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绝对顽固的家伙。长得再秀气也是。
凯西踩着奶白的小羊皮短靴,奔波在室外一天也纤尘未染,穿着腰侧束浅金丝带的酒红色半身裙,上身是和鞋子一个色的衬衫和外套,打着金领结。
她缓缓抬起脸,被帽子挡住的尖俏下巴先晒到阳光,然后是苍白的脸和飞扬凌人的眉眼。
卢修斯和纳西莎都有过分白皙的皮肤,凯西也是这样。
她和周围丰艳姣美的女郎们不是一个路数,就像没有人会拿水彩画和水粉画比较风格的高低。凯西是靠一种旁人说不来学不会的氛围和气势让人感受到美的。
她扬着下巴凉凉睃人时不自知的傲慢眼波,拎着金丝绸扇和玫瑰色裙摆时那截纤巧灵活的手腕,上课偷吃零食被教授抓到批评时仍藏着糖微微鼓起的腮帮,或者甜笑起来时有一颗尖尖的虎牙一闪,脸颊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涡……
这是朵扎手的白蔷薇。
两个人刚刚结束一天的课程,正在讨论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虽然差了年级,但他们研究的东西差不多是同样进程。
“即使一个是微观角度,一个是宏观整体,我们依然能发现共同的异样。”哈利抬手轻轻松松扣住被风撩起的帽子,顺手摸摸女友的长发,“5870摄氏度绝对是个不同寻常的转折点,所有材料的性质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根据赖特先生的手记,5670摄氏度是应密切关注的锻造温度,但我怎么看也没看出来……”
凯西思索着慢慢说道:“我猜想当时赖特先生所在的时代,环境大温度可能和现在不同了……何况他用的仪器和实验室都和现在的不一样,如果想有一个确切精准的数据,不应该现在就妄下结论。我们可以——”她卡壳了,想不出来合适的词。
“对照实验。”哈利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得更谨慎。”
“还有材料。”少女的右手开始无意识摩挲上袖子里的魔杖柄,“金摩根的液体助燃剂还成,气体的那支也太难用了吧,非要等火起来才能喷,怎么控制都很危险啊,那天金妮的袍子差点被引着,把人吓得再也不愿意陪我烙阵了。”
哈利说好,以后不买气体助燃剂了,又问,“做大型的炼金物品,需要大型的法阵吗?”
虽然他也会画魔法阵,但是他没凯西坐得住凳子,又不像她精通此道,一般都是做出来东西就扔给凯西,让她往上面填花样。
“你这次想搞个大的?看来乔治和弗雷德那边反响不错。”凯西见哈利志得意满地翘起嘴角,也笑了,“那得看是什么物件。要是吊灯上边想放魔法阵,一般是每一枝上用一个小的控制,要是衣柜上刻魔法阵,通常只在门上画个大的就够了。”
“哈利,凯西!”
两人寻声看去,身上洒满阳光的大个子向他们挥手,黑胡子和头发浓密虬结,看到来人很高兴。
凯西一撩裙子,和牙牙去一边玩了,哈利和海格说话。
“你这是要去哪?”少年指着猎场看守手中的包裹,没有系紧的包袱露出最上面的一本故事书,“去看格洛普吗?”
海格叹了口气。“不是的……是阿拉戈克。他生病了。”
凯西闻言转过头去,“谁?谁生病了?”
“他是一只八眼蜘蛛。阿拉戈克……唉,你们知道吧?”海格看上去要哭,“他老了,不大有精神了。那天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深夜摸进了林子,把阿拉戈克吓坏了……”
回到休息室后,两个人看到罗恩,都决定闭口不提什么蜘蛛,掏出作业加入到大伙的奋斗中。
金妮含着羽毛笔尖盯着空泛无物的天文学作业很久了,看见凯西两眼都发亮,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瑞亚刚才在咱们的教室门口徘徊了一会,似乎在等人,可能是你。”红玫瑰一样的女孩子压低声音,火红鬓发擦过凯西的耳廓,声音里带着在D.A训练中对危机的敏锐——“我觉得有点奇怪,她看见我却急慌慌地走了,像是遇事没了主意。”
黑发姑娘立刻明白,“谢谢,我知道了。”
晚饭时刻,餐厅熙熙攘攘。
凯西坐在朋友中间,格外留意了一下斯莱特林餐桌,没有发现瑞亚的身影,而德拉科纤细的身条旁空荡荡的。
她皱起眉,向周围人打了招呼,起身混入那群来来回回的学生中,如鱼儿入海,不显痕迹。
德拉科先是去了一趟一楼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凯西趁着走廊没人给自己施了幻身咒,伏在门边听得真切,斯内普在训斥他往日的得意弟子,不要把什么事都担在自己身上,他负不了责。
金发少年阴沉着脸踏出办公室后,凯西跟在他后面刚走了一段,旁边隔两扇门的屋子开了门。
“我想请你们(you)进来说说话。”
温和好听的男声响起,让人很难拒绝。凯西已经听出这是谁了,她看着前面并没听出不对的少年迈进门,瞧瞧自己和周围完全看不出来的样子,艺高人胆大地也进屋了。
也许马人有特殊的技巧能识破幻身咒,但听起来,他并没有要点破她跟在人后边的意思。
“德拉科·马尔福,你在做一件危险的事。”费伦泽的眼睛蓝得令人惊异,他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虚空,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即将做的事,将会伤害到你的身后人。”
德拉科和马人视线平齐,却无端感到自己矮人一头,所有诡计都无所遁形。但这不至于让他生气或发火,刚才在院长办公室的样子不过也是和教授扮演一下应当的角色。
他闷闷地说:“我没有办法,我已经被逼上绝路了。明白又有什么用?你能帮我吗?我能不去做吗?”
