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李正宰笑，声音从喉咙里低低发出，带着别样的磁性暗哑。
“你最好是。”
郑宇盛抽出两根烟递给他一个，而后低头拿出打火机，带着金属特有冰冷的打火机在指尖旋转，发出深沉厚重的“涔”声，李正宰偏头厚薄适中的嘴唇叼着烟缓缓靠过去，等香烟染上火星向后一躺，靠着椅背。
“真好啊，20时代。”郑宇盛咬住烟深深吸一口，烟雾慢慢吐出去，而后感叹道。
“是啊。”
*
成时欢回到家里，率先把郑宇盛的外套拿到洗衣房烘干，接着就是洗漱，上次江原道滑雪时她没觉得冷，谁知道回去第二天就开始流鼻涕，狂灌一整天的热水都没用，感冒还是如期而至找上她。
这会又淋一场雨……洗漱出来成时欢翻出上次的感冒药，提前服下。幸而这次老天爷眷顾，睡一觉起来什么时候都没有。
接下来就等着郑宇盛前辈的kakao信息了，成时欢想着对方是个大名人，怎么着也要等几天，谁知道第三天就来了消息。
像网上说的那样，她把衣服叠好装进特制的袋子，而后按照地址去见郑宇盛。
“康桑密达，前辈nim~”东西总算物归原主，成时欢郑重道谢，最后一句却是扬着轻松笑意。
两个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街边就这样交换结束，成时欢出门特意画了一个淡妆，郑宇盛却只看见她明亮生动的眼睛，顾盼生辉间似星子在闪烁。
“为什么不愿意做演员呢？”望着远去的车，郑宇盛拿着手机一时没忍住在kakao好奇问道，“是因为准备去考公务员吗？”
小学生郑宇盛想不通孩子为什么不做演员，这个国家比演员更好的职业就是公务员，大学教授这些吧，他就往这方面猜想。
成时欢回到家才看到这条信息，简短的回了句不是就拿出平板和电脑准备继续构思接下来的作品。
然而开机半天她就发了半天的呆，成时欢一手举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在平板上胡乱画着，一手托着下巴，还在想郑宇盛的那个消息。
对哦，为什么不愿意呢。
她讨厌演员这份职业吗？好像并不讨厌，拍戏的时候虽然有痛苦，但难道就没有开心时刻吗，还是有的，当她被肯定的时候。
那就是害怕被粉丝记者追着拍？害怕大家的注视？
虽然是讨厌，但好像也能不在乎。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成时欢低头在面板上选出黑色，很快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出现，看得眼晕又令人害怕，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放大缩小制造更多的漩涡。
曾经有一次和韩文溪去club玩，她在真心话与大冒险的游戏中输了，某人和成时欢说请你说出迄今为止最尴尬的事，成时欢说出来众人都觉得她在开玩笑，因为她说想要和一个小朋友跳绳，但被拒绝了。
所有人觉得这算什么最尴尬的事。
但成时欢却真真切切因为这件事一直到成年人才释怀，她始终记得那时被拒绝的窘迫、丢人和深深的受伤。
当时初到外地，她话还说不好，那个小女孩是唯一主动靠近她并和她做朋友的，每天都说喜欢她，成时欢原本不想上学的，因为不愿同伴孤单，因此每天去新学校都很积极。
可没想到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她，然后手挽手笑着带另一个小女孩从她眼前离开。
小小一个的成时欢站在操场，觉得四周都是奚落的眼睛。她本来就因为是第二个时常被父母忽视，导致又懵又敏感，从那以后她经常性的梦见一个人站在操场，每一次都恨不得在人群里消失。
甚至开始惧怕说喜欢她的，因为到最后会变成讨厌她。
而演员不仅要把自己放大在人群中，还有就是需要获得很多人的喜爱，《白天鹅》后她的私人粉丝站成千上万的人，每天成百上千的贴，成时欢偶尔也会忍不住上ig偷偷窥屏。
可是倘若有一天发现她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也会恶意将她置于嘲笑之中吧。
“唉。”成时欢泄气般无力趴在桌子上。对他人来说的小事，她都难受那么久，粉丝站那些人够她难受到下辈子的，还不如就这样“死”在美好的记忆里。
—【kkkkkkk今天正宰xi又陪着李载郁导演看演员了。】
自上次回答后，成时欢本以为郑宇盛前辈会继续追问下去，没想到并没有多问，反倒是时不时地幸灾乐祸，特别喜欢看李正宰前辈吃瘪的样子。
成时欢也陆陆续续从他这里听到一些关于《青之花》剧组的消息，比如女主角终于定了，是以清纯甜美走红的金素拉xi，然后就在准备开拍时，演男主角儿子的男演员又因为酒驾塌房，正被全国人民骂，只好换人重新找人，最后就是李正宰前辈每天都被导演拉着倒苦水。
—【男演员找到了吗？】想了想，成时欢停笔拿起手机，忍不住问道。
—【kkkkkkk找到了，演过《屋塔房王子》的崔雨植xi，正宰xi说终于有人陪他分担导演的苦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成时欢实在想象不到成熟稳重的李正宰前辈面对导演唠叨的苦水是什么反应，应该是冷静认真地倾听，或者游刃有余给予专业的意见，但没想到私底下和郑宇盛前辈说话这么有趣。
