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我们又见面了！”
沃普尔身边的吸血鬼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撞在经过的姑娘身上。
但他没有回头，依然死死盯着我，像遇上天敌的警觉目光。
耳边眼前的音画全部褪色。
我身处热闹之中，却冰寒陡生，殊无喜悦。
唯留潮湿幽冷的西山巢穴里，吸血怪物的桀桀狂笑，和绯剑翻飞的雪亮恨意。
“真想不到时隔多年还能再碰到你，沃普尔先生。上次见面还是在我家里，你真是好记性，那会我才几岁吧？”
我展开轻柔的笑容，向一脸好奇的斯拉格霍恩点点头，“教授，你也不知道吧？我早就和这样出色的学长认识过了。”
教授看起来已经喝得半醺，高兴地用手帕沾了沾额前的汗，“哦，马尔福小姐，你真是给我惊喜……那么，别客气，好好叙叙旧吧！”他拍了拍沃普尔的肩膀，把场地留给我们。
这就对了。斯拉格霍恩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以姓氏称呼我，免得我再生硬介绍导致穿帮。而这两个我看也不愿多看的两个家伙，想必也不会在人前，尤其是带货恩师面前，挑出因为截杀信使被我报复的事——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没好处的事，他们不会这么干。
沃普尔眨巴着小眼睛，明显还想和哈利说两句什么，毕竟混进校园面见救世之星的机会太难得。
“这位先生好给名人作传。”我看出他想干什么，半展丝扇拦住他伸过来的手，不让他碰到哈利，“哈利，你有这个意向吗？”
哈利肯来宴会本来就不为结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物，见到斯拉格霍恩走了就有点急，直接拒绝了。
他揽着我转身。
我半分眼神都不想再给他们，轻轻歪在哈利身上，心里厌烦而躁郁。
“我骗人的。我去年进了一趟吸血鬼老巢。”我抬手敲了敲他一片雪白的衬衫前襟，“他们伤了海德薇，杀了我家里派来的八只猫头鹰，以及不知数的其他未知信使。”
我偏过头，眼角飞斜看着少年瓷白的脸庞，昳丽的双眼染着干净的翠色，毫无黑暗痕迹、令人目眩的温柔信任。
“我差点杀了他们。就差一点。”
“但你没有。”我听到少年嗓音低垂下来，他缓缓地合上了我无意识捏开的折扇，目光如洗。
我被这澄澈的眼神照得发麻，脑子里的弦突然绷断。
“我没有杀他们，但我确实杀人了。我为了活命，为了离开监狱回国，我，杀了好几个人。”
他的眼神变了。
我转身就走。
——哈利在身后扯住我的胳膊，声音哑了。
“你经历了极大的危险才回来，而我只在乎你是否向我坦诚，不想想那些东西你愿不愿意回忆。
凯西，再相信我一点，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生你的气，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我愿意等你选择合适的时机告诉我，而那个时机是否合适，是你说了算。”
哈利背对灯光，向我低下头，我能感到身后窗子透过微寒的夜风。他手指绞上了一旁窗帘的流苏。
“我只是太贪心了而已，凯西。你被带出学校的时候，我差点疯了，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助你，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当时唯一期盼的就是你平安活着。等到联系上你，我就又开始盼着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可是，我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回来，我什么都不清楚——我一直在生自己的气……我明知道你不是看上去那样好过——如果我表现得不那么急，你是不是能更安稳一些？”
哈利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夜本应去做的任务，情绪激动起来。
他看着我胳膊上为了遮伤疤套上的紫水晶臂钏，又看看我肩上的一团蓝绒，眼圈泛起一层薄红。
他用双手搭在窗台上环住了我，不肯露脸。
“对不起，凯西。”
灯火突然熄灭了。
一闪一闪的小精灵灯开始醒目，悠长的乐曲前奏响起，圣诞舞会拉开序幕。
而我被萨曼莎玫瑰的清郁香味萦绕，头发支棱巴翘的脑袋担在肩上，是沉重湿热的触感。
这哪还记得什么不愉快。
我心里软成一团，在无人注意的昏暗里，回抱住心爱的少年。
他们从去年开始就没沟通。
总得有一个人想通，凯西出力了，所以用心的戏份就给小哈吧，不然姑娘未免太难做了。
她在国外的冒险大约永远不会和哈利金妮细讲，也许七八十岁后能想开。毕竟现在她就是初中生，哈利是高中生（？
雪青是紫色。
第104章 103.魂思梦萦
“你好沉，哈利，快起来。”我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我肩上的重量变轻，湿润冰凉的脸颊故意蹭了一下我的脸，接着他预判准确地伸手捉住要敲他脑袋的手腕，温热的呼吸靠近，有叹气般的笑意展露在脸上。