做什么?凯西咬着嘴唇拼命思索,怎么也想不通,期盼着他和费伦泽再多说两句。
“我能帮你。”出人意料的,费伦泽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晚我会帮你。否则会把禁林里的生物都卷进来。”
金灿灿的后脑勺动了动,像是想说他不会,但最后也沉默了。
“你还有一段时间擦亮你的剑,卡西奥佩娅·马尔福。”
少年走出屋子后,费伦泽毫不惊异地看向了突兀出现的身影,如同他明白那人一直就在此处。
凯西环视着屋子里和禁林无二的景象,心里发沉。
她又一次要孤军奋战了……
她原以为回到朋友身边后就不再孤独,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战斗,无论在哪里都只能她一个人上路。
日落西山,禁林上空盘旋着乌鸦。
身着轻袍软靴的女巫隐在树后,期盼着那人不要来。
然而人不能常常称心如意,戴着兜帽的修长身影最终还是踩着落叶窸窣过来了,就在最后一道日光没入山后时。
凯西咬牙切齿:“提尔锋飞来。”
她来前已经设置好守护神咒,如果她在宵禁前没有解决问题,那么银狼将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告知邓布利多先生事情始末。
修了bug。
第101章 100.鱼死网破
太阳已经落山,但天光微亮,仍在坚持一丝光明。
裹黑袍的身躯,被这仅剩的光亮投下阴影,打在枝条交错的林间地面,一步步轻巧又丧气,像是在绝路上闲步。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它会醒来。但这不是梦。
在前方兜帽人的身后,我手握出鞘重剑跟随着他,血红的剑气刺痛双眼,想要流泪。阴森的密林并不安静,四周是入夜后野外特有的细微声响,德拉科完全没向身后看过。
他不需要更多的光,熟门熟路地在一棵大树前站定,一只皙白的手在树干上擦出鲜血,涂抹出诡异的图案。
昏暗中分不清颜色,但我确信那法阵不是红的,透出几波不祥的紫光之后,大树咯吱咯吱地变形了,伪装的树皮还有点掉渣,变化成了一个柜子的形状。
不等我想它为什么莫名眼熟,柜门敞开了——
一只白色的鹦鹉从里面飞出来,扑棱棱吓了我一跳。
鹦鹉飞走,我盯着那个柜门,像凝视着黑暗深渊,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动,又心怀侥幸地想,这就结束了吧,然而心里又明白,这坏蛋折腾出这么大阵仗,不可能只这么简单。
想知道这柜子的用途,不如想想那只鹦鹉从哪来。
德拉科校外的酒馆里,难道是白养了那么多的鸟吗。
这世界真奇妙。它能毫不留情地将一个天真的娇气包,变成阴沉着脸在禁林里做邪恶实验的糟糕大人。
他抬起左臂,抖了抖袖子,然后我看到绝不想看到的一幕。
我无声地张开嘴巴,有一瞬间忘了分寸,想要冲过去摇晃他,质问他,对着他哭喊:
离我十码不到的距离,少年半张脸都隐在兜帽里,紧抿着嘴唇,我只能看到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下颏绷着,酝酿着可怕的、我从没有接触到的情绪。
——他指尖平稳,按上了左臂的……
黑、魔、标、记。
天色已全暗。
他与我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恍如天涯之远。
提尔锋随着主人心绪猩红一闪,躁动的杀气四溢。我使劲喘一口气,转身背靠在树上,告诉自己现在不能闭上眼睛逃避。
自从我被洛哈特浑水摸鱼带出校园后,霍格沃茨的安保系统灵敏度提高了不止一倍,现在校内飞路网在非假期期间不再允许人员通行了。打人柳地道虽然也是一条路,但既然德拉科没有选择,就说明它不是一个好方案:
地道狭窄,不适合大批成员亮相。
果然,很快,三三两两的兜帽身影出现在了空地里,一个接一个往外冒,就像是糖果盒里的朱古力豆洒了出来,接都接不住。
我听见那些人、那些食死徒,低声粗哑地交谈,他们手里举着荧光闪烁的魔杖,状似赞许地去拍那少年的肩膀。
也许是因为视线受阻,我眼前发黑。没什么不能忍,卡西奥佩娅,你不能就这么傻楞地冲出去!你这样会给德拉科带来大麻烦,你会让他被伏地魔刑罚,你会让他丢了小命!
