一劝,谁成想…”
“现在人还被扣着呢!我方去看过了,实在起不得身,就这样了,还想着要去东府找珍大哥睡了一起来劝大老爷!”
凤姐儿这么一说,二太太心里舒服多了,本来还想着,那些产业,记在了元春宝玉名下,不好解释,再让这两个也生了嫌隙,毕竟用着还是很顺手的…
宝玉又还没有定下人家,一时半会无人进府…
日后,有了元春依仗,这人家可就不是随意能定的了,薛家,是不要想了。
也不知她们母女了后悔的
二太太已经想知道,薛姨妈知道消息后的表情了。
还不得巴巴的来重重贺喜?
还有林家那个丫头…哼。
如今矜持的要死了,还让两个小和尚欺负宝玉…这账,自然得算,最好能慢慢算,算一辈子…
二太太这么想着,腰都挺直了起来。
“太太,您可莫要同大老爷计较,我们一心向着您的…娘娘那里,您也得多疼疼我们呀!”凤姐儿见她不说话,又道。
二太太信不信他们不介意那产业不要紧,她只要相信,他们夫妻为了巴结娘娘,不敢有任何想法就行。
凤姐儿伺候她这个嫡亲姑母也有日子了,自然知道怎么说话。
二太太方回过了神,笑了:“我不疼你疼哪个?”
“咱们是嫡亲的姑侄儿,任谁也拆不开的血脉亲人。宝玉还小,他还要仰仗你跟琏儿才是,娘娘在宫里,总是不方便的,又不能事事麻烦娘娘,他这个性子,也爱玩闹,总要你们多疼疼他才是。”
我知道你的担心,无非是怕宝玉娶了亲,你就只能一边呆着了,先给你画个饼含着!
凤姐儿听了,假装欢喜:“姑母说的哪里话,宝兄弟天资过人,有娘娘帮衬,日后可得封侯拜相去了!我跟他二哥哥,得赶紧好好巴结巴结他才是!”
这话说的二太太心花怒放。
“不过——”凤姐儿话锋一转道:“我看哪!我最该巴结的还得是太太!您就是最有福气的!生了这样的儿女!哪个能及您呢?!”
二太太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你怪会哄人!还不快回去看护你家爷们!他受累了!”
凤姐儿又说了几句,方告退离去了。
二太太想了想,起身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自己已经决定退一步了,老太太岂能不退半步?毕竟,元春,已经大出息了。
第100章
再说贾赦贾政两个这次没让林铎卸掉胳膊肘子就自己去接萧逸了。
一路请进了荣禧堂, 林铎站在院中,颇有些不满的冷哼:“呦,怎么你就有人接的?我来的时候, 就是没人瞧得上的小白菜?可怜巴巴等了许久…”
“莫不是人善被人欺?”
萧逸一笑:“你还小呢。”
“哦,原来是欺负我年幼!”
贾赦贾政头都疼了, 这个小祖宗, 还真记仇, 事儿不都过去了么!
且他吃亏了吗?!吃亏了吗?!
谁欺负谁啊这是!
贾政看着萧逸挺拔的身姿,忍不住想,要是豫国公是来把这个瘟神带走的多好?
他可出五千两!
不!一万两?!
可惜他也只能想想,贾赦比他好一点, 尤其是知道了贾琏那个不孝子抢了他的银票,而不是林铎后,就对林铎几乎没什么偏见了。
毕竟自从林铎来了,他从老太太那里也赚了东西, 林家的礼也不轻!
九万两——想起来十分肉疼。
但是落到了贾琏手里, 也好过在二房手里。
所以此刻他还能扯出笑容客套了一句:“豫国公过来, 蓬荜生辉啊!”
然后又对林铎道:“一家人哪有欺不欺负的。”
林铎冷哼,同萧逸一同进了大厅。
萧逸微笑:“阿铎初到京城, 贵府照顾有加,实在是亲善良德的人家。”
“我昨儿见了圣上,圣上问起阿铎可还适应京城?我便提了提贵府, 圣上大喜,特让我带了赏赐来。”
贾赦贾政连忙跪地。
“圣上万安。”两人齐声道。
“不知豫国公是钦差而来,实在失礼!”贾政道。
萧逸抬了抬手:“两位起身罢, 圣上私下赏赐,无圣旨明文, 也就不需要香案相迎了。”
贾赦贾政又喊了一遍万岁,才爬了起来。
林铎看他们的样子心中冷笑,明明畏惧皇权,可做出来的事,就又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见是官场黑暗,层层包庇缠绕,让他们觉得,法不责众,总不能让朝堂无人罢?
长此以往,哪里还有人肯真的做事?
百姓当苦之又苦。
他垂眸不语,旁边的萧逸拍了两下巴掌,有四个侍卫带着东西进来了。
贾赦贾政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赦公为长房长子,承继家业,重任在肩,赏如意一把。”
贾赦赶紧跪下谢恩,趁着护卫上前,他接过时小心看了眼,这么多东西里,只有一柄如意是他的?!
圣上这也偏心呢!