哈利摘了眼镜。
大而圆的杏眼没有半分遮掩，莹莹生辉。
一定是因为窗外的雪光折映，不然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亮。
我擦去他脸上的水痕，整理了一下他领口被挤歪的玫瑰，清了清嗓子，领他去找点心吃。
从中午到现在我一直空着肚子，而们前面几步就是几乎没人赏光过的点心架子，看上去很诱人。
星光闪烁中，哈利准确地找到了水果糖浆馅饼，我则选中了水果挞，就着橙汁吃得很香。
“我有点想吃通心粉了，等我们回家，一起去超市买一些吧。”他说着，头上的灯重新亮了起来，我们这才看清一旁的人影是谁。
“好，还要买很多可乐。”我放下空盘，捡起一份牛奶冻，趁哈利帮我检查妆容有没有花的时候使眼色，希望赶紧离开特里劳妮的身边，“这里的食物都很甜，我估计教授非常爱甜口。”
“你猜对了，马尔福小姐。”
大腹便便的男巫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去路上，红光满面，高兴地点头，左手一块巨大的百果馅饼，右手端着酒杯，“玩得开心吗，我的孩子们？”
“开心，先生。”
完了，特里劳妮踱了过来。“你好，教授。”
“晚上好，亲爱的。”女巫神情迷离，深沉的声音带着回响，“我今年也没有在课上见到你……”
看起来她喝得很醉。“嗯，我今年选修了保护神奇动物。”
“哦，当然，”特里劳妮晃晃悠悠干笑一声，“神奇动物！神奇动物能帮助你规避风险吗？那头——那头驽马……竟然和我分摊上课……这是侮辱，说真的，侮辱……”
我推了一把哈利，让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哈利面对着斯拉格霍恩，叹了口气，刚刚压抑下去的沉郁之色刻意被翻出来，引他去问自己怎么了。
“唉，先生，你不会告诉别人吧？我是为是海格……”
我看着平日里仿佛出尘绝伦的预言师，笑了笑，走近了几步，挡住她的视线，不叫她去影响哈利和斯拉格霍恩的交谈，等她慢慢自己平复情绪之后，再次煽风点火。
“您是说费伦泽吗？他可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马人呢。”
“哦！他？！”特里劳妮裹了裹大围巾，眼睛睁得大大的，鼻子喘着粗气，“他……粗鲁，竟然质疑我占卜的真实性……你知道……他可做不出什么专业的预言！”
“哦，西比尔，我们当然都认为自己是最专业的！”
斯拉格霍恩被特里劳妮尖利的嗓音吸引了，“就像我们都认为自己的课是最重要的一样！可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魔药方面的天才！”
他宠爱地看着哈利，天鹅绒帽子有些歪了，愉快地大声夸赞，闪闪发光的眼睛带着得意，“像她妈妈！我只教过几个天资这么高的学生，西比尔，我敢说，就连西弗勒斯——”
斯拉格霍恩从空气中把斯内普钩了过来。
我头痛地瞥了一眼哈利，他正因为斯内普的出现紧张起来，对我点点头，意思是完成了任务。
“别偷偷摸摸的，来跟我们聊聊，西弗勒斯！”斯拉格霍恩快活地打着饱嗝，为他能在节日后赚上一笔外快而兴奋，“哈利在魔药学上这样有奇思妙想，当然也有你的功劳！”
斯内普微微眯起了眼睛，像钻子一样盯着哈利。
“有趣。我认为我从没成功教会波特任何东西。”
“哦。那就是天才！”斯拉格霍恩不减兴致，拍着斯内普的肩膀，“你没见他第一堂课交给我的活地狱汤剂呢——”
哈利在不安。出于熟悉，我能感受到他突然变化的情绪，但我不知原因，只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问，我看到了另一件事：
德拉科被费尔奇揪着耳朵拎了过来。
他肯定是想出校被逮住了，但斯拉格霍恩会帮他解围的。
我对德拉科比口型“太弱了”，别开脸忍着笑，不看他气急败坏向我翻大白眼的样子，和哈利退到架子另一边吃东西了。
“传送符文哪是那么容易画的？”我洋洋得意，和失笑的哈利快意碰杯，“你看他搞砸了吧？”
圣诞假日我们被西里斯接回农场。
就算是阴云笼罩在头上，早饭也不能不吃。
我踢踏着拖鞋去微波炉里取热牛奶——如今我已经不会在热食物的过程中趴在金属门上盯着里面瞧了，但我还是喜欢这个开门的活——分倒给每个人的小茶杯里。
哈利在灶炉前煎小牛肉和太阳蛋，正在往上面撒黑胡椒粉。西里斯和莱姆斯坐在桌边翻报纸，一会他们就出发去工作。
往常他们可以有轮班的假期，但今时不同往日。
早饭后，我们相互道别，双双消失在壁炉里。
飞路网上永远没有优雅的旅客，我昏头涨脑地从莫格里广场十二号的二楼厅堂地毯上爬起来的时候如是想。
克利切噼啪出现，哒哒哒地去给我端茶。
他再回来时，端着一个大银托盘，上面好多精致好看的小点心，胳膊上搭着一条崭新洁白的毛巾，精神抖擞的样子和面对现在能出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完全不同。
我突然有一种很对不起他的感情，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克利切很大可能是不知道我在格兰芬多上学的。