—【啊，那真是恭喜李正宰前辈脱离苦海了呢【鼓掌·jpg】她嘴角噙着笑按下发送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该【鼓掌·jpg】【鼓掌·jpg】【鼓掌·jpg】】
郑宇盛被海豹突击队鼓掌憨厚搞笑的鼓掌逗笑，躺在折叠椅上笑得整个身体一颤一颤的。
李正宰看不下去，抓起一个苹果砸他身上：“你是来探班的还是来炫耀悠闲的。”
“哈哈哈20代的孩子，实在太有意思了。”郑宇盛犹带着笑意，微微起身，把海豹鼓掌的动图点开给他看，“都不知道这孩子从哪找的照片，太好笑了。”
“成时欢xi？”李正宰没想到这两人会聊起来。
“是啊。”郑宇盛漫不经心的点头，“哎呀，怪不得说是要跟上年轻人的步伐，太有意思了。”
李正宰挑眉，正想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看到助理拿着手机急急忙忙跑过来：“哥，出事了——”
第13章
金素拉公司被曝偷税漏税，牵连出旗下一众明星逃税，其中就有金素拉，消息大概在明天就会上朝鲜日报的头版头条，李正宰听完脸色出奇难看。
“怎么了？”郑宇盛问道。
他挂断电话抬头一字一顿：“金素拉被查出逃税了。”
郑宇盛吃了一惊，目光不由转向正在整理片场的工作人员身上，心里想不是吧，这才准备开工呢。
李正宰拿起旁边的水果默默吃了几口，心梗的情绪缓下来后，整理好表情去主摄像机中心找李载郁。
李载郁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呢，真出事了，金素拉公司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给他消息。心里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既没短信也没电话后，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李正宰说：“你看，金素拉这边都没给我打电话，不可能吧，真要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给我呢。”
要知道大部分情况下，狗仔们秉持着赚一笔和不得罪的人的想法，在料爆出去前都会通知料的公司或者本人。
一是逼公司或者本人拿钱买断。
二是不收钱，但会提前透露，意思是我明天爆你的料，你做好准备。
然后，如果能公关，艺人不会通知合作者，但是公关不了就得提前打电话给合作者，该解约解约，该推迟就推迟，让大家心里有数。
不然就得罪人了，李载郁觉得金素拉不会这么蠢，既然李正宰都知道了，金素拉和公司难不成还想瞒着？
他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
李正宰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我就没见过出事了还不通知的，应该是谣言吧。”李载郁说着说着越来越不自信，主要是李正宰骗他干嘛，而且做到他这个地步，人脉早就搭建起来，绝大多数消息比他还灵通。
李载郁迟疑着摸出手机。
没等他打电话去问，一通电话反倒打了进来，李载郁一听，片刻后，直接在现场骂了起来：“呀西&%#&这个狗崽子%#￥—”
对方是真出事了但也真的不准备通知他。
“妈的！金素拉公司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还指望着不解约继续拍摄呢。”李载郁含着冷气淬道。
不管是酒驾也好还是逃税，并不是没有演员犯过，事后也都重回大荧幕，但是大家在当下都会避一阵风头，当做沉寂，等过一段时间网民忘了，再一点点透消息复出。
毕竟酒驾和偷税漏税都不是小事，结果——
李载郁听到对面人脸大的让他们等几个月，说风声过去后女演员再回来拍戏，都气笑了。
一句话也不想浪费，他对着屏幕冷冷说道：“过来解约。”便挂断了电话。
“妈的！”
这下项目又得停下来，李载郁忍不住抹把脸，手顺势摸了摸口袋，掏出香烟递给旁边的李正宰。
李正宰默默接过，两个大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片场，沉默凶残的一根又接着一根的抽着烟。
“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人了？”碾熄最后一根烟，李载郁眉头紧皱，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
李正宰挑眉：“你是说有人弄你？”
“那倒不至于，”李载郁摆手，“这么不顺，应该是没跟上头的打好招呼，不管了，明天大家都去拜拜，你说那家灵验一些？”
“……”李正宰沉默半响，还以为说得是某个人，没想到说的是——“这个我没什么研究，你问问金基德导演吧，他应该很有心得。”
“说的也是。”李载郁点头，同行应该更有经验，毕竟开机仪式都各有讲究，唔，难不成是他这次的开机仪式没弄好？
李载郁下定决心，在金素拉逃税的新闻大爆特爆时，低调带着全剧组的人员去拜拜。
李正宰作为男主当然没逃得了。
成时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逃税已经变成全国性的大新闻，连带着《青之花》也时不时被带上两句。
郑宇盛在电话里叹气：“正宰xi，去年那么顺利，没想到今年开年就遇到这么多事。”