“政公,虽生于武将之家,然,勤于诗书,孜孜不倦。赏抄写经书,来日可有机会供奉于皇陵。”
三个护卫同时上前,将手里硕大的三个盒子递给贾政。
贾政已经懵了。
抄写经书?!
这算什么赏赐?!
贾赦也挺懵,不过他握紧了自己的如意——还是这玩意实在。
“政公这盒子里是从皇觉寺里取来的经书,共180册。”
“供奉于皇陵的经书,当用云纹纸抄写,墨用的是檀香墨,政公抄写49遍即可。”
萧逸说完,侍卫们再次递出盒子。
贾政只能一个个的接过,小心的放在他旁边的高几上。
贾赦吓得往旁边挪了挪。
180册,抄49遍…
“二弟这等福气,实在让人羡慕。”他没忘了小声说了一句风凉话。
萧逸点头:“可不是好福气?这皇陵供奉的经书,不是得道高僧所写,就是朝中重臣中的重臣,才能有这样的殊荣!政公竟然让圣上如此赏赐,实在难得。”
“我听说,政公免了科举入仕,是太上皇亲点的?”
“太上皇同圣上都这样看重政公,政公实在好福气!想必也能荫及子孙。”
贾政带着笑点头:“承蒙太上皇恩典!圣上如此看重!臣感激涕零!”
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自以为圣上给他这样的殊荣,是因为元春。
“另外,政公,抄写经书时,需要斋戒沐浴,规矩严谨,我给你讨了张纸,规矩都列在上面了。”
“政公可要勤勉,快些抄写,当不辜负圣上。”
“想必,太上皇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萧逸又道。
贾政赶紧再次行礼,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来。
林铎亲自给萧逸斟了茶,萧逸方想起来似的:“圣上给燕国公赏了几斤新进的贡茶,圣上口谕,不必谢恩了。”
有护卫送进来两个盒子。
林铎便屁股都没抬的点了点头:“我这儿刚好没茶叶了。”
“大外甥!你没茶叶这怎么不提呢?府里尽有的!你爱什么茶?我给你送来便是!”贾赦赶紧道。
贡茶可不是什么内造的茶!赏那么多!
圣上还真记挂这个林铎。
要是让他知道林铎住在这里,茶都没有,那还得了?
一顿责骂总是有的!
至于圣上怎么会知道——豫国公就在这坐着呢!人家可是随时能面圣的!
为自己表弟叫委屈,简直太容易了。
“不要,难喝。煮茶蛋我家糟糟老头儿都嫌弃!”林铎哼了一声。
一句话,下首的两个都红了脸。
贾赦无比尴尬。
贾政则是气的。
萧逸笑了笑:“你呀!刘伯哪有那么挑剔?住茶蛋还是能用的,煮了给我送去一些,我倒是想念了。”
“你把他带回去几日都可,想做什么都让他给你做。”林铎道。
“不过再等几日罢,等我搬去了自己的府邸,在找几个厨子来——我在这里,总不能饿死。”
贾赦贾政再次尴尬愤怒。
“你呀,怎么还是这样说话不给人留面子!”萧逸笑着责怪。
他看向尴尬的贾赦贾政,叹了口气:“阿铎童言无忌,性子太过耿直,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我同他一起长大,知他这性子,故而,特地给府里众人备了礼。”
收了礼,你们就不能怪罪他了。
就这么受着吧。
萧逸又拍了拍手掌。
这次进来的侍卫更多,每个手上都有一个盒子。
萧逸准备的竟十分齐全,所有荣国公府住着的主子都有。
可唯独,没有宝玉的。
贾政心中一突,宝玉冲撞了黛玉,林铎罚了宝玉的贴身大丫鬟。
这梁子已经结下了。
这豫国公,岂能不知?
难道今儿是要替林铎出头?!
可那林铎就是个小魔头!他闹的荣国公府不得安宁!哪里吃亏了!
贾政心想,怎么一会儿也要给他那个孽障周全一下,实在不行就请老太太来…
谁知萧逸突然道:“贵府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可是?北静郡王都赞不绝口的?不知可有机会一见?我带了他极爱的礼来,要当面给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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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犹豫。
听着声音没有愤怒冷意,但是想想就知道萧逸不可能对宝玉有善意。
眼见着贾政不说话,贾赦赶紧道:“是有一个,叫做宝玉的。我这就让小厮去带来。”
他是荣国公府的继承人,此刻越过贾政这个父亲做主,也无可厚非。
贾政只能心里骂了几句,然后道:“正是犬子,承蒙豫国公抬爱,但他实在顽劣不堪,还请豫国公原谅一二。”
“政公太谦虚了。”
“贵公子名声在外,可不能用不堪二字,不然岂不是北静郡王有眼无珠?”
贾政!!
这北静郡王抬爱,本应是宝玉的护身符,怎么到萧逸的嘴里,倒成了约束了!若是宝玉胡言乱语,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了两个?
他叫苦不迭。
贾赦也听出来了,倒没有多欢喜。
他虽幸灾乐祸贾政倒霉,但家中子嗣不丰,他倒不希望哪个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