“无论凯西小姐有任何吩咐，老克利切都可以帮您！”老迈的小精灵挺直胸膛，玻璃珠子样的大眼睛热切地看着我。
“克利切，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我怕惊到他，慢慢伸手，轻轻搭在他细瘦的肩上。“你能答应我，不会太伤心吗？”
“小姐想让老克利切离开家里吗？”小精灵没有甩开我的手，但身体微微发起抖来。他可怜地望了望旁边的哈利，像是想找个人替他求求情一样，“老克利切不能离开……虽然年纪确实很老……但我还能干活……”
“不、不，”我连忙否认，“我绝不会让你离开，你在这里我很放心，我们克利切是最厉害的小精灵了。我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但这件东西可能会让你有不高兴的回忆。”
“我愿意，凯西小姐！我那里有很多布莱克老宅的收藏，不孝子大少爷常常往外丢东西，但老克利切每次都会捡回来！”克利切马上就不抖了，自豪地说道，“您现在就要吗？”
——我依然记得西里斯双手捧着R.A.B.挂坠盒交给我的样子，他当时的表情让我几乎以为他不会松手，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他说：“克利切会高兴的。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he”，而不是“it”。
“也许在那之前，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我狠下心发问。
“你熟悉，R.A.B.这个人吗？”
克利切僵住了。他的表情神似那晚邓布利多来到农场时将那似逾千斤的遗物送来，西里斯看清字条时，来不及掩饰的瞬间。
“我熟悉。那是对老克利切最好的人之一。”
小精灵粗声粗气的嗓音随着垂头的动作低下去，“雷古勒斯·布莱克少爷。他……他已经死了。”
我从沙发上滑下去，半跪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不是为了让你伤心。这个，送给你。”
我掏出英雄的遗物，奉给他生前最亲的羁绊。
这真是世界上最悲伤的工作。小精灵嚎啕大哭时，哈利和我一边一个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绞尽脑汁想让他不要这么痛苦。
最后我俩放弃了，在这感染力太强的嘶声痛哭中捂住眼睛。
当西里斯得知他的兄弟，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懦弱邪恶的食死徒形象，而是为了摧毁伏地魔的魂器牺牲在这世界某处时，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是否藏起不为人知、像克利切这样的痛楚？
克利切不哭了。他眼泪汪汪地向我鞠躬，还对着哈利行礼。他抱着挂坠盒，抽抽噎噎地：“我明白了，凯西小姐，您是想要那件雷古少爷从黑魔王那里拿到的挂坠盒。”
“对，它还在你那里吗？你把它摧毁了吗？”
他摇了摇头，非常难过：“那上面有强大的保护魔法，克利切没能成功……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毁掉它……”
“我向你保证。”
我舍不得自己的丝绸衬衣，揪着克利切的白毛巾擦脸，誓言念得杀气腾腾，毫不含糊。
“我以卡西奥佩娅·马尔福的名义起誓，保证毁掉它，绝不辱没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荣光。把它交给我吧，克利切。”
通常情况下，我特别擅长安慰小精灵的情绪，这是从小面对多比练出来的。克利切缓过最悲痛的时候，很就容易被哄好了。
他跑去自己居住的碗橱，把真正的魂器送给我，并在书房找了一沓子有关弥尔顿之梦的研究笔记，也送给了我。
我答应他常来老宅玩，和哈利从壁炉回家了。
布莱克老宅和西里斯农场间是单独联系的壁炉，绝不对外开放保证了安全。当我重新摔进自己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时才松了口气，算是没搞砸这次的任务。
哈利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用一根手指拎着挂坠盒打量。银链子和绿宝石蛇映着火光，简直是美不胜收的艺术品。
可惜附了世间至恶的魔法和灵魂。
“一个和里德尔日记本相同性质的东西。”哈利还不知道魂器的概念，我简单地向他说明。
哈利皱眉时一点也不好看，我伸手按住他眉间。
“先收起来，等开学带给邓布利多先生。”我把它挂在了壁炉上方的临时晾衣钩上。“它很危险，我们别试图自己处理，有可能搞出大问题。”
当晚，我按照R.A.B.的指导，主动坠入了弥尔顿之梦。
这次我明确地感知到一种不同于魔法的力量牵引着我，而我也能理顺那些力量化为己用，不必再耗费自己的原有魔力支撑空间变形。
高大无言的石像跟随在我的身后，对于我成功渡过不稳定期很高兴的样子。
我凯·强壮·西又回来了！