成时欢微微蹙眉：“那剧组是停工了吗？”
郑宇盛点头：“是啊，都这样能不停吗？好不容易才把男演员换上，啧。”
“是吗。”她低头心不在焉的戳着屏幕。
“而且现在都在传李载郁导演组的这个剧组邪门的很，个个都躲着呢，一时半会儿真没几个人来试镜，恐怕要停好长一段时间。”
成时欢跟着他一起叹气，话音消失后，冷不丁问道：“前辈，你有被粉丝讨厌过吗？”
郑宇盛掏掏耳朵，没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变这上面来了，不过还是顺着话题聊起来：“怎么没有，有一年我连续三次被追到家里咒过呢。”
那是他刚被曝出做“男小三”的时候，真真是闹的满城风雨，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骂他。
一时间以“男小三”的身份“火遍”全国，连带着外网也报道过。
郑宇盛唏嘘，这事在当年不仅伤害了粉丝，更是伤害了那位女士。
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他是知道她还没离婚却仍然一股脑冲进温柔乡，后来被曝出想要承认却被兄弟和公司联名扣下，直到后面才得以上节目澄清，只可惜两个人早已草草收场。
“那前辈你伤心吗？”
“你这是说什么话，是个人都会伤心吧，不过人生就是这样，有人离开你，有人走向你，我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现在喜欢我的粉丝早已不是当年那批人。”
成时欢抿唇，没说话。
“怎么，害怕粉丝不喜欢你吗？”
“如果看到真实的我，就不会喜欢我。”成时欢低头，暗淡的屏幕照出她晦涩不明的表情。
“每个人都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某一面或者几面，不可能全面喜欢的，更何况就连你，也不见得喜欢自己的所有面吧。”
郑宇盛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导师，还说出了一番（自认为）非常有哲理的话，于是膨胀之下推开李正宰家门。
他双手抱胸，微微曲身靠着门框，摆出一副深沉而又胸有成竹的心灵导师模样，对刚从教堂回来的李正宰道：“正宰xi，一时失意不代表永久失意，你要振作起来。”
“？”李正宰靠着沙发双腿一伸搭在矮凳上，听见这话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发透着冷硬，“你疯了？”
“呀！我今天可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解你的。”
李正宰扶额，非常敷衍点头：“啊，康桑密达。”
这态度如一盆冷水浇下来，这家伙真是太无趣了，一点比不上20代的孩子，郑宇盛腹诽着，走到他身边坐下，收起吊儿郎当正经道：“我觉得李载郁导演可以再邀请成时欢xi。”
“这个关头？”
“没错，”郑宇盛点头，“那孩子其实挺关注剧组的进展的，不像是对演戏无动于衷的样子，而且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做演员吗？”
“为什么？”
“她害怕粉丝的爱，”郑宇盛想着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还是个孩子呢，担心粉丝了解她以后，就不喜欢她了。”
李正宰默默看他一会儿，冷不丁问道：“你对那孩子？”
“纯粹的前辈与后辈。”郑宇盛摊手，“倒是你——”他挑了一下眉，剩下的话尽在不言而喻中。
“你想什么呢。”不过是当做小辈一样，逗弄一下那孩子罢了。
“最好如此。”
*
而那厢，在翻来覆出纠结一夜后，大清早的成时欢顶着黑眼圈找出郑宇盛的kakao，询问他有没有李载郁导演的kakao。
郑宇盛是中午快吃午饭时才看到信息的，他拿着手机陷入了纠结中，是好心的把号码发过去呢？还是直接说带她去见李载郁吓他一跳呢。
一时间，他保持着姿势僵住了。
李正宰看不下去夺过手机，快速把号码发过去，随后又潇洒把手机抛回他怀里。
—【康桑密达，前辈nim。】
—【cheon man e哟~】
成时欢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好一翻心里建设后，才小心翼翼拨打过去：“阿尼阿萨哟，李载郁导演nim？这里是成时欢——”
“内。”
“请问这边女演员角色的试镜——”
这对成时欢来说是巨大的一步，对李载郁来说却是峰回路转，生怕再生变故，当天傍晚他们就约了一个时间细聊。
距离《白天鹅》下映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但因为粉丝自发的分享安利行为，成时欢还没有彻底消失在公众之中，两个人便约在私密性较好的烤肉店里。
他到的时候，成时欢已经到了，看见他边摘下帽子边起身打招呼，她穿着双排扣的黑色大衣，里面一件白色内搭，下身是黑色不规则毛衣裙子，细细长长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内搭同色系的白绒原色围巾，鲜嫩青春的气息包裹着柔软的围巾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