可那是他自找的!!
不,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不能这么想,德拉科不会愿意和这些人为伍,他当然是被迫,就像、就像扎比尼那时候……!
德拉科这样在你面前展露出标记,他信你至此,不是为了叫你发疯的!他知道你懂,别毁了这局面!
恍然间,鹰眼老者的叮咛附在耳畔:
凯西,你是刺客,是杀手,在战斗中不能确保一击即杀时,要时刻平稳心态,别让激烈的情感主导你的神志,蒙蔽你的判断!
疯狂与躁郁达到顶点,平静的杀意开始燃烧。
我死捏着剑柄,袖口里的魔杖戳到侧肋,幻身咒开启。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个兜帽身影向这边看过来,盯着我藏身的树:“我闻到了血腥味……有什么东西在哪里……”
如果他们发现我,也很好,我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二、三、四、五…。没有六。
——不被算在内的那人开口了,今晚他第一次的出声,低哑沉慢:“我刚才找错位置了,那棵树上也画了两笔。”
我只能看见德拉科尖俏的下巴,唇线被拉成一条。但那种厌倦的、想毁灭的情绪完全不因他遮住的上半张脸有损,“默多克,我们能快点吗?我不希望明天早上缺席斯内普先生的课。”
默多克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过身去了。
他鼻子真灵呢。
我看着微微抖动的血雾剑锋,提了提嘴角,单方面在心里宣布这条走狗的死讯。
“我们分散行动吧,快点完成任务。”少年平淡干涩的嗓子毫无起伏,一滩死水地说,“威尔逊,你和阿贝尔去解决马人,默多克和我去杀夜骐,弗朗哥和戈登去和八眼蜘蛛谈判。”
几个恶棍都喃喃地应了,默多克嗤笑一声,“看不见夜骐的小鬼头去干嘛?拖我后腿,”他轻蔑地说,声音也低低的,“你去抓独角兽吧,主人会喜欢的。”
几个人窃笑一阵,德拉科仍然平静:“我很快就能看到了,带我去见识见识吧,默多克。咱们任务完成得好,都会有奖赏。”
这就是兄妹的默契。
柏兹·默多克,是这几个不速之客中最危险、法力最高的头儿,最好不要给他出手的机会。
我悄没声地落下二十步,逆着风跟在德拉科这组身后,向禁林边缘摸去,逼近大批夜骐休憩的地点前。
如果战斗打响,这条学生的逃离通道将毫无疑问地在今晚被提前毁去。海格每天都会来检查喂食,发现异常也就是明早的事。
学生是很好的人质。
默多克似有所觉地回头,我从侧面绕过去逼近,并不精密的幻身咒已经破裂掉了,他看到了我,扭曲的嘴由于被欺骗而怒火中烧,大吼出昏迷咒,但身形显露已经不重要,我避开迎面的红光,举起斩裂剑——
“无声无息!”
“神锋无影!”
——霸道剑势未收分毫,劈空砍中了食死徒。
我顾不得看向德拉科,和他一起看向身后的虚空,毛骨悚然。
水色斗篷被掀开,高个少年仍举着魔杖,镇静地站在那里。
“我们先解决人马那边的食死徒,然后再谈别的。”哈利的脸色我没敢细看,但他的声音中有股寒冷的怒气。他径直越过我,去德拉科身边了。
……我把哈利惹生气了。
默多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收走了他的魔杖,用隐形的绳索将他捆牢,在周围的空地上铺开塌陷咒,德拉科联络威尔逊和阿贝尔,让他们来这边,说遇到了不知名袭击。
我站在两个少年中间,意识到两人或多或少都在看向我双手拎着的剑,并且他们都阴沉着脸。
我剑尖拄地,从心里涌上来一股疲惫感。
轻轻的哒哒声从我们侧面响起,逐渐清晰,“你们在这里?”
皎白的马人双手执弓箭,“那两个去马人领地的黑巫师被我干掉了,你们还在这里,是还有敌人吗?”
德拉科立刻联系去找八眼蜘蛛的两个食死徒。
费伦泽的背上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跃起,向德拉科扑去,少年自然而然地结束联络,展开双臂抱住了她。
黑暗中,我闻到了属于女孩子的,陌生又熟悉的香甜气味。
阿斯托利亚伸手覆住我的手,冰凉柔软一触即离,“我和你们一起,凯西。你的剑真酷。”
“你的阿尼玛格斯也很酷。”我微微靠近了一点,瑞亚让我在两个冷面亲人中间感到温暖。“你真厉害。”
两个女孩子相视微笑,但旁边的人无心感受这温馨。
哈利从凯西用传送符出门的时候就跟着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等到了德拉科的到来,看着她如何伤心忍耐,又决绝杀伐。
他第一次见到平时温和的姑娘这样杀气腾腾,心里对她的国外之旅的认识有了新高度。但心疼归心疼,生气可